第11章 東遷血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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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風如刀,刮過殘破的雉堞,卷起帶著焦糊血腥氣的雪末。三更的銅壺滴漏早已凍死,唯有犬戎剽掠的狂笑與器物碎裂聲在斷壁殘垣間橫衝直撞。鎬京,這座流淌了八百年王氣的巨獸,此刻被開膛破肚,在蠻族狂歡的蹂躪下發出垂死的痙攣。
西城根蜷縮的陰影裏,秦襄公嬴開如一尊覆蓋寒霜的鐵像。玄甲上凝結的血痂在刺骨寒氣中龜裂。他單膝抵著冰冷的夯土,鷹隼般的目光穿透稀疏的雪幕,刺入城牆內混亂的喧嘩深處。
“掠!”一個嘶啞的戎音在風中斷續飄來,“金!女人!快——!”隨之便是陶甕破碎的刺耳炸裂,和婦人驟然拔高的絕望哭嚎。火把光影淩亂晃動,映出扛著大捆絲綢跌跌撞撞的戎兵身影,粗野的調笑幾乎蓋過一切。值哨?防備?城門洞開如無牙巨口,竟無半個把守身影!
嬴開握刀的手指倏地收緊,骨節摩擦發出細微的“喀”響。兜鍪下的嘴角冷酷地抿成一條直線。機會!唯一的、血腥的縫隙!
他身後,黑壓壓的秦軍重步猶如沉入地底的岩漿,死寂無聲。每一個士兵都將青銅長劍深埋於身前的凍土,指關節因用力而繃得死白,壓製著胸腔裏沸騰的殺意。遠處城中,犬戎的火焰映照出高坡上衛武公的戰車剪影——轅馬口嚼被死死勒住,車架上箭鏃的寒光如蟄伏的毒牙。
“當——啷——!”不知何處,一麵巨大的青銅銅鑒被狂喜的戎兵推倒砸碎!那尖銳的巨響如同信號劈開夜幕!
“殺——!!!”
秦襄公嬴開的咆哮如火山迸發!整個秦軍方陣聞聲暴起!萬千雙戰靴同時跺碎凍土!長矛如荊棘地獄猛地從凍土中拔出,寒光匯聚成一片撕裂黑夜的死亡金屬森林!直撲洞開的城門豁口!幾乎是同時!東麵高坡!衛武公的赤色旌旗如血龍甩尾!四駕戰車轟然啟動!巨大的車輪碾過凍土,勢如奔雷!青銅車輪上凸起的尖刺在火光下閃動著渴血的冷芒!
鎬京!徹底沸騰!卻非因戎族的劫掠!三國精銳如同三柄注入煉獄火油的巨斧,從不同的方向狠狠劈入了這座混亂的龐然巨物!
◇◇◇◇◇◇
西門甬道!濃稠的黑暗被無數火把瞬間刺穿!
秦軍如冰冷的黑色洪流湧入!巨大的撞門槌被遺棄在甬道正中,上麵尚殘留著前幾日撞擊的血漬。迎接他們的,是甬道兩側堆積如山的劫掠物——金器、玉璧、撕裂的錦繡絲綢,甚至散落著啃食了半截、沾著口水的烤羊腿!七八個醉醺醺的戎兵正圍坐在一口翻倒的大鼎旁,鼎下薪柴餘燼未熄,鼎內殘羹凍成了冰碴。他們用彎刀費力地撬著鼎上鑲嵌的綠鬆石,嘴裏發出含混不清的叫嚷。濃重的酒氣和嘔吐物的酸臭彌漫不散。
當甬道入口巨大的殺聲和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悶雷滾至時,一個醉漢茫然抬頭。視野裏,一片冰冷刺骨、排列如牆的重甲正碾碎黑暗而來!
他甚至來不及站起。
“噗嗤!噗嗤!噗嗤——!”
秦軍前排重矛手如同沉默的絞肉機,一步踏出!數十杆閃著幽光的青銅長矛整齊劃一地突刺而出!冰冷的矛刃精準刺穿皮甲,撕裂布帛,穿透肉體!醉眼圓瞪的戎兵被巨力狠狠釘在了身後冰冷的城牆之上!骨裂肉碎之聲被巨大的衝陣腳步和吼殺聲徹底淹沒!噴濺的溫熱血霧瞬間糊滿了同伴呆滯的臉!
前排絞殺完成!隊列甚至沒有絲毫遲滯。後排士兵腳步重重踏過尚在抽搐的屍體,長矛再度挺起!如林推進!鋒刃毫不留情地碾向更深處的驚慌!
◇◇◇◇◇◇
衛武公的戰車衝入東市!這裏曾經商賈雲集,珠玉生輝。而今,殘破的門幡在風中如招魂的破旗,昔日琳琅滿目的商鋪早已被洗劫一空!街道如同被巨犁耙過!汙水混合著融化的髒雪、碎瓷片、傾倒的粟米穀物肆意橫流!一輛裝滿了銅器的牛車傾覆在街心,幾十個戎兵如同爭食的鬣狗,狂笑打罵著去撕扯車上沉甸甸的包裹!沉重的鼎盤掉落在泥水裏,濺起的惡臭泥點糊了他們一身也渾不在意!
“轟隆——!”
衛軍戰車如同鋼鐵怪獸闖入這瘋狂的筵席!巨大的車輪瞬間碾過一個彎腰扛東西的戎兵腰部!脊柱斷裂的脆響淹沒在車轅的雷霆轟鳴中!衛武公立於車左,手中長槊如毒龍出海!“噗!”貫穿一個正貪婪抓取金餅的戎兵咽喉!鮮血噴灑在黃澄澄的金餅上,如同妖異的花朵綻放!禦者狂鞭轅馬!四匹披甲戰馬嘶鳴著蠻橫前衝,沉重的戰車狠狠撞入哄搶的人群!骨斷筋折!慘嚎衝天!那些方才還在為財貨撕扯的戎兵,轉眼間便在巨輪鐵甲下化為一灘攤模糊的血肉!零散的金餅玉器被車輪碾入泥濘深處,與汙穢融為一體!
◇◇◇◇◇◇
火光!滿城!熾烈的、失控的、吞噬一切的火光!
不再是犬戎點起的劫掠之火!是三國複仇之軍點燃的熊熊怒焰!所有戎兵可能盤踞、藏匿的街巷屋舍,被澆上滾燙的油脂與硫磺引火之物,扔進燃燒的火炬!烈焰衝天而起!無數條張牙舞爪的火龍扭曲著直撲天際,狂舞的火光將整座鎬京城照得如同煉獄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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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不僅焚屋!更如毒蛇般噬心!瘋狂劫掠的戎兵猝然驚醒!懷中的金玉珍寶變得滾燙,甚至灼傷他們的皮肉!財物成了催命的鐐銬!當他們發現所有逃亡的街巷都被火光徹底阻斷,退路化為一片滔天的火海時,絕望的嘶吼徹底壓倒了貪婪的狂笑!
“放箭——!”秦軍、衛軍、殘存的鄭國將士在各自將領的嘶吼中,如臂使指般集結成箭陣!弓弦霹靂之聲匯聚成死亡的樂章!鋒銳的箭矢發出撕裂空氣的厲嘯,如同傾盆暴雨!越過蒸騰肆虐的火焰!無情地覆蓋向街巷間如同無頭蒼蠅般撞向火牆的戎兵!
煙熏火燎中的人影被利箭穿透!如同成熟的麥稈被割倒!箭頭穿透肉體的沉悶“噗噗”聲連綿不絕!淒厲的慘叫被火焰的咆哮吞噬!奔逃的身影在火舌舔舐和箭雨覆蓋下成片栽倒!焦黑的皮肉發出滋滋聲響!滾燙的油脂順衣袍流下帶起刺鼻白煙!屍體層層疊疊堆積,堵塞狹窄的街巷,又被迅猛擴散的火勢無情吞沒!血水在滾燙的石板地上“滋滋”作響,迅速幹涸,留下暗褐如鐵的印跡,隨即又被新的屍骸與血漿覆蓋!
昔日天子腳下、萬國來朝的長街禦道!已淪為真正的血河修羅場!
◇◇◇◇◇◇
就在這漫天血火、如同煉獄熔爐的鎬京城心!那座巍峨卻殘破的中央宮闕前!秦襄公的烏騅馬踏碎了玉階!玄甲重蹄“砰砰”叩響在滿地琉璃碎屑與翻倒銅器的狼藉之上!昔日龍椅之地,唯有幾隻驚慌逃竄的碩鼠拖著油膩的尾巴一閃而過。
“太子——!”嬴開的聲音在金殿空曠的回音中炸響,如同龍吟!驚得幾根搖搖欲墜的焦黑殿梁簌簌落下灰塵。
一個斷了手臂、半身血汙的老內侍,從翻倒的巨大青銅屏風後匍匐而出,看到秦軍的玄甲玄旗,眼中驟然爆出回光返照般的光芒,嘶聲力竭地哭喊:“救……救太子!半……半個時辰前……被……被犬戎的狼王……強拖上車……出……西城……走……走了——!”
“駕——!”秦襄公甚至沒有片刻停頓!猛地掉轉馬頭!烏騅馬人立而起!一聲長嘶撕裂烈焰轟鳴!馬蹄踏碎傾倒的巨大蟠龍金柱,瞬間衝下高台!他身後,秦軍最剽悍的數百黑甲親騎緊隨其後!如同一柄燒紅的玄鐵尖刀,轟然刺破重重火焰與煙幕組成的屏障,向著混亂沸騰的西城門洞飆射而去!
◇◇◇◇◇◇
雪原茫茫,天幕微微泛灰,已是破曉前最黑暗時刻。西方!離城二十裏,一片避風的矮丘後。幾輛巨大的、裹著厚重毛氈的雪橇戰車被膘肥體壯的卷毛戰馬牽引著,深深陷在鬆軟的雪地裏。犬戎主骨咄祿如巨熊般盤踞在最大戰車頂的獸皮寶座上,粗糙的手正粗暴地將一個衣衫淩亂的鎬京貴女推向車下隨從!女子慘白的臉在雪光映照下觸目驚心!
旁邊稍小的雪橇車上,十四歲的廢太子伯服——曾經的儲君宜臼,如同一隻受驚過度的小獸。昔日錦服早已汙穢不堪,被拉扯得襤褸破裂,衣擺上糊滿了暗褐色的黏膩汙漬——那是數日前被砍殺於城門前、虢石父碎腦濺射凝固的痕跡!他嘴唇凍得烏紫,劇烈顫抖,牙齒因無邊的恐懼瘋狂撞擊。一根粗大肮髒的皮索緊緊勒在他纖細的脖頸上,另一端則執在一個如鐵塔般的戎族力士手中!力士的另一隻大手,如鐵鉗般死死扼住少年肩膀,骨節因用力而發白!
骨咄祿似乎感覺到什麽,巨大的頭顱猛地扭向東方!雪原盡頭!一點、兩點、直至十點……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點!正如同撕裂雪幕的鬼魅,朝著他的車隊風馳電掣般撲來!速度之快,蹄聲之疾!竟蓋過了風聲!
“秦……玄!!”骨咄祿眼中嗜血的貪婪瞬間被震怒取代!他猛地拔刀狂吼:“殺!迎敵!!斬盡——!!!”
◇◇◇◇◇◇
黑潮撞上困守的獸群!
秦軍騎兵飆至矮丘之下,甚至沒有絲毫減速!速度被極致催發!“嗡!嗡!嗡!”強勁的臂膀拽開兩石硬弓!一輪追魂的箭雨如蝗蟲般撲天蓋地攢射而出!鋒利的青銅三棱破甲箭矢帶著淒厲的嗚咽,瞬間覆蓋了犬戎倉促結成的薄薄陣列!
“噗!噗!噗!”皮甲在強勁的秦弓麵前脆弱如紙!前排數十名持刀迎上的戎兵身上瞬間炸開朵朵血花!慘叫著栽倒在地!
幾乎在箭雨落下的同時!秦軍如同鋒銳的錐尖!狠狠鑿入了慌亂調整的戎陣!“轟——!”人與馬的碰撞、骨骼碎裂的聲音、鐵器撕裂骨肉的悶響瞬間炸開!烏騅馬怒衝在最前!秦襄公手中丈餘長的青銅鈹帶起淒厲的破空聲!橫掃千軍!“哢嚓!”一顆巨大的、留著虯髯的戎族頭顱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衝天飛起!腥熱的血泉潑了嬴開半邊鐵甲!他看都未看!目光如磁石般死死鎖住後方雪橇車上那個驚惶的少年!
“殺——!”數百秦騎緊隨其後,長戟如林捅刺!馬刀瘋狂劈砍!鐵鏈錘帶著令人膽寒的呼嘯!瞬間將這隊護衛骨咄祿的精兵卷入鋼鐵與血肉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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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血腥混亂中!秦襄公單人單騎,如同衝破堤壩的怒龍!長鈹舞出死亡的旋風!硬生生在人群中撕開一道血胡同!烏騅馬一聲暴烈長嘶,前蹄高高揚起,狠狠踏在少年太子車旁那名巨大的戎族力士背上!骨裂之聲令人牙酸!
“呃——!”力士口噴鮮血,如同被抽了筋骨的巨熊轟然跪倒!五指本能地扼緊!那根勒住太子的皮索瞬間如同鐵索勒頸!伯服眼珠猛地外凸,窒息感將他最後一抹意識推向深淵!
電光石火間!寒芒一閃!“嗤——!”秦襄公馬背上擰身探臂!手中一柄貼身短匕精準如閃電!閃電般割斷了那條罪惡的皮索!隨即巨大的、如同鐵鉗般的手探出,無視少年脖頸上被勒出的紫痕和粘糊的汙漬,一把拎住伯服破碎的錦繡後領!
“啊——!”伯服被巨大的力量生生從雪橇車上提起!天旋地轉!冰冷如鐵的秦軍玄甲猛然撞上他的臉頰!一股濃烈到窒息的血腥氣、汗味、戰馬皮革的混合氣息猛然灌入口鼻!
“走——!”炸雷般的暴喝在少年耳邊轟鳴!伯服甚至不及反應!整個人如同麻袋般被拋向側翼接應的秦軍副將!副將伸臂穩穩撈住這輕飄飄的軀體,夾在腋下!撥馬便走!
當犬戎主骨咄祿狂怒地劈開兩名阻擋的秦騎,巨目猩紅地尋來時!隻看到自己那架裝滿了掠劫來的珠寶錦繡的雪橇旁,空空如也!唯餘地上斷裂的皮索和掙紮的人形雪坑!太子已被秦軍裹挾著衝出了戰團,朝著東方疾馳而去!留給他的,是那玄甲上將冰冷如刀、滿含殺意的一瞥!
“嗷——!!!”骨咄祿發出了暴怒到極致、不似人聲的狂嚎!那聲音混雜著心痛到極致的財富損失和被戲耍的暴怒,如同瀕死的巨狼!
◇◇◇◇◇◇
天光終於刺透了濃厚如鉛的陰霾,慘白地鋪在鎬京焦土之上。王城內,太廟前巨大的祭祀廣場,如今是焦黑屍骸堆疊的修羅場。嗆人的黑煙裹挾著油脂焚燒的惡臭,在清冷的晨風中詭異地扭動上升。
一支支殘損的旌旗艱難地在屍山血海間匯聚。衛侯的戰車側傾,車輪沾滿紫黑血泥;鄭國殘存的將領互相攙扶,甲胄崩裂處露出染血的棉絮;更有無數說不出名號的小諸侯,戰甲蒙塵,驚魂未定地聚到廣場中央。他們的目光,無一例外,死死地聚焦在那中央。
秦襄公嬴開依舊一身浴血玄甲,屹立如山。他身前的地上,癱坐著剛剛從死神指縫裏搶回的少年——伯服。此刻他身上的太子錦袍,比在雪橇上時更加狼藉。血汙泥濘糊滿了全身,衣擺拖在地上,裹帶著半凝固的血塊、油脂、冰渣,還有昨夜在雪原馬車裏蹭上的虢石父那抹風幹的、粘稠的腦髓碎末。
秦襄公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焦屍與血腥的空氣刺得他肺葉生疼。他猛然抬頭,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掃過在場每一張驚悸、疲憊、茫然的麵孔。聲音如同沉雷,轟然炸響,回蕩在斷壁殘垣間,壓過了風中餘燼的嗚咽:
“諸君——!”聲音如同撞開巨鍾,震得廣場死寂一片,“天下無主!”他踏前一步,腳下踩碎一塊焦黑的骨殖,“猶大廈無柱!江河無源!今日鎬京血火,已是明證!”他猛地指向地上瑟瑟發抖、尚未從窒息和巨變中緩過神來的伯服,字字如鑿金斷玉:
“此!乃宣王嫡脈!先帝血胤!太子宜臼——!”
“當承天命,克繼大統!”
“宜即王位!奉為!天子——!”
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
一頂臨時尋來的、蒙塵的六旒冕冠,被一位老宗正顫巍巍地捧出,其上金玉多已黯淡。一襲倉促漿洗卻依然滲透著淡淡血痕的玄纁袞服被披上伯服顫抖的雙肩。沒有編鍾九響,沒有犧牲奉告。唯有太廟傾塌的廢墟之下,一尊巨大夔紋鼎的半截身軀斜插於凍土瓦礫之間。鼎腹猙獰的裂紋在晨光中格外刺目,內裏積聚的煙灰混著昨夜未幹的血雨汙水,散發出腐朽的腥氣。
伯服——此刻的新王宜臼,被人扶起,站在一塊略平整的、卻明顯是斷碑一角的夯土台基上。他雙腿篩糠般劇烈抖動,冕冠沉重的珠玉流蘇遮蔽著他驚魂未定的雙眼。腳下那件沾滿虢石父腦髓的汙穢錦袍,拖曳在冰冷烏黑的塵埃與暗褐血汙之中。他被裹挾著抬起手,接過了象征諸侯拜服的半截折斷的玉圭。
在他腳邊深陷的泥濘裏,那半截傾覆的夔紋鼎腹的裂縫中,映出了新王驚懼顫抖的倒影。冕旒玉珠因抖動劇烈碰撞,發出細碎而雜亂的輕響,宛如這遲暮王朝……最後……絕望的心跳。
天幕之下,鎬京殘存的旌旗在寒風中低垂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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