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獨坐階前怪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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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光如霜似雪,在青磚上淌出一片霜白色,那白得晃眼的光刺痛了林樹君的眼,他下意識地握緊鑰匙,手心裏滿是冷汗,而後緩緩後退半步,心髒也隨之猛地一縮。
林樹君想起前幾日醫館後院莫名枯萎的槐樹,當時他就覺得有些不祥,沒想到今日就遇到這等怪事。
藏青色中山裝的剪影像是被釘在台階上的標本,一動不動,竹簍上的紅布隨著夜風有節奏地起伏,隱隱約約露出黑陶壇口那張畫著詭異符文的符紙,符文在月光下似乎散發著微弱的幽光。
"溫隊?"他轉身,手指叩響保安室的玻璃窗,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突兀。
暖黃燈光裏,一股嗆人的煙味撲鼻而來,熏得他眼睛有些酸澀。
溫隊長正對著監控屏幕,雙手用力揉著太陽穴,滿臉疲憊。
見是林樹君,才慢悠悠地擰開防盜鎖,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又加班配藥?"他側身讓林樹君進來,老陳叼著旱煙杆,整個人在藤椅裏晃悠著,煙鍋裏的火星子隨著他的呼吸忽明忽暗,好似一雙雙詭異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
"外頭那位......"林樹君不經意地瞥向監控畫麵,隻見紅外攝像頭下的中山裝男人正用指甲瘋狂地摳著磚縫,青灰的指尖滲出暗色液體,那液體順著指尖緩緩滴落,在磚麵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甭提了!"溫隊長突然拔高嗓門,那聲音如炸雷般在狹小的保安室裏回蕩,震得桌上搪瓷缸裏的枸杞茶泛起層層漣漪。"清早五點就蹲在那兒,趕也趕不走,勸也不聽勸。"他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指,用力地指著屏幕裏凝固的身影,白手套在玻璃上敲出沉悶的聲響,"送飯不吃,遞水不喝,活像塊長在台階上的青苔。"
老陳深吸一口旱煙,緩緩吐出個渾圓的煙圈,煙圈在暖黃的燈光中緩緩散開。
他將煙杆頭在監控屏幕上虛點,說道:"問他話就裝聾作啞。"煙灰簌簌地落在褲腿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倒是前天三號樓王老太太犯癔症,說看見他蹲在香樟樹下燒黃裱紙。"
林樹君隻覺得後頸一陣發涼,汗毛根根豎起,一股寒意順著脊梁骨直往上竄。
晨霧中那張青白的麵孔突然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當時男人拎著竹簍在梧桐樹下徘徊,露水打濕的符紙緊緊地粘在壇口,那形狀像極了給亡人燒的元寶。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懼。
"今早我見過他。"監控畫麵裏的男人突然抬頭,紅外線在他眼窩裏照出兩個黑洞洞,好似無盡的深淵。"在醫館後巷燒艾草的時候。"
溫隊長和老陳同時轉頭,藤椅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仿佛在痛苦地呻吟。
老陳的煙杆懸在半空,煙絲燃成的灰柱突然斷裂,掉落在搪瓷煙灰缸裏,發出清脆的聲響。"西區張會計也說,昨晚加完班看見他在配電房轉悠。"
"配電房?"林樹君皺起眉頭,努力回憶著前日的檢修公告,"不是說電路老化要停電三天?"
"所以瘮人啊!"溫隊長扯開製服領口,喉結上下滾動,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值班的小周拿著防暴叉過去,隻找到這個。"他從抽屜裏摸出個塑料袋,褪色的紅布裹著半截蠟燭,蠟油裏摻著暗紅碎屑,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
林樹君隔著塑料袋輕輕撚動,指尖傳來針紮似的寒意,那寒意迅速傳遍全身,讓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是屍蠟混著朱砂的鎮魂燭,隻有殯儀館停屍房才用的東西。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心中迅速蔓延開來。
監控屏幕突然閃爍起來,畫麵變得模糊不清,發出滋滋的電流聲。
男人麵前的竹簍劇烈晃動,紅布下探出三根枯枝般的指節,那指節扭曲變形,仿佛曆經了無數的痛苦。
"得弄明白。"林樹君咬了咬牙,心中雖然充滿恐懼,但更多的是好奇和探索的欲望。
他抓起保安室的應急手電,金屬外殼還殘留著老陳掌心的汗漬,濕漉漉的,讓他的手有些打滑。
溫隊長剛要阻攔,老陳的煙杆橫在他胸前:"讓後生試試。"
夜風如一頭猛獸,卷著槐樹葉瘋狂地拍打窗欞,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林樹君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內心的恐懼,在距男人五步處停住。
月光如水,照亮竹簍縫隙裏滲出的黏液,那黏液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腥味,像極了醫館裏那條會動的黨參分泌的汁液。
他的胃裏一陣翻湧,差點吐了出來。
他故意將手電光柱掃過紅布,符紙上的敕令在強光下泛出血色,那血色仿佛是無數冤魂的呐喊,讓人毛骨悚然。
"您母親......"話剛出口,竹簍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那聲音尖銳刺耳,直穿耳膜,讓林樹君的腦袋一陣劇痛。
男人佝僂的脊背猛地繃直,中山裝後領口露出半截紫黑色的淤痕——那是被重物反複擊打形成的屍斑,散發著一股腐臭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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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基亞經典鈴聲突兀炸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驚悚。
男人摸出老式翻蓋手機的瞬間,林樹君看見他虎口紋著雙魚吞珠的刺青,刺青的顏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鮮豔,仿佛有生命一般。
電話那頭傳來尖銳的電流雜音,如同無數惡鬼的咆哮。
男人突然發出困獸般的低吼,手機屏藍光映出他暴凸的眼球,眼球裏布滿血絲,仿佛要爆裂開來:"救救我媽!
它們在啃她的腳!"
竹簍轟然炸裂,黑陶壇摔出團蜷縮的灰影,灰影中隱隱約約能看到無數蠕動的東西,讓人頭皮發麻。
男人野獸般撲向林樹君,腐臭味混著線香氣息撲麵而來,那味道刺鼻難聞,讓林樹君幾乎窒息。
溫隊長抄起橡膠棍衝出來,卻被林樹君反手拽住胳膊:"別碰他!"
掙紮間男人衣襟散開,林樹君看見他心口貼著張泛黃的合影。
照片裏穿藍布衫的老婦人正在納鞋底,身後窗欞上卻趴著六個沒有五官的人形陰影,那陰影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照片裏隱隱蠕動。
金屬門框在男人撞擊下發出嗡鳴,聲音沉悶而悠長,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呼喚。
林樹君後背抵著保安室的鐵門,鐵門冰冷刺骨,讓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腐臭的線香氣息裏,他清楚看到男人脖頸暴起的血管正滲出墨綠色粘液,那粘液滴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像極了醫館藥櫃最底層那罐發黴的艾絨。
"鬆開!"溫隊長掄起橡膠棍的手停在半空,老陳的煙杆不知何時抵住了男人後頸大椎穴。
月光穿過槐樹枝椏,在三人腳下投出糾纏的鬼影,那鬼影扭曲變形,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痛苦和冤屈。
林樹君的手電筒滾落在台階邊緣,光柱斜斜照進竹簍殘骸。
那團灰影正在黑陶壇碎片間蠕動,細看竟是數十條纏繞的槐樹根須,每條根須末端都粘著米粒大小的暗紅肉芽,肉芽在光柱下閃爍著詭異的光。
他忽然想起上周在醫館後巷撞見的野貓屍體——被蛀空的腹腔裏也長著類似的肉瘤。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心中愈發強烈。
"它們在咬門檻......"男人幹裂的嘴唇擦過林樹君耳畔,喉間擠出的氣音帶著鐵鏽味,那味道讓林樹君的胃裏一陣翻騰。"石灰混著童子尿都攔不住......"他指甲深深掐進林樹君小臂,中山裝第三顆盤扣繃斷,露出鎖骨下方猙獰的抓痕。
那些傷口邊緣發黑,像是被某種帶倒刺的利器反複撕扯過,傷口處還散發著一股腐臭的氣味。
溫隊長突然倒抽冷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隨著男人劇烈掙紮,那張藏在衣襟裏的老照片滑落出來。
照片裏的老婦人仍低頭納著鞋底,但原本空白的窗欞上,六個無臉人影的輪廓竟比先前清晰許多,最左側那個甚至探出了半截裹著綁腿的小腿,那小腿在照片裏仿佛在緩緩移動。
老陳的煙杆微微發顫,銅製煙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這是......"他渾濁的眼球突然暴睜,旱煙杆頭精準挑開男人後領。
暗紫色屍斑中央,三枚銅錢大小的潰爛傷口正滲出腥臭的膿血,排列形狀恰似北鬥七星末梢,那膿血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林樹君趁男人分神的刹那反扣其腕脈,指腹下的脈搏竟似兩股麻繩在皮下絞纏搏動,那脈搏跳動得異常劇烈,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痛苦。
他猛地扯開男人左袖,肘窩處密集的針孔在月光下泛著青紫:"你在給自己注射什麽?"
槐樹葉突然集體翻卷,背麵的銀白色絨毛在夜風中泛起波浪,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是無數冤魂的哭泣。
竹簍碎片中的槐樹根應和般簌簌震顫,肉瘤接二連三爆開,濺出的粘液在青磚上蝕出蜂窩狀孔洞,那粘液散發著刺鼻的氣味,讓人難以忍受。
男人突然發出夜梟般的嚎哭,暗紅血淚順著凹陷的眼眶滾落,那血淚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鮮豔,仿佛是無數冤魂的控訴。"它們要鑽進我媽的腳指甲蓋裏......"
溫隊長高舉的橡膠棍尖端凝著汗珠,老陳的煙杆在男人命門穴上壓出深痕。
林樹君感覺到掌下的軀體正在發生可怕變化——中山裝的棉質纖維像被無形蛀蟲啃噬,成片化作飛灰,飛灰在夜風中緩緩飄散,仿佛是男人的靈魂在消散。
男人裸露的皮膚下鼓起串串遊走的硬塊,仿佛有無數顆骰子在皮下骨骼間彈跳碰撞,那硬塊在皮膚下快速移動,讓男人的身體扭曲變形。
"報警!"溫隊長終於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製服後背已然汗濕,汗水濕透了他的衣服,讓他感到一陣寒意。
老陳卻死死盯著那些遊走的硬塊,煙杆頭突然轉向三號樓方向:"王老太太說燒黃裱紙那晚......"
刺耳的刹車聲撕裂夜色,那聲音如同利刃一般,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一輛出租車歪斜著撞上綠化帶,車頭燈在梧桐樹幹照出慘白的光斑,光斑在樹幹上搖曳不定,仿佛是無數冤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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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連滾帶爬摔出駕駛座,手裏攥著的桃木掛件還在冒煙,那煙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氣味。"有東西在拽方向盤!"他指著後排座椅哭嚎,"那個穿藍布衫的老太太......她腳踝上纏著槐樹根!"
林樹君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心髒也在劇烈地跳動,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照片裏的老婦人確實穿著靛藍粗布衫,而男人鎖骨抓痕間還殘留著靛青色的棉線纖維。
槐樹根須此刻已爬滿整個台階,肉瘤在月光下鼓脹成嬰孩拳頭大小,每個肉瘤表麵都浮現出模糊的五官輪廓,那五官輪廓在月光下隱隱約約,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痛苦。
男人突然停止掙紮,暴凸的眼球轉向東南方。
他開裂的唇角揚起詭異的弧度,染血的牙齒輕輕叩擊出某種節拍,那節拍在寂靜的夜裏格外詭異,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召喚。
林樹君後頸寒毛直立——這分明是醫館古籍裏記載的"叩陰令",活人向陰差問路的禁術。
溫隊長的橡膠棍終於脫手砸在青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老陳的旱煙杆頭"哢"地裂開細紋。
林樹君正要摸手機,卻發現屏幕自動跳轉到照相界麵。
取景框裏,那些蠕動的槐樹根須竟拚合成三個血淋淋的繁體字:找全屍。
男人喉嚨裏突然響起年輕女人的輕笑,與他原本沙啞的聲線詭異重疊,那笑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驚悚,仿佛是無數冤魂的嘲笑。
林樹君看見他瞳孔深處閃過金芒,像極了古玩市場那串五帝錢突然顯靈時的異象。
竹簍碎片中的黑陶壇突然騰起幽藍火苗,燒焦的符紙灰燼在空中聚成個殘缺的八卦圖形,那圖形在夜空中閃爍著詭異的光。
"三號樓......配電房......"男人機械般重複著,指甲縫裏的青磚碎屑簌簌掉落,那碎屑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他腕間的雙魚刺青竟開始逆時針遊動,魚眼處的朱砂痣滲出暗紅液體,那液體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鮮豔,仿佛是無數冤魂的鮮血。
林樹君猛然想起檢修公告的日期——停電起始日恰是陰曆七月十四。
遠處傳來野狗淒厲的哀鳴,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淒慘,仿佛是無數冤魂的哭泣。
溫隊長撿起的橡膠棍尖端沾滿晶亮黏液,那黏液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老陳倒退著撞上保安室鐵門,煙杆頭指著監控屏幕發出"咯咯"的怪響。
所有監控畫麵都在劇烈抖動,每個鏡頭裏都有個穿藍布衫的老婦人在俯身係鞋帶,而她腳邊永遠蜷縮著六團模糊的黑影,那黑影在屏幕裏隱隱蠕動,仿佛有生命一般。
男人突然軟倒在地,中山裝化作的飛灰被夜風卷向配電房方向,飛灰在夜風中緩緩飄散,仿佛是男人的靈魂在消散。
林樹君彎腰拾起照片的瞬間,老婦人手中的鋼針突然轉向,針尖直指照片外眾人的瞳孔,那針尖在月光下閃爍著寒光。
溫隊長的手電筒光束掃過綠化帶,出租車司機早已不見蹤影,隻剩個草編的替身娃娃在駕駛座上咧嘴微笑,那微笑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槐樹根須不知何時纏上了林樹君的鞋跟,肉瘤表麵的五官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晰。
最近的那個肉瘤已經能看出是張老婦人的臉,幹癟的嘴唇開合著,露出半截裹著黃裱紙的舌尖,那舌尖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橡膠棍懸在男人頭頂三寸處,溫隊長的手背青筋暴起。
月光給男人臉上的血淚鍍上銀邊,那聲困獸般的嗚咽讓老陳的煙杆晃了晃,銅製煙鍋在男人後頸烙出青煙。
"我媽...在配電房..."男人喉管裏滾出砂紙摩擦般的聲響,潰爛的指尖突然抓住溫隊長的褲腳,"那些東西在門檻下打洞...石灰混著黑狗血都攔不住..."
老陳的旱煙杆"當啷"落地。
監控屏幕的雪花點突然聚合成扭曲的人形,三號樓電梯的樓層指示燈開始瘋狂跳動。
林樹君感覺鞋底的槐樹根須正在往皮肉裏鑽,那鑽心的疼痛讓他幾乎昏厥。
肉瘤表麵的老婦人臉突然睜眼,渾濁的眼球倒映出他驟然收縮的瞳孔。
"配電房根本沒人值班!"溫隊長扯著領口後退,汗珠順著喉結滾進製服,"停電前我親自貼的封條..."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男人中山裝內袋滑出半截黃符,朱砂繪製的鎮煞符上留著清晰的齒痕。
林樹君用鞋尖挑起符紙,暗褐色的唾液漬在月光下泛著油光:"你吃過符灰?"他忽然抓住男人手腕,肘窩的針孔間殘留著香灰與艾草混合的結痂。
竹簍碎片中的槐樹根突然集體轉向,齊刷刷指向三號樓方向,肉瘤表麵的五官同時做出嘔吐的表情。
溫隊長的手電筒突然頻閃,光束掃過綠化帶時,出租車後座的替身娃娃正在融化。
草編的臉孔淌下瀝青狀黏液,咧開的嘴裏湧出成團的槐樹嫩芽。
老陳哆嗦著摸出備用煙杆,卻發現煙絲怎麽也點不著,仿佛有雙無形的手在掐滅火星。
"它們在門檻下..."男人突然暴起,腐臭的指甲抓向自己胸口。
照片裏的老婦人不知何時轉過了身,那鞋底的鋼針正對著窗欞上的無臉人影。
最左側那個探出窗框的小腿,此刻竟穿著與溫隊長同款的保安製褲。
林樹君突然按住男人天靈蓋。
掌心傳來的觸感不像人類頭骨,倒像是裹著人皮的陶罐。
他猛地掀開男人後衣領,北鬥七星狀的潰爛傷口裏,七顆生鏽的棺材釘正隨著脈搏起伏。
"鎮屍釘?"老陳的煙杆頭突然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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