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暗夜驚情鬼影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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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樹君是被胸口灼痛驚醒的。
    北鬥形狀的燙傷在黑暗中泛著幽綠磷光,銅錢墜子正隔著襯衫將某種陰寒的溫度滲進骨髓。
    他翻身時碰倒了祠堂供桌上的煤油燈,玻璃罩碎裂聲在死寂中炸開,卻沒能驚動本該守在門外的李叔和周嬸。
    "李叔?"他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喉頭湧上鐵鏽味。
    祠堂門縫裏滲進的月光呈現不正常的靛藍色,門檻上那串鎮邪用的朱砂銅鈴不知何時覆滿白霜。
    右手摸到枕邊的鬼頭刀時,刀刃上七枚厭勝錢同時發出細碎嗡鳴。
    當腳尖觸到青磚地麵時,林樹君才發現祠堂的溫度低得反常。
    呼出的白霧在翡翠殘片周圍凝結成冰晶,昨夜掛在門楣上的蘆花大公雞隻剩幾根染血的尾羽粘在黃符紙上。
    他想起三天前馬寡婦失蹤時,村口土地廟的門環也是這樣掛著半截浸血的麻繩。
    刀鞘上的銅環突然撞出脆響,林樹君猛地轉身。
    供桌下那具穿紅旗袍的骷髏不知何時將臉轉向門口,空洞的眼窩裏淌出黑色黏液,在地麵匯成指向大門的箭頭。
    他握緊刀柄後退半步,後腰卻撞上了冰涼的物體——原本懸掛在房梁上的八卦鏡正懸空漂浮,鏡麵倒映出的祠堂門窗全部用鐵鏈纏成蛛網狀。
    "周嬸前天說村裏人子時後不出門。"林樹君用刀尖挑起門閂,槐木門軸轉動的吱呀聲裏混著類似指甲抓撓的雜音。
    門外老槐樹的影子在地麵扭動如溺水者,昨夜周嬸頭巾懸掛的枝椏下方,翻開的土坑已被重新填平,隻是那截纏著鐵鏈的臂骨變成了半隻腐爛的左手,中指戴著枚褪色的金戒指——正是李叔常年戴在煙袋上的婚戒。
    懷表在口袋裏瘋狂震顫,林樹君摸到表盤上凸起的紋路。
    借著翡翠光斑的微光,他看清那些紋路是四道交錯的抓痕,與值班日誌裏被劃爛的血字如出一轍。
    表針逆跳至亥時三刻的瞬間,遠處村道上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混著女人斷斷續續的嗚咽。
    "看見我孩子了嗎?"沙啞的女聲突然貼著耳後響起。
    林樹君後頸寒毛倒豎,鬼頭刀在掌心轉出半輪冷月,刀風掃過的位置卻隻有幾縷灰白頭發緩緩飄落。
    染著丹蔻的指甲從肩頭滑到腕骨,身後女人每說一個字都有冰碴簌簌掉落:"穿紅肚兜...這麽高...左腳係著銀鈴......"
    翡翠殘片突然灼痛,林樹君借著這股刺痛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漫開時,他瞥見祠堂窗紙上浮現密密麻麻的手印,那些手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自己所在的位置聚攏。"大嬸找錯人了。"他故意讓聲線發顫,左手悄悄摸向裝著朱砂的暗袋,"我今早才看見王神婆抱著紅布包往江邊去。"
    背後的陰冷氣息驟然消失。
    林樹君趁機閃身到槐樹背麵,發現先前填平的土坑又滲出暗紅液體,混著鐵鏽味的腥氣裏飄著線香燃盡後的焦糊味。
    懷表在此刻發出齒輪卡死的刺耳摩擦,表殼縫隙滲出血珠,在北鬥傷痕對應的位置燙出七個紅點。
    當第二聲樹枝斷裂的脆響從東南方傳來時,林樹君已經貼著祠堂外牆挪到井台邊緣。
    被煤油燈照亮的區域出現奇異的色塊剝離現象,井繩上凝結的冰棱折射出無數碎片化的畫麵:穿藍布衫的周嬸在暴雨夜往井裏倒黑狗血、李叔舉著煙杆對空無一人的曬穀場比劃、還有他自己——在某個尚未到來的時刻,握著滴血的鬼頭刀站在跨江大橋中央。
    林樹君突然僵在原地。
    在井水晃動的倒影裏,那個本該在三十米外老磨坊方向的身影,此刻正清晰倒映在他左側三步遠的石板路上。
    月光將人影拉長得近乎畸形,隨著夜風掠過荒草,某種帶著水腥氣的鐵鏈拖曳聲正在穿透濃霧逼近。
    井台上的青苔在月光下泛著油綠的光澤,林樹君攥著鬼頭刀的手掌沁出冷汗。
    東南方老磨坊的輪廓在霧靄中扭曲變形,那聲樹枝斷裂的脆響像是某種刻意發出的邀請。
    他貼著濕滑的井台邊緣後退半步,突然注意到井口凝結的冰霜正以詭異的速度向四周蔓延,轉眼就將他的鞋底與青石板凍在一起。
    "哢嗒——"
    銅錢墜子重重砸在胸骨上,北鬥傷痕迸發的灼痛逼得他弓起身子。
    鞋底與冰層撕裂的瞬間,祠堂大門突然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本該被鐵鏈封死的木門竟自動敞開半掌寬的縫隙,陰風裹挾著腥甜的水汽撲麵而來,門軸轉動的節奏暗合著遠處鐵鏈拖曳的聲響。
    林樹君反手將刀鞘卡進門縫,刀刃挑起的瞬間,七枚厭勝錢同時發出尖銳蜂鳴。
    門後濃霧中緩緩顯出一道佝僂的人影,濕透的碎花布衣緊貼著嶙峋的骨架,女人垂落的發梢不斷滴落混著泥沙的黑水,在地麵洇出蜿蜒的溝壑。
    她裸露的腳踝纏著半截鏽跡斑斑的鐵鏈,拖行時與青石板摩擦迸濺出幽藍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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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我孩子了嗎?"
    比先前更嘶啞的聲音裹著濃重的腐腥味,林樹君喉結滾動著後退,後腰抵上井台凸起的獸首浮雕。
    女人抬頭的刹那,他看清對方潰爛的右眼窩裏嵌著顆棗核大小的金珠——與李叔煙袋上那枚褪色婚戒的雕花如出一轍。
    "三清道祖在上,迷途者當歸。"他強壓著顫抖背誦王神婆教過的勸鬼咒,左手悄悄將朱砂混著舌尖血抹在刀柄的饕餮紋上,"您若能放下執念,我願為您誦《太上救苦經》七日......"
    話未說完,懷表突然在口袋裏炸開刺耳的金屬刮擦聲。
    女人腐爛的左手猛地扣住門框,指甲在槐木上犁出五道焦黑的溝痕。
    林樹君瞳孔驟縮,對方無名指缺失的關節處,赫然殘留著被利齒啃噬的齒痕——這細節與三天前馬寡婦家門檻上發現的碎骨完全吻合。
    濃霧中傳來嬰孩虛弱的啼哭,女人脖頸突然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錯位聲,整顆頭顱像折斷的蘆葦般垂到胸前。
    濕漉漉的頭發掃過林樹君的手背,刺骨的寒意順著毛孔鑽進血管,凍得他握刀的手腕幾乎失去知覺。
    "穿紅肚兜...這麽高..."女人折斷的喉管裏擠出氣泡翻湧般的咕噥聲,鐵鏈拖曳的速度陡然加快。
    林樹君瞥見祠堂窗欞上的符紙無風自燃,幽綠火苗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嬰孩掌印,那些焦黑的小手正瘋狂拍打著他背後的井台石壁。
    刀鋒上的朱砂突然爆燃,赤紅的火星在兩人之間炸開屏障。
    林樹君趁機翻滾到香樟樹陰影下,發現先前凍結的井水竟沸騰如熔岩,蒸騰的水汽裏漂浮著無數細小的金箔——正是馬寡婦失蹤當天,村裏人為鎮壓邪祟撒在江岸的祭品殘片。
    "大嬸可知陰司最重因果?"他喘著氣將銅錢墜子按在灼痛的北鬥傷痕上,翡翠殘片映出女人背後詭異的畫麵——本該空無一物的霧靄中,隱約有七個頭戴鬥笠的佝僂身影正在編織漁網,每根網繩都串著沾血的銀鈴,"您每夜在子時徘徊,不怕驚了孩子的往生路?"
    女人的嗚咽聲戛然而止。
    纏繞在她腳踝的鐵鏈突然繃直,霧中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聲。
    林樹君趁機摸出懷表,發現逆行的指針停在"癸未"刻度的瞬間,表盤上的抓痕竟滲出暗紅的液體,在北鬥七星對應的位置凝成血珠。
    當第一滴血珠墜地時,整座祠堂突然劇烈震顫。
    林樹君踉蹌著扶住香樟樹,看見樹皮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齒痕,那些新舊交疊的咬痕裏嵌著細碎的銀飾殘片——正是村裏女嬰周歲時佩戴的長命鎖碎片。
    霧靄深處傳來銀鈴晃動的清響,女人折斷的脖頸突然揚起,潰爛的右眼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她腐爛的左手猛地抓住林樹君的衣襟,鐵鏈拖曳聲與井水沸騰聲交織成攝魂的咒語:"穿紅肚兜...左腳係著銀鈴......"
    林樹君的後背撞上冰涼的井欄,沸騰的井水突然歸於死寂。
    月光穿過女人透明的身軀,在地麵投下蛛網狀的陰影。
    他望著對方指間閃爍的金戒微光,突然想起李叔醉酒時說過的話——二十年前暴雨夜被獻祭的七個童女,腳踝都係著浸過黑狗血的銀鈴鐺。
    林樹君的喉結艱難滾動,舌尖殘留的血腥味混合著井水蒸騰的焦糊氣。
    女人潰爛的眼窩近在咫尺,他能看清金珠表麵蝕刻的詭異符文——那根本不是尋常婚戒該有的紋樣。
    "眾生皆苦,不如歸去。"他強忍著被陰氣侵蝕的眩暈感,刀柄上的饕餮紋在朱砂浸染下泛起暗紅微光,"孩子若知母親這般執念,輪回路上如何安心?"
    指甲驟然刺入鎖骨,腐肉間蠕動的蛆蟲掉進衣領。
    女人斷裂的喉管發出風箱般的嘶鳴:"穿紅肚兜...這麽高......"重複的詢問裏摻雜著鐵鏈劇烈震顫的嗡鳴,祠堂飛簷懸掛的銅鈴突然齊刷刷轉向東南方。
    林樹君突然意識到這厲鬼並非在尋找答案,而是被某種力量困在了機械複讀的詛咒裏。
    他借著側身閃避的動作,瞥見女人後頸皮膚下凸起的銀鈴輪廓——那東西竟像活物般在潰爛的皮肉間遊走。
    "您聽說過鏡麵回聲嗎?"他冒險將銅錢墜子貼上對方腐爛的手腕,翡翠殘片映出女人瞳孔裏轉瞬即逝的清明,"當山穀裏的呼喊無人應答,回音就會不斷疊加,最終變成連自己都聽不懂的噪音。"
    濃霧中編織漁網的佝僂身影突然停住動作。
    林樹君感覺懷表在口袋裏瘋狂跳動,北鬥傷痕對應的位置開始浮現細密的銀紋。
    女人腳踝鐵鏈沒入虛空的部分突然繃緊,扯得她半個身子都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
    "三年前江心島溺亡的送親隊,每具屍體腳腕都纏著浸血紅繩。"他故意提高聲量,目光鎖定女人無名指殘缺的齒痕,"但您手上的咬傷分明是新傷——有人在利用您的執念喂養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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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水突然倒灌進霧靄,蒸騰的水汽裏浮現出無數鏡麵碎片。
    林樹君在某個碎影中窺見駭人畫麵:穿藍布衫的周嬸正蹲在老磨坊牆角,將沾著黑狗血的銀針紮進稻草人腳踝,而那稻草人眉心貼著的褪色照片,赫然是二十年前失蹤的馬寡婦!
    女人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嘯,整座祠堂的地磚開始滲出血珠。
    林樹君趁機咬破中指在刀身畫出血符,卻發現那些本該驅邪的符咒剛成型就化作黑煙消散——這裏的陰氣已經濃到連道家真言都無法顯形。
    "您看那七個織網人!"他突然指向霧靄深處,"他們網中兜著的可是......"話音未落,懷表齒輪發出瀕臨崩解的哀鳴,表盤上的血珠突然逆流進北鬥傷痕。
    女人腐爛的麵孔在翡翠幽光中裂成七張痛苦的人臉,每張臉都在重複不同年齡段的詢問:"看見我孩子了嗎?"
    林樹君突然想起王神婆說過的話:執念化煞分七重境,最凶險的"七竅迷心"需用七種不同謊言來破。
    他望著井台石縫裏新長出的血蘑菇,突然抬手指向祠堂房梁:"方才我在八卦鏡裏瞧見個穿紅肚兜的娃娃,正蹲在供桌下啃您當年埋的合歡糕呢!"
    鐵鏈應聲崩斷三節,女人左眼渾濁的瞳孔突然恢複瞬膜。
    這個細微變化讓林樹君脊背發涼——那根本不是人類該有的生理特征,倒像是冷血動物在月光下的自然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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