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命紋重鑄,秩序重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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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印在掌心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肉,我卻舍不得鬆開半分。
那些從青銅紋路裏滲出的金液落向大地時,我聽見了靈脈舒展的輕吟——像極了十年前我在青雲宗後山,聽老雜役給小弟子們講古,竹掃帚掃過青石板的沙沙聲。
\"這是......命輪陣圖。\"天道傀儡的聲音裏帶著幾分驚愕,它原本幽藍的光粒此刻正隨著金網流轉,\"每一道紋路都是新的規則。\"
我低頭看向懷裏的周青。
他的睫毛沾著血珠,卻還在努力睜著眼,瞳孔裏映著漫天金光。
我能感覺到他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弱,像風中殘燭。
可他的手指還勾著我腰間的玉佩穗子,那是三年前他偷了庫房的金線,熬了三個通宵給我編的——他說修士佩劍配玉太俗,得有點活氣。
\"師兄。\"他的聲音輕得像片雪,\"你手掌在抖。\"
我這才驚覺自己的指尖確實在顫。
不是因為疼,是壽元流逝的感覺太清晰了。
那些本該支撐我飛升的歲月,正順著命紋一絲絲抽離,像有人拿著細針,在骨髓裏一下下挑著抽絲。
可當我抬頭看見東邊青冥峰的霧散了,露出漫山新綠;西邊玄冰穀的漩渦停了,冰麵碎金般映著晚霞——這些鮮活的、正在呼吸的生機,比任何長生都要珍貴。
\"這是我的答案。\"我對著命輪陣圖輕聲說。
那些金色符文突然發出蜂鳴,像千萬隻靈蝶振翅,順著我的經脈往四麵八方湧去。
係統化身的殘魂就在這時炸了。
它原本半透明的身形突然凝實成漆黑的巨影,獠牙從咧開的嘴裏刺出來,每一根都滴著墨綠色的毒:\"你竟敢篡改天道根基!
你不過是個凡人,憑什麽決定眾生的命運?!\"它的聲音刮過耳膜,像鏽鐵擦過青石板,我聽見周青在我懷裏悶哼,顯然這聲波也震到了他。
我咬著牙催動火傀儡之心。
那枚本在丹田溫養的金色珠子瞬間化作熱流,順著任督二脈衝上去,在識海結成一麵金盾。
係統殘魂的嘶吼撞在盾上,濺起火星,像極了那年我在煉丹房炸爐,藥鼎碎片撞在青磚牆的樣子。
\"因為我見過。\"我喘著氣,金盾上的裂痕讓我喉頭泛起腥甜,\"見過小弟子為了築基丹賣靈寵,見過化神老怪為了延壽血洗山村,見過你所謂的天道......\"我盯著那團扭曲的黑影,\"不過是把修士當燃料,往飛升那座熔爐裏填。\"
係統殘魂的嘶吼突然變了調,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梟。
它的身形開始崩解,黑色碎塊簌簌往下掉,每一塊落地都腐蝕出焦黑的坑:\"你會後悔的......等你連自己都護不住......\"
沒等它說完,我咬破舌尖,鮮血噴在命輪陣圖上。
金光大盛,黑影瞬間被絞成齏粉。
可我還沒鬆口氣,後腰突然被一股銳風擦過。
是李慕白。
他不知何時繞到了我身側,弑神劍的劍穗還滴著血——應該是剛才被反震時割傷的。
他的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卻又亮得反常,像是把所有的瘋魔都淬進了瞳孔裏:\"不能殺你......那就取代你!\"
他的手幾乎是拍在命輪陣圖上的。
符文突然倒轉。
我看見金色光流順著他的指尖往身體裏鑽,他的皮膚瞬間鼓脹起來,血管在皮下凸起成青紫色的蚯蚓。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隻有黑血從七竅往外湧。
弑神劍\"當啷\"掉在地上,在他腳邊彈了兩下,劍刃上的血珠濺在青石板上,綻開細小的花。
\"疼嗎?\"我問他。
他突然笑了,血沫從嘴角溢出來:\"比......比你殺我時......還疼。\"
我想起十年前外門大比,他穿著月白衫站在演武台上,劍穗被風吹得揚起。
那時他的眼睛多亮啊,像藏著兩顆星子。
\"對不起。\"他突然說,和之前消失在黑霧裏時一樣輕。
然後他就倒了下去,壓在弑神劍上。
劍刃沒入他胸口的聲音很輕,像片葉子落在水麵。
懷裏的周青動了動。
我低頭,看見他的手指正緩緩抬起來,指尖泛著不自然的青紫色——那是血魂丹終極形態的後遺症。
他的嘴唇動了動,我湊近才聽見:\"師兄......我好像......還能......\"
他的指尖突然滲出一滴血。
那血珠懸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
我盯著那滴血,突然聽見命輪陣圖發出嗡鳴。
周青的指尖懸著那滴血,像懸著整個天地的呼吸。
我聽見他喉間溢出半聲悶咳,青紫色的血管在腕間暴起,像藤蔓纏住將枯的花枝。
他突然撐著我的肩膀坐起來,膝蓋壓在我大腿上,疼得我倒抽冷氣——可他自己的傷口還在滲血,染透了半邊衣襟。
\"師兄。\"他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命輪太龐大了......\"他咬破指尖的動作很慢,慢得我能數清他睫毛的顫動次數,血珠順著指腹往下淌,在半空畫出一道暗紅的弧,\"你的力量......不足以完全掌控......除非......\"
\"除非什麽?\"我按住他正在畫陣紋的手。
他的掌心燙得驚人,像塊燒紅的炭,\"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
他偏頭看我,血珠滴在我手背上,燙得皮膚發疼。
他的眼睛裏映著漫天金光,卻比十年前在煉丹房被我逮到偷吃靈果時還要亮:\"十年前我偷庫房金線,你說我手巧該練丹紋;三年前我替你擋那記蝕骨釘,你說我命硬死不了。\"他笑了,血沫沾在嘴角,\"現在你該信我——我手還能畫,命還夠使。\"
他的指尖突然刺破我的掌心。
我們的血混在一起,在半空凝成一枚菱形紋印。
我聽見命輪陣圖發出更尖厲的嗡鳴,金光照得人睜不開眼。
可還沒等陣紋成型,天道傀儡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像冰錐刺進耳膜:\"若你想完成秩序重構,需要一個"錨"。\"
我抬頭看它。
它原本幽藍的光粒此刻凝成半透明的人形,眉眼竟和十年前藏經閣的老閣主有幾分相似——或許是我看錯了。
它的指尖纏著銀色的因果線,每一根都泛著細碎的星光:\"舊天道用修士壽元當燃料,新秩序需要活的錨點。
而那個錨,必須是你自己。\"
\"為什麽是我?\"我脫口而出,懷裏的周青突然攥緊我的衣角。
\"因為你見過最髒的血,也守過最淨的光。\"它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因果線突然纏上我的手腕,\"我會幫你穩定命輪,但你要付出代價——你的飛升機緣,你的壽元上限,甚至......\"它頓了頓,\"可能被新秩序反噬的風險。\"
我沒猶豫。
十年前在雜役房啃冷饃時,我就見過太多人被\"天道\"碾碎;三年前周青替我擋釘時,我就知道所謂\"天命\"不過是塊遮羞布。
我伸出手,任由因果線順著血管爬進身體。
那線像活物,在骨髓裏鑽動,疼得我額頭抵在周青發頂,卻聽見他輕聲說:\"師兄真傻。\"
\"總比讓你當錨強。\"我啞著嗓子笑。
因果線纏上靈魂的瞬間,天地劇震。
命輪陣圖轟然展開,金光照亮三千裏山河。
我聽見悠遠的鍾聲從雲外傳來,一聲,兩聲,第三聲時,東邊青冥峰的靈脈突然噴薄出碧色光霧——那是被舊天道封禁了百年的靈泉;西邊玄冰穀的冰麵裂開,遊出一尾銀鱗錦鯉,甩尾時濺起的冰珠都泛著靈氣。
更遠處傳來驚呼。
有化神老怪的法袍突然失去靈光,跌坐在地;有煉氣小弟子的掌心冒出青芒,竟無師自通結出了築基印。
舊時代的枷鎖像朽木般崩解,新秩序的風卷著靈氣湧進每個修士的經脈——他們的修為在重新洗牌,像被揉皺的畫卷慢慢展平。
周青突然軟倒在我懷裏。
我這才發現他畫陣紋的手已經蜷成爪狀,指甲縫裏全是血。
他的呼吸輕得像羽毛,卻扯著我的袖子呢喃:\"師兄看......命輪在轉......\"
我抬頭。
金色的輪盤懸在頭頂,每道紋路都刻著新的規則:禁止血祭,限製壽元掠奪,靈脈歸公......輪盤中心,那縷因果線正發著幽光,將我的魂魄與整個修真界係在一起。
天道傀儡的光粒開始消散。
它最後說的話混在風聲裏:\"小心......舊天道的殘念不會甘心......\"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裂帛般的轟鳴。
我抱著周青轉身,看見東南方的天空裂開一道黑縫,像被刀割開的幕布,縫裏滲出的黑霧裏,隱約有墨綠色的獠牙閃了一下——是係統化身的殘魂?
不,比那更古老,更陰毒。
周青的手指突然動了動,指向黑縫:\"師兄......那是......\"
他的聲音被風聲截斷。
我抱緊他,感覺懷裏的溫度正在流失。
命輪陣圖的金光突然變得灼熱,像在警告什麽。
我望著那道緩緩閉合的黑縫,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新秩序雖立,可舊世界的毒瘤,似乎還藏在更深處。
懷裏的周青突然笑了,血沫沾在我衣襟上:\"師兄......我好像......聞到了......煉丹房的藥香......\"
我鼻子一酸。
遠處的黑縫徹底閉合,可風裏還飄著若有若無的腐味,像塊壓在胸口的石頭。
命輪還在轉。
而我知道,這不過是個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