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指點薩卡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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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天武館的開張,並未給馬林梵多這片鐵血之地帶來絲毫的喧囂,反而像是在這片沸騰的海洋中,開辟出了一方絕對寧靜的“無風帶”。
卡普的造訪,像是往這片寧靜的池塘裏丟進了一顆活蹦亂跳的石子,帶來了短暫的漣漪與歡聲笑語。但隨著他心滿意足地吃完最後一口甜甜圈,拍著屁股哈哈大笑著離去後,武館便再度回歸了它亙古不變的主旋律——悠然,與世無爭。
殷長歌的生活,一如既往地規律。
他不是在懸崖邊迎著晨曦吐納,感受此界法則的脈動;便是在庭院中侍弄那些經由他建木生機催發、已然化作靈草仙葩的花木;又或者,隻是沏上一壺清茶,靜坐半日,觀雲卷雲舒,看潮起潮落。
他的存在,與周圍那喊殺震天、紀律嚴明的海軍本部,形成了如此格格不入、卻又奇妙共存的兩個極端。
對於武館終日門可羅雀的景象,殷長歌毫不在意,他本就不是為了開館授徒,隻是尋一處清淨地,作為他在此界紅塵煉心的道場。無人打擾,正合他意。
然而,他想要的清靜,卻總有人不願給予。
這一日,午後。
陽光正好,微風和煦,庭院中的櫻花樹下,殷長歌正手持一卷不知來自哪個世界的古樸竹簡,細細品讀。石桌上,一壺“悟道茶”正冒著嫋嫋熱氣,茶香與花香混合在一起,讓整個庭院都充滿了令人心神安寧的奇特韻味。
就在此時,一股熾烈、狂暴、充滿了毀滅與硫磺氣息的恐怖熱浪,毫無征兆地從武館之外席卷而來!
那股熱浪,與尋常火焰的灼熱截然不同,它更加粘稠、更具侵蝕性,仿佛是大地深處最原始的怒火被釋放到了人間。熱浪所過之處,庭院中那片茵茵綠草瞬間變得枯黃、卷曲,就連空氣都因為極致的高溫而扭曲起來,發出了“滋滋”的哀鳴。
一個高大、健碩,身著標準海軍製服,卻將正義披風當作裝飾般隨意搭在肩上的年輕身影,大步流星地踏入了截天武館的大門。
他一頭幹練的黑色短發,麵容剛毅,線條分明,但那雙眼睛裏,卻燃燒著一股近乎偏執的、不容置疑的火焰。他便是如今海軍年輕一輩中,最為激進、也最為強大的存在——薩卡斯基。
他並未像卡普那般帶著食物前來“串門”,也沒有如戰國那般先行試探,他的到來,本身就是一種宣戰。他環顧著這片被他氣息所侵擾、瞬間失去了所有生機的庭院,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冷笑。
“哼,修身養性?裝神弄鬼。”
薩卡斯基在心中冷哼一聲,他完全無法理解,甚至鄙夷這種所謂的“清修”。在他看來,正義,就應該用最酷烈、最直接的手段去執行!邪惡,就應該用最徹底、最無情的火焰去焚燒殆盡!任何的懷柔與退讓,都是對正義的背叛。
而眼前這個被卡普和澤法老師都推崇備至的所謂“道人”,每日隻是在此地飲茶、看書,不事勞作,不問軍務,這與他所信奉的“徹底的正義”背道而馳,簡直就是懦弱與虛偽的代名詞。
“你就是那個‘特聘顧問’,殷長歌?”薩卡斯基的聲音,如同他的人一般,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壓迫感,仿佛是上位者在對下位者進行審判。
殷長歌緩緩放下手中的竹簡,抬起眼簾,平靜地注視著這位不速之客。他的目光,溫潤如玉,古井無波,仿佛薩卡斯基身上那股足以讓尋常中將都感到窒息的恐怖氣勢,於他而言,不過是清風拂麵。
“是貧道。”殷長歌微微頷首,語氣平淡,“不知將軍大駕光臨,有何見教?”
“見教?”薩卡斯基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嗤笑一聲,向前踏出一步。腳下的石板路,因為承受不住他體內那即將噴薄而出的岩漿之力,竟悄然裂開了一道道細密的縫隙。
“我隻是想來親眼看看,一個隻會故弄玄虛、逃避責任的‘方外之人’,究竟有什麽資格,竊據‘海軍顧問’這樣的高位!”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質問的意味,“正義,是需要用鐵與血來扞衛的!而不是坐在這裏,喝著你這所謂‘修身養性’的茶,就能實現的!”
“當海軍的將士們在偉大航路的前線,為了守護平民而流血犧牲的時候,你,又在做什麽?!”
這番話,擲地有聲,充滿了道德的製高點與不容辯駁的“正確”。
然而,殷長歌的臉上,卻依舊沒有絲毫的波瀾。他隻是提起桌上的紫砂壺,為自己麵前那隻空著的茶杯,斟滿了琥珀色的茶湯。
“將軍所言,不無道理。”他平靜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周圍空氣的爆鳴聲,“懲奸除惡,確是正義之一環。但……”
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深邃了些許:“將軍可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火焰能帶來光明與溫暖,亦能焚毀一切,化作灰燼。力量若無掌控,正義若失本心,最終所帶來的,或許並非守護,而是……更大規模的毀滅。”
“一派胡言!”
薩卡斯基被徹底激怒了!在他看來,這番話,就是對方在為自己的懦弱尋找借口!
“既然你認為力量需要掌控,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足以掃除一切罪惡的,絕對力量!”
“大噴火!”
怒吼聲中,薩卡斯基的右臂瞬間化作了奔騰翻湧的、熾熱到極點的暗紅色岩漿!那不是普通的岩漿,其中蘊含著他那“徹底正義”的偏執意誌,讓其破壞力呈幾何倍數增長!
他沒有絲毫的留手,一拳轟出!
一顆直徑超過三米、足以將一艘戰艦都瞬間融化的恐怖岩漿巨拳,拖著長長的黑煙與硫磺氣息,如同一顆天降的隕石,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著殷長歌和他那張小小的石桌,爆射而來!
他要用這最絕對、最純粹的毀滅之力,將眼前這個男人連同他那套虛偽的“茶道”,一並焚燒成虛無!
麵對這毀天滅地的一擊,在場外觀戰的海軍士兵無不駭然色變,紛紛後退。
然而,身處攻擊中心的殷長歌,卻依舊安坐於石凳之上,甚至連起身的打算都沒有。
他隻是在岩漿巨拳即將及體的刹那,緩緩地、輕描淡寫地端起了自己麵前那杯剛剛斟滿的、尚在冒著絲絲熱氣的清茶。
隨後,他以手腕為軸,將杯中的茶水,對著那顆呼嘯而來的岩漿巨拳,輕輕地……潑灑了出去。
那動作,寫意、瀟灑,仿佛不是在迎敵,而是在為庭院中的花草,澆灌甘霖。
“瘋了!他瘋了!”
“一杯茶水,如何能抵擋大將的岩漿?!”
所有人都認為,下一秒,那個男人就會被岩漿徹底吞噬,連一絲灰燼都不會剩下。
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徹底顛覆了他們所有人的認知,成為了他們一生都無法忘懷的、神跡般的畫麵。
那一道由琥珀色茶湯化作的水線,在離開茶杯的瞬間,並沒有因為高溫而蒸發,反而綻放出了一層溫潤而又玄奧的清光!
清光之中,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凡人無法理解的符文在生滅流轉。它迎上了那顆狂暴的岩漿巨拳,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水火交融的劇烈反應,一切都顯得那麽的……平靜。
“道法自然,水火相濟,陰陽調和,是為太極。”
殷長歌心中默念。他潑出去的,早已不是單純的茶水,而是蘊含了他對“道”之理解的、一絲精純無比的混元仙力!
他修行的《萬道歸源真經》,本就海納百川,兼容萬法。水與火,在他看來,並非絕對的對立,而是構成世界本源的“陰”與“陽”的兩種極端顯化。隻要能找到其平衡點,便能令其相生相濟,化幹戈為玉帛。
隻見那道看似脆弱的茶水清光,在接觸到岩漿巨拳的瞬間,便如同一張無形的、擁有無限韌性的巨網,將其徹底包裹!
狂暴的、蘊含著毀滅意誌的火屬性能量,在那股圓融無礙、生生不息的“道”之力量的引導下,竟開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被分解、被轉化、被……調和!
“滋……滋滋……”
詭異的聲音響起。
那顆足以融金化鐵的岩漿巨拳,在所有人的眼前,開始迅速地“冷卻”!不,那不是冷卻,它的體積沒有縮小,顏色卻在飛速地轉變!從暗紅,到亮紅,再到橘黃,最終,化作了一片純粹的、溫和的、不帶絲毫殺傷力的……白色蒸汽!
僅僅是一個呼吸的時間!
那顆足以毀滅半個廣場的恐怖岩漿巨拳,就這麽在半空中,被一杯清茶,輕描淡寫地化解了!最終,隻化作一團龐大而溫潤的白色水蒸氣,嫋嫋升起,在陽光的照耀下,甚至折射出了一道絢爛的彩虹。
微風拂過,蒸汽散盡,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仿佛,那毀天滅地的一擊,從未出現過。
演武場內外,死一般的寂靜。
針落可聞。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臉上,如同見到了神鬼。
而首當其衝的薩卡斯基,更是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他臉上的狂傲與不屑,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驚駭與……迷茫!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那顆岩漿巨拳的聯係,不是被強行擊潰,也不是被冰封,而是……被“化解”了。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用盡全力打出的一拳,卻被對方用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將力量的“概念”本身,都給抹除了!
這……這究竟是什麽力量?!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對“戰鬥”二字的理解範疇!
就在他心神劇震,道心都險些出現裂痕之際,殷長歌那平靜的聲音,再次悠悠傳來。
“極致的力量,需要極致的掌控。”
“否則,隻會焚毀自身,與所要守護的一切。”
這句話,如同暮鼓晨鍾,狠狠地敲擊在薩卡斯基的靈魂深處!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那個依舊在悠然品茶的男人,眼中充滿了掙紮、不甘,以及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動搖。
極致的掌控……
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力量已經足夠“徹底”,足以貫徹自己的“正義”。但今天,他引以為傲的力量,在對方麵前,卻如同孩童的玩鬧般,被輕易化解。
難道……自己所追求的道路,真的……錯了嗎?
“哼!”
良久,薩卡斯基從牙縫裏擠出一個不甘的冷哼。他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那張剛毅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一抹名為“敗北”的陰沉。
他猛地一轉身,用盡全身的力氣,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卻比來時,多了一分狼狽,也多了一分……沉重的思索。
殷長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知道,一顆名為“懷疑”的種子,已經成功地,種在了這位未來海軍最強硬派的心中。這顆種子能否發芽,會結出怎樣的果實,他不得而知。
但,這已足夠。
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目光再次落回了手中的竹簡之上。
庭院內,櫻花依舊,茶香嫋嫋,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