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執念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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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牽扯著靈魂深處的灼痛。
    圖額薩滿最後那空洞絕望的眼神,那葬歌撕裂靈魂的餘音,還有部落瞬間被泥石流和瘋狂獸群吞沒的煉獄景象,如同冰冷的烙印,死死刻在意識裏。
    指尖殘留著石碑的冰冷和那股滲入感知的絕望黑氣。
    “瞎子!你他媽沒事吧?!”秦無涯魂體光繭急得直跳,緊貼著我後背,“看見啥了?臉白得跟紙似的!”
    他語氣焦躁,但魂力的波動傳遞著真切的擔憂。
    “迷失的守護者…絕望的葬歌…”我喘息著,抹去嘴角的血跡,聲音嘶啞得厲害,“還有…被他自己親手…加速葬送的部落。”
    每一個字都帶著回響裏透骨的寒意。
    “啥?”秦無涯驚愕,“他…他幹的?”
    “汙染。”青鸞清冷的聲音如同冰泉,瞬間澆熄了秦無涯的驚怒,“非他本意。外力扭曲了器之共鳴,亦扭曲了他的守護之力。”
    它冰藍色的眼眸凝視著祭壇上幽光閃爍、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骨笛。
    “純粹的守護之念,在絕望與汙染中…異化了。”
    “異化?”秦無涯咀嚼著這個詞,看著那支引發山穀災變的骨笛,表情複雜,“所以…它現在發瘋攻擊人,是因為…”
    “執念。”我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感知鎖定骨笛,聲音冰冷地剖析,“核心執念有兩個。”
    “第一,”我指向山穀之外,仿佛穿透濃霧看到那些早已廢棄的礦坑和伐木場,“對‘純淨自然之聲’徹底失落的…無盡哀悼。”
    圖額吹奏純淨笛聲時,山穀那宏大和諧的交響樂畫麵再次閃過。
    “第二,”我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回響裏圖額那深入骨髓的痛悔,“對自身‘失職’的…深入骨髓的自責。”
    最後時刻,圖額看著族人在失控的笛聲誘發下死於非命的絕望眼神,清晰得刺目。
    “他認為…是他沒能守護住山穀的寧靜,是他最後失控的笛聲…加速了部落的滅亡。”
    “是他…親手葬送了要守護的一切。”
    “嘶…”秦無涯倒抽一口涼氣,“這執念…夠狠!自己把自己逼瘋了?”
    “正是。”青鸞的意識流帶著冰冷的確認,“哀悼與自責,如同雙生的毒藤,在汙染中瘋狂滋長,最終徹底扭曲了器靈。”
    它羽翼輕振,冰藍光暈穩定著周圍的空間。
    “它已無法分辨何為‘汙染’,何為‘自然’。它將一切‘異響’視為必須淨化的‘汙染源’。”
    “而它‘淨化’的方式…”
    我接過話,看向周圍依舊在肆虐的鬼哭風聲、毒針鳥鳴和詛咒雨滴。
    “就是製造更極端、更扭曲的‘聲音’——誘發原始恐懼與瘋狂,進行無差別的…驅逐與毀滅。”
    “它認為,隻要‘淨化’掉所有的‘汙染源’,那‘純淨的自然之聲’…就能回來。”
    “它…在用自己製造的災難,試圖‘複原’它記憶中的樂園。”秦無涯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荒謬感,“這他媽…不是飲鴆止渴嗎?”
    “迷失者,行極端之事。”青鸞的意識流平靜無波,卻道盡殘酷。
    “所以,”我總結,目光銳利,“要化解它,必須針對這雙重執念。”
    “要麽,讓‘純淨的自然之聲’重現,證明其並未徹底失落,滿足其哀悼之心。”
    “要麽,”我頓了頓,“找到證明其並非‘失職者’的證據,消解其自責之痛。”
    “或者…兩者皆有。”
    “重現自然之聲?”秦無涯立刻炸毛,魂體光繭急閃,“瞎子!你看看這鬼地方!風像鬼哭,鳥叫像毒針,雨聲像詛咒!上哪兒找‘純淨’的去?被它自己汙染得渣都不剩了!”
    “至於證明它不是失職者?”他嗤笑一聲,“人都死絕百八十年了!骨頭渣子都化泥了!找誰證明去?找閻王爺翻生死簿嗎?”
    他的語氣充滿絕望的焦躁。
    “同源。”青鸞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純淨之聲難尋,然…承載其本源印記之‘聲’,或可一搏。”
    它的目光,再次若有所思地投向霧氣彌漫的山林之外,那破敗村落的方向。
    “血脈不絕,印記…或有殘留。”
    “血脈?”秦無涯一愣,“你是說…那薩滿還有後人?在這山溝溝裏?”
    “可能性,存在。”青鸞的意識流指向霧隱村,“村中氣息駁雜,然…有一縷極淡之‘聲’,與祭壇古意…隱隱呼應。”
    它感知的敏銳,遠超我和秦無涯。
    “就算有!”秦無涯依舊不樂觀,“都隔了多少代了?祖傳的手藝早丟光了吧?你看看那村子破的!年輕人誰還信這套?怕是連祖宗是幹啥的都忘了!”
    他說的不無道理。現代文明衝擊下,古老傳承的斷絕,是常態。
    “總要一試。”我斬釘截鐵,目光掃過暫時被青鸞壓製、卻依舊蠢蠢欲動的骨笛,“留在這裏,隻有死路一條。”
    “青鸞,還能壓製它多久?”
    青鸞琉璃般的眼眸映著骨笛幽冷的光。
    “非長久之計。其力源於此方天地之怨怒,源源不絕。吾之涅槃餘燼…終有盡時。”
    它的意思很明確:它並非全盛狀態,強行壓製這依托整個山穀怨氣的骨笛,消耗巨大,無法持久。
    “明白了。”我當機立斷,“回村!找那縷‘同源之聲’!”
    必須搶在青鸞力量耗盡、骨笛徹底暴走之前!
    秦無涯魂體光繭一振:“媽的!也隻能這樣了!死馬當活馬醫吧!瞎子,走!”
    就在我們準備抽身後退,離開祭壇範圍時——
    異變陡生!
    嗚…嗚…唳…沙沙沙…
    山穀中混亂狂暴的聲浪,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
    不是平息!
    而是…某種頻率的、極其隱晦的…共振!
    嗡!
    祭壇上,骨笛幽光猛地一漲!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躁、更加充滿毀滅欲望的靈壓爆發開來!
    青鸞布下的冰藍氣場劇烈震蕩!
    “怎麽回事?!”秦無涯驚叫。
    我的感知瞬間捕捉到異常!
    在那狂暴混亂的“聲音汙染”洪流深處…
    一絲極其冰冷、極其貪婪的“吮吸”感,如同隱形的毒蛇,悄然浮現!
    它並非直接攻擊。
    而是…在引導!
    在巧妙地、不著痕跡地…撥動著骨笛憤怒的琴弦!
    放大著它毀滅的衝動!
    如同在滾油下…添了一把陰火!
    “瞎子!感覺不對勁!”秦無涯魂體對聲音的敏感度極高,他也察覺了,“有東西…在撩撥這瘋笛子!像…像在給它火上澆油!”
    青鸞冰藍色的眼眸瞬間銳利如刀!
    它猛地抬頭,視線仿佛穿透了濃霧和混亂的聲浪,死死鎖定山穀深處某個能量異常扭曲的節點!
    “是它!”青鸞的意識流第一次帶上了冰冷的怒意,“‘殘響’!它在…吞噬!”
    “吞噬?”我心頭一凜。
    “吞噬此間扭曲的‘自然之聲’,”青鸞的聲音斬釘截鐵,“以及其中蘊含的…恐懼與瘋狂的情緒!”
    “它在…進食!”
    “操!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鬼東西!”秦無涯破口大罵,“它怎麽跟聞到腥的蒼蠅似的!哪兒出事都有它!”
    他魂體光繭因憤怒而劇烈閃爍。
    “它不光在吃!還在故意拱火!想讓這瘋笛子早點炸!好讓它吃個痛快!”
    “走!”我當機立斷,聲音冰冷,“立刻回村!”
    “殘響”的出現,讓局麵瞬間惡化到了極點!
    它不僅是個貪婪的竊食者,更是一個陰險的推手!
    必須在它徹底引爆骨笛、並吞噬掉足以讓它變得更強大的“食物”之前,找到那個可能的“同源之聲”!
    否則…
    整個山穀,甚至外麵的村落,都將淪為聲音的地獄和“殘響”的饕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