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若藏在袖中的手指驟然收緊。
    下個月4號，是膠囊醫生最後一批數據反饋的日子。
    她早已定好5號為奶奶實施手術。
    怎麽會這麽巧合！
    宋婉寧那些所謂的“行程消息”，究竟從何而來？
    除非……
    “原來如此。”
    黃汀蘭倒是鬆了一口氣，語氣也變得柔和下來，
    “婉寧，你知道的，為了等這個R博士，我們可是把全副身價都壓上去了，你那邊可千萬不能出一點差錯啊！”
    宋婉寧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不會的，媽！”
    她的手機屏幕還停留在與“神秘人”的聊天界麵。
    最後一條“下個月5號準時落地”的消息發於五日前。
    此後無論她如何刷屏，那頭始終是冰冷的“對方已讀”。
    卻再也沒有任何回複。
    晚上，等宋婉寧睡下，聽到她傳來均勻綿長的呼吸。
    裴峻昊突然悄悄起身，小心翼翼拿起了她的手機。
    她的密碼裴峻昊知道，就是他的生日。
    他輕鬆解開手機密碼。
    打開宋婉寧的微信聊天記錄，點開她和“神秘人”的聊天。
    隻見對方在剛剛還回複道：
    “宋小姐放心，5號肯定到裴家。”
    他暗暗鬆了口氣。
    正準備再把手機原封不動地還回去，一抬眼卻對上了宋婉寧幽怨的眼神。
    她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見裴峻昊看過來，臉上滿是委屈和隱忍：
    “峻昊哥哥，你還是不信任我嗎？”
    裴峻昊難得地被問得有一絲心虛。
    是媽媽不相信，保險起見，一定要讓他偷偷查看一下宋婉寧的手機。
    沒想到被抓了個正著。
    他解釋道：
    “沒有，我就是……見你手機亮了，怕你有什麽信息錯過了，幫你看一下。”
    好在，宋婉寧也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
    反而是鑽進他懷裏，吸了吸鼻子，軟軟地說道：
    “裴峻昊哥哥相信我就好了。”
    裴峻昊心裏無比妥帖。
    他最喜歡的，就是宋婉寧的溫婉和善解人意。
    腦海裏閃過宋知若冷漠拒人千裏之外的身影。
    心底驀地一刺。
    宋婉寧比她強太多了。
    溫柔，身世好。
    他不會後悔的！
    “對了，峻昊哥哥，”宋婉寧抬起頭，眼神裏滿是期待，“那我們的婚禮……能不能早點辦，我想早點風風光光地嫁給你。”
    裴峻昊心中的懷疑早已煙消雲散，但婚禮的事他卻做不了主。
    低頭吻了吻宋婉寧的額頭：
    “好，我明天就跟媽商量。”
    宋婉寧將臉埋在他胸口：
    “峻昊哥哥對我真好，我都聽你的！”
    唇角卻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宋知若，就算你住進了裴家又怎麽樣。
    生了兒子不是一樣沒名分。
    而她才是裴家真正的大少奶奶！
    不過……
    她不覺有些焦慮。
    剛剛的聊天記錄都是她花錢請人偽造的。
    神秘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她。
    ……
    另一邊，黎清秋在家休養了幾天，已經基本掌握了公司的情況。
    隻是她身體還是太虛弱，隻能讓徐媽用輪椅推著她去公司。她不知道的是。
    在她和徐媽剛出別墅大門的那一刻，就有人給宋無虞打了電話。
    等她到宋無虞辦公室時，正好聽到他刻意放柔的聲線，不知道在跟誰打電話：
    “......對，清秋今天氣色好多了，醫生說再靜養一陣就能徹底康複。“
    轉身看見她時，臉上立刻露出恰到好處的驚喜。
    快步上前，去整理她腿上的薄毯：
    “清秋，你怎麽過來了，是來看我的嗎。你稍等一下，我簽完這份文件，馬上就陪你去逛逛！”
    “不必了。“
    黎清秋側身避開，指尖劃過輪椅扶手的雕花，
    “宋總公務繁忙，不必在我這個病人身上浪費時間，我今天過來，就是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重新回黎氏上班！“
    她特意加重“黎氏”二字，像根細針挑開兩人之間那層虛偽的溫情麵紗。
    宋無虞的手僵在半空，神情有一瞬間陰鷙，但臉上的笑容依舊未退：
    “說什麽傻話。“
    他蹲下身，試圖握住她的手，卻被黎清秋不著痕跡地抽回，“醫生叮囑你要多靜養，公司有我呢，你好好在家享福就好了......“
    “享福？”黎清秋冷笑一聲，“每天吃毒藥享福？”
    宋無虞一噎。
    黎清秋不想再同他扯那些有的沒的，直接叫保潔進來：
    “把頂樓的辦公室收拾出來！”
    保潔無措地看向宋無虞。
    黎清秋不由地冷笑。
    是啊，二十多年過去，黎氏早就是他宋無虞的黎氏了。
    宋無虞沉著臉揮了揮手，她們才拿著工具走了。
    宋無虞笑容有些僵硬：“清秋，我讓廚房燉了燕窩，先去休息室......”
    “不必了！”
    黎清秋冷冷打斷他，推動輪椅跟在保潔人員後麵。
    徐媽忙跟上去，推她進入電梯，和她們一起來到頂樓。
    電梯門打開。
    黎清秋視線落在滿是灰塵的辦公間，目光充滿留戀。
    誰也想不到，市值五億的黎氏集團裏，有這麽一處荒涼之地。
    黎清秋推動輪椅繞過散落的地毯，在一張辦公桌後停下。
    這裏是爸爸的辦公桌。
    他曾在這裏揮斥方遒，簽下過無數合同。
    小時候，她每次都故意在辦公桌下鑽來鑽去，想引起爸爸的注意，讓他陪自己玩。
    她在窗戶的倒影裏，看到自己臉上的細紋。
    爸爸，對不起。
    我沒守好黎氏，沒守好你的心血！
    宋無虞跟進來，親自為她擦拭窗台：“我這就讓人送新的辦公用具過來，你先......”
    “不必了。”黎清秋打開自己帶來的筆記本電腦，“通知各部門主管，半小時後到會議室開會。”
    “開會？”宋無虞的聲音陡然拔高，“清秋，你剛回來身體要緊，有什麽事你可以跟我說......”
    “跟你說？”黎清秋抬眸，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切割出陰影，“告訴你像上次那樣，把研發部的預算批給你侄子的玩具廠？”
    宋無虞的臉色瞬間煞白。
    他看著黎清秋從手包裏拿出平板電腦，屏幕上赫然是研發部被駁回的項目書。
    那是他上周以“技術不成熟”為由斃掉的新能源方案。
    此刻卻被黎清秋用紅筆在封麵上批注：“立刻重啟，預算追加兩千萬。”
    “這......”
    “宋無虞，你別忘了，我才是黎氏集團的董事長！”
    宋無虞臉色清白一片。
    當年，黎清秋的爸爸過世後，他才知道，老東西早就將所有財產贈予黎清秋個人。
    黎清秋手上有黎氏百分之五十三的股權，氏絕對的控股人。
    “宋總要是覺得為難，”黎清秋將平板放在桌上，“我可以現在就給董事會打電話，問問他們覺得‘玩具廠’和‘新能源’哪個更該花錢。”
    她的聲音不高，卻像利劍刺破了宋無虞所有的借口。
    宋無虞捏緊拳頭。
    會議室裏。
    各部門主管交頭接耳，目光在黎清秋和宋無虞之間來回逡巡。
    這位老板娘消失二十年，今天突然現身，顯然是有備而來。
    “關於下個季度的營銷方案......”宋無虞試圖主導會議。
    綱一起頭，黎清秋卻突然咳嗽起來。
    徐媽立刻遞上溫水，同時不動聲色地將一份文件放在黎清秋麵前。
    “等一下。”
    黎清秋接過文件，掃了一眼後推給宋無虞，“江北新區的推廣案，為什麽預算比去年翻了三倍？”
    宋無虞看著文件上“宋氏傳媒”的落款，喉結滾動：
    “那家公司性價比高......”
    “性價比高到，把發票連號的餐飲票當推廣費？”黎清秋拿出手機，點開一段錄音，裏麵傳來財務主管和對方負責人的對話：“......跟他們說，發票多開兩百萬，回扣打到我私人賬戶......”
    會議室裏死一般寂靜。
    宋無虞猛地看向黎清秋，後者卻慢條斯理地收起手機：
    “宋總要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室。”
    她轉向人力資源總監，“從今天起，所有超過五百萬的支出，必須由我簽字。”
    宋無虞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他看著黎清秋平靜的側臉，突然意識到，這個病弱的女人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他擺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