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大廳的水晶燈在穹頂投下菱形光斑，林默的西裝袖口被王胖子拽得發皺。
    他盯著台上那尊青銅鼎，喉結動了動——方才從皇陵撤出時骨縫裏的震顫，此刻正順著脊椎往上竄，在眉心金篆處凝成針尖大的刺痛。
    "此乃商周"噬天鼎"，可鎮千年詛咒。"沈墨白的聲音像浸了蜜的鋼刀，他戴白手套的指尖劃過鼎身饕餮紋，"各位不妨看看這紋路——目若銅鈴，齒如劍戟，連尾巴都纏著九道雷紋。"
    林默的天機之眼不受控地睜開。
    鼎身原本該流轉的青灰色氣運，此刻竟逆著饕餮的眼尾往上翻湧，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生生擰成了漩渦。
    他後槽牙抵著腮幫，額角滲出細汗——正常古董的氣運該順著紋路走向沉澱，這鼎的氣運卻在往鼎耳處攢，活像......活像在攢什麽東西的引子。
    "小...小默。"王胖子的胖臉擠成核桃，滾燙的呼吸噴在他耳垂上，"這鼎是用秘銀澆築的！
    我上個月收了本老相師的手劄，上麵寫韓無涯當年血祭，說什麽"活人生魂當燈油，秘銀為殼鎖陰靈"......"他喉結滾動兩下，"那老相師還畫了圖，和這鼎的饕餮紋——"
    "林先生在聽我說話嗎？"沈墨白突然抬眼，鏡片後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針，"還是說，在看你身邊這位蘇教授？"
    蘇婉的手突然扣住林默手腕。
    他低頭，見她腕間星圖印記雖已消退，卻殘留著極淡的金光，正順著兩人交疊的皮膚往鼎的方向鑽。
    那金光觸到鼎身暗紋的瞬間，青銅表麵騰起幾縷黑霧，又被金光生生壓了回去。
    蘇婉的指甲掐進他肉裏，聲音輕得像歎息："和皇陵的噬天陣......同源。"
    "第101號買家競價3億！"
    清脆的舉牌聲讓全場騷動。
    林默側頭，見最末排穿墨綠旗袍的女人放下手牌，耳垂上的翡翠墜子晃了晃——正是黑市來的白雪。
    她衝沈墨白笑，塗著酒紅甲油的手指點了點鼎："沈少不會真以為，用贗品就能釣到大魚吧？"
    "贗品？"沈墨白突然笑出聲，他按下拍賣台邊緣的暗扣，"叮"的金屬摩擦聲裏，十二尊鎏金佛像從地底緩緩升起，"林相師既然識破，不如來場真假對決？"
    林默盯著那些佛像。
    它們的眉眼與皇陵裏被血霧侵蝕的殘像如出一轍，連袈裟褶皺裏的金漆剝落位置都分毫不差。
    沈墨白繞著佛像踱步，手套拍在最近一尊的佛頭上："這十二尊，是我從東南亞請回來的"往生佛"。
    每尊佛肚裏都封著百年怨魂——"他猛地轉頭看向林默，"若林相師能在三柱香內，分辨出哪尊佛肚裏的怨魂，才是啟動噬天鼎的真鑰匙......"
    "輸了呢？"蘇婉插話。
    她不知何時鬆開林默手腕，指尖正無意識摩挲著自己的星圖位置。
    "輸了？"沈墨白的指節叩在青銅鼎上，嗡鳴震得水晶燈搖晃，"就把你腕間的星圖殘印，和這位林相師的天機之眼......"他舔了舔唇，"當祭品。"
    林默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沈墨白在逼他暴露底牌，白雪在隔岸觀火，王胖子的手還攥著他衣角微微發抖，而那尊噬天鼎的氣運漩渦，此刻正順著鼎耳往十二尊佛像遊移......
    "三柱香。"他突然笑了，笑得像剛從山澗撈起錦鯉的孩童，"夠了。"
    沈墨白的瞳孔縮了縮。
    他沒注意到，林默的目光正順著鼎足緩緩下移——青銅表麵的紋路在水晶燈下投出陰影，其中七道陰影竟詭異地重疊在一起，像某種被刻意掩蓋的密碼。
    "點香。"沈墨白甩了甩袖扣，"讓林相師好好看看，什麽叫......"
    "等等。"林默摸出懷裏的洛陽鏟，指尖摩挲著鏟柄的老繭，"先讓我看看這鼎的腳。"
    全場寂靜。
    沈墨白的笑容僵在臉上，而林默的目光，已經牢牢鎖死在那七道重疊的紋路裏。
    林默的洛陽鏟尖剛觸到拍賣台縫隙，沈墨白的太陽穴就猛地一跳。
    他看著那把磨得發亮的鏟頭，喉間泛起鐵鏽味——這是他昨夜收到的密報裏提過的，韓家祖傳的尋龍器。"林相師這是要拆我的台？"他扯了扯袖扣，聲音卻比剛才高了半分，目光掃過角落的陳叔。
    陳叔正盯著牆上的安保控製屏，拇指在遙控器上緩緩施壓。
    他能看見林默腳邊的陰影裏，七道重疊的紋路正隨著鏟尖的撬動微微發亮——那是沈少昨夜親自刻下的鎖魂陣眼。"哢嗒"，遙控器輕響，十二麵淡藍色光幕驟然從地麵升起，將拍賣台團團圍住，隔絕了所有出口。
    "搞什麽鬼？"王胖子的胖手拍在光幕上，震得肥肉直顫，"這破玻璃怎麽推不開？"
    林默沒回頭。
    他能感覺到光幕裏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像浸了墨汁的棉絮往鼻腔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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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鏟輕輕一挑，拍賣台木板裂開道細縫，露出底下嵌著的青銅鼎足——七道本應對稱分布的雲雷紋，此刻竟像被揉皺的紙團般疊在一起，最深處還凝著半枚暗紅指印。"真正的噬天鼎，鼎足該有九道鎮靈紋。"他聲音平穩，指甲卻掐進了鏟柄，"沈少用秘銀鑄殼，就是為了鎖死這第七道......"
    "轟！"
    青銅鼎突然發出悶響，饕餮紋的雙眼迸出幽綠光芒。
    黑霧從鼎口噴湧而出，像活物般纏向最近的王胖子。
    蘇婉的考古筆記殘頁"唰"地展開，泛黃紙頁上的朱砂契約突然泛起金光，迎頭撞向黑霧。"這是我在皇陵祭壇抄的淨化咒！"她手腕上殘留的星圖金光與紙頁共鳴，黑霧觸到金光便"嗤啦"作響，凝成一縷青煙消散。
    林默的天機之眼在劇痛中徹底睜開。
    鼎內的氣運漩渦不再遮掩，他看見無數半透明的魂魄被黑霧絞成細線，正順著鼎耳往十二尊往生佛的方向鑽——每尊佛的眉心都有個血洞，洞底隱約能看見沈墨白的契約紋路。"他用活人魂魄當引！"林默咬碎舌尖，腥甜瞬間漫過喉嚨，"這些魂是用來激活噬天陣的！"
    他猛地抓住鼎耳的裂痕，將鮮血按了上去。
    青銅表麵瞬間發燙，燙得他掌心滋滋作響，卻也燙開了裂痕裏的封蠟。"嗷——"鼎中傳出嬰兒啼哭般的哀鳴，一道金光從裂痕中衝出，在半空凝成個鬥大的"噬"字。
    沈墨白突然踉蹌後退，胸前的衣襟裂開道血口，露出皮膚下扭曲的黑色紋路——那是他與邪靈簽訂的契約，此刻正像被火烤的蛇般瘋狂扭動。
    "不可能！"他捂住胸口，冷汗浸透襯衫，"這鼎我用了三具童男童女祭煉......"
    "因為你偷換了韓家的鎮靈紋。"林默抹去嘴角血跡，目光掃過十二尊佛像，"真正的噬天鼎，要九道紋鎖九方魂。
    你貪心，想省三魂，結果......"他沒說完，因為白雪的輕笑突然響起。
    那位穿墨綠旗袍的女人正站在光幕邊緣，她抬手摘下耳墜，翡翠墜子落地的瞬間，臉上的妝容像融化的蠟般剝落。
    林默瞳孔驟縮——那是張與皇陵紅衣女殘魂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連眼角的淚痣都分毫不差。"沈少總說自己算無遺策。"她撫了撫發梢，聲音裏帶著股不屬於活人的清冷，"可你忘了，韓無涯的血書......"
    "砰！"
    青銅鼎突然炸開道裂縫，一張泛黃的羊皮卷從鼎內飄出。
    林默眼尖地瞥見卷首的血字——"1983年韓無涯......"話音未落，光幕突然劇烈震動，十二尊往生佛的佛眼同時亮起紅光。
    沈墨白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笑了。
    他盯著那卷羊皮卷，眼神像餓狼看見獵物："林相師，現在才是真正的......"
    "叮——"
    拍賣廳的水晶燈突然全部熄滅。
    黑暗中，林默摸到蘇婉遞來的打火機，火苗映亮她緊繃的下頜線。
    而那卷羊皮卷，正靜靜躺在鼎內的裂痕裏，血字在火光下泛著詭異的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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