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麽下去，她怕最後那點銀子都保不住，他們又要回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娘你放心吧，我去問過了，作坊這個月底就能完工，下個月我就能去那邊上工了，工錢指定比咱們村這邊高。到時候，別說這點節禮，讓你天天吃肉都行！”周大虎拍著胸脯保證。
    張臘梅猶豫了一下，試探著說，“兒啊，要不……趁著今天作坊發節禮……你去作坊問問？好歹你也在那裏幹了這麽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這節禮，按理說也應該有你的一份，你去要，他們也不好意思不給……”
    “我都不幹了，人家怎麽還會給我發節禮？娘你糊塗了，這話可千萬別說出去，丟死人了！”
    “不幹了咋了？比那些人不就少幹了幾天，他們都有節禮，還有錢拿，憑啥沒有你的一份！這不公平，這理兒到哪裏都說不過去！咱們不能吃這啞巴虧！”
    “要去你去！我可丟不起這個人！”周大虎丟下這句話，抬腳就往自己屋裏走。
    隻要不讓他自己出麵去丟臉，他就覺得無所謂。
    當初豆腐作坊招工，那麽多人想進作坊，他娘都能給他弄到一個名額，這一次興許也能行。
    要是他老娘真能弄來點東西，哪怕是一條魚，幾個月餅，那不都是白撿的便宜？
    既得了實惠，又不用自己出麵，簡直是一舉兩得！
    周大虎心裏打著小算盤，往那張吱呀作響的小破床上一躺，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張臘梅自己去了作坊，這事得快，等東西都分完了，她想要也要不到什麽了。
    到了作坊門口，她就被沈大山攔住了，“大虎娘，你來這裏幹啥？作坊平時是不讓人進的。”
    張臘梅連忙堆起一個討好的笑，“那我就不進去了，安安呢，我找她有點事，說兩句我就走。”
    “她去縣城了，你找她啥事？”
    兩人正說著，沈大福已經聽到動靜走了過來。
    “爹，門口啥事？”
    “沒啥，你張嬸來找安安。”
    沈大福一看到張臘梅，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張嬸有啥事，要是作坊的事，可以和我說，要是我辦不了，我再告訴安安也是一樣。”
    張臘梅看著沈大福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心裏先怯了三分。
    但想想那沉甸甸的節禮，貪婪瞬間壓倒了那點怯懦。
    “沈管事，是……是這樣的，我聽說作坊今天發節禮了，我兒子怎麽說也在作坊幹了這麽長時間，這節禮……怎麽說也應該有他一份吧？你看……能不能……”
    沈大福一聽張臘梅是來要節禮的，心裏暗罵了一聲不要臉！
    要不是顧忌著沈安安的計劃，暫時不能打草驚蛇，他真想把這娘倆那點齷齪心思當眾抖落出來！
    偷了作坊的秘方，還敢回來要節禮，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厚顏無恥的人！
    他胸膛劇烈起伏著，勉強壓下心中翻騰的怒火。
    “張嬸，大虎他已經不是作坊的人了！他是自己主動辭工的，這件事全村的人都知道！這節禮，是安安念著作坊裏的人做工辛苦，專門為他們準備的！我們發出去的每一份節禮，都是有清楚的名冊記錄！發出去的每一文錢，都有賬可查！自然沒有他周大虎那一份！”沈大福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張臘梅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不甘心啊！
    眼看著這麽多的好東西，自己家卻一點邊都沾不上！
    她也顧不上什麽臉麵了，麵上換上一副愁苦的神色，“沈管事！求你行行好！給我們孤兒寡母通融通融吧！家裏就隻有大虎這麽一個能幹活的，我現在還病著，三天兩頭就得抓藥，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大虎他……就隻是比作坊裏的其他人少幹了幾天！真的就幾天！實在不行……實在不行你看這樣成不成，那魚啊肉啊的，我們不要了！就給我們八十文吧！就當……就當東家可憐可憐我們娘倆，求求你了沈管事！你是大善人，我記你一輩子的恩！”
    “這樣不合規矩。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每個人的節禮都要記冊的，周大虎已經不是作坊的人了，自然沒有他那一份！這是安安的規矩，也是作坊的章程！”
    見圍在作坊門口的人越來越多，沈大福趁機說道，“要是因為你，今天在這裏開了這個口子，給一個早就辭工的人發節禮，你讓那些勤勤懇懇為作坊出力的人怎麽想？那以後作坊我還怎麽管，規矩都不要了，大家都不按章程辦事，以後作坊還怎麽運作下去？”
    他的這番話擲地有聲，直接堵死了張臘梅的念想。
    果然，作坊的人早就看不下去了，此刻更是被沈大福的話燃起情緒。
    “沈管事說的對！沒規矩作坊還怎麽管，那不是亂套了嗎？這節禮你不能拿！給了你，就是對不住我們這群老實幹活的人！”
    “就是就是，辭工了還舔著臉回來要節禮，臉皮砸這麽厚！”
    “對啊，周大虎不是找到更好的活計了嗎，怎麽還看得上這點東西？”
    “自己辭工怪的了誰？東家仁義是東家的事，該給誰不該給誰，自有章程！不是誰撒潑打滾就能要去的！”
    “快走吧，大虎娘，別在這兒鬧了，大夥兒都看著呢，丟份兒！給自己留點臉麵吧！”
    “就是就是，當初給大虎這份工，就是因為看你們孤兒寡母的可憐，東家對你們已經仁至義盡了，你們倒好，吃著碗裏看著鍋裏，還來鬧這一出？再鬧下去，可就不好看了！別把最後那點子情分都鬧沒了！”
    張臘梅原本隻想著私底下將東西要到手，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麽大！
    今天的東西看來無論如何她都要不到了，不僅要不到，還丟了人！
    她也是個要麵子的，尤其是在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村裏。
    麵對這麽多人的指責，她強撐著開口，“我……我就是來問問，要不到我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