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廣德一聽，眼睛瞪得幾乎要突出來，“不是吧，大哥！咱們當初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過讓我進來是來當管事的！是管人的，動動嘴皮子使喚別人幹活就行！現在倒好，讓我來跟著幹苦力？”
    “行啊，就給你個小管事當當！現在你就管著他們幾個，還有扛豆子的活也給你了！”
    “管事哪有自己親自下場扛豆子的？”
    “我這個大管事不是一樣得幹活！”陳廣益指著自己的鼻子，聲音也大了起來。
    “可我當初願意來，就是因為活輕快錢又多才願意過來的！不是來給你當牛做馬的！”
    “別跟我提什麽當初！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隻能這麽幹，我有什麽辦法！”
    兄弟兩個劍拔弩張，怒目相向，脖頸上都青筋都爆了出來，眼看就就要打起來了。
    就在這時，徐東明帶著王掌櫃從外麵走了進來。
    徐東明那帶笑的臉上，在看到作坊裏的眾人時愣在了原地，他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這一個個老得牙都快掉光、走路打晃的人在這裏幹什麽？
    這些人是來幹什麽的，哪一點有幹活的樣子？
    這裏哪裏還像個作坊？分明就是個難民收容所！
    這和他想象的一個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揮汗如雨在作坊幹活的場景相差太大！
    “陳廣益！”徐東明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語氣冰冷得嚇人。
    他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顯然已經怒到了極點。
    陳廣益嚇得一個激靈，連忙迎了上來，“東家，您怎麽過來了？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我好準備準備……”
    “準備？你要怎麽準備？”徐東明目光銳利地掃向一院子的老弱病殘，“你是準備讓我看看，你是如何把我好好的作坊開成慈善堂的？”
    “不是的！東家先別生氣，先聽我解釋。實在是咱們工錢給的太低，現在人手不好找，所以……”
    “十文錢還嫌少？現在外麵多少人都快吃不上飯了！咱們這裏十文錢一天竟然還嫌少？我給你銀子，你就是拿這些連路都走不穩的人來糊弄我的？我要的是人來給我幹活，不需要招一幫祖宗回來！”
    他指著一旁半天才走一步的石磨，“就這個速度，一天能出多少豆腐？你告訴我，成本夠嗎？！”
    陳廣益心裏發苦，明明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好好做，為什麽事情就沒有一件能讓他順心的！
    “他們……他們是幹得有些慢，但是他們肯幹啊！一天到晚不停的幹他們也是願意的……”
    徐東明直接打斷陳廣益的話，“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就算他們晚上不睡覺，點燈熬油地幹，又能幹多少，燈油錢能掙回來嗎？陳廣益！我信任你，看在你是個讀書人的份上，才把這攤子事交給你！看看你把這弄成了什麽鬼樣子！我的銀子，就算扔水裏也能聽個響！投給你，就是讓我過來看戲的？”
    他氣得來回踱步，正好看到一個老婆子手一抖，一勺子的黃豆全部掉在了地上，滾得到處都是。
    徐東明氣得簡直要笑出聲來，“好啊，真好！我徐東明走南闖北做生意這麽多年，各種場麵見過不少，像這麽開作坊的，還是頭一回見！你不是讀書人嗎，不是秀才嗎？你的聖賢書就是這麽教你的？能把作坊管成這德性，你真是個人才！”
    那一聲“人才”，諷刺的意味極濃。
    一直冷眼旁觀、心裏暗爽的王掌櫃覺得時機到了。
    他上前一步，臉上堆著虛偽的關切，陰陽怪氣地開口，“東家千萬別動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唉，我早就說過了，陳秀才這嘴皮子功夫，那是說得比唱得好聽。當初說得天花亂墜，可惜啊，這落到實處……嗬嗬，終究不是這塊料。現在好了，好好的一個作坊，花了那麽多銀子，就這麽耽誤在陳秀才手裏了，我真是為東家花出去的銀子不值啊。”
    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徐東明猛地看向陳廣益，“王掌櫃說得對！你就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以後這個作坊你就不用管了……”
    陳廣益一聽要撤了他，如同五雷轟頂！
    那他之前付出的一切算什麽？
    之前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委屈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他連忙懇求徐東明，“東家！東家不能這樣！為了這個作坊，我付出了多少？蓋作坊的工錢都是我墊上的，你不能就這麽把我一腳踢開啊！！”
    “那是你自己捅的簍子，我沒罰你就不錯了！你不用說了，這作坊你根本管不了，就別再給我耽誤正事，以後這作坊就交給王掌櫃負責！”
    王掌櫃一聽徐東明這話，心裏咯噔了一下。
    這爛攤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是個大火坑，誰接手誰倒黴！
    他絕對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這麽想著，他立刻話鋒一轉，連忙對徐東明躬身道，“東家，請東家三思！小的雖然經營酒樓多年，但對豆腐作坊運作實在是一無所知。正所謂隔行如隔山，既然這一切前期都是陳秀才在操持，他最熟悉情況，所謂一事不煩二主，眼下這局麵……恐怕還是得繼續讓他來做。臨陣換將，這可是大忌，到時候恐怕會更加不好收拾。”
    他巧妙地將包袱又給陳廣益踢了回去，還顯得自己深明大義顧全大局。
    徐東明正在氣頭上，被王掌櫃這前後不一的話噎得夠嗆，“你剛才不是說得有鼻子有眼，頭頭是道？我以為你有多大能耐！原來也是隻會耍嘴皮子的廢物！滾一邊去！”
    王掌櫃連忙躬身，屁都不敢放一個“小的不敢，小的多嘴！東家息怒！”
    趕緊退到一邊，幸災樂禍地看著一旁麵色慘白陳廣益。
    以前你不是能耐嗎，這個爛攤子倒要看看你怎麽收拾！
    徐東明也看向陳廣益，語氣惡劣，“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以後豆腐作坊要是供應不上需求，耽誤了我的生意，看我到時候怎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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