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途中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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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汴京城動手太冒險。"拓跋子衿指尖輕叩桌案,紫瞳裏閃過一絲冷光,"所需場地、人馬都太過招搖——"他忽然傾身逼近蘇清瀾,"得在途中解決。"
    蘇清瀾沉默頷首。
    隻要他能在正事上辦得幹淨利落,那些輕佻作態她可以暫且忍耐。
    蘇清瀾忽然想到宇文硯清臨走時的失魂落魄的臉,心中一陣酸澀。
    汴京城的雪下了七日,蕭家靈堂前的白幡被風撕扯得獵獵作響。
    蘇清瀾站在街角暗處,看著那些身著喪服的蕭家人跪在靈前,哭聲淒厲得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嘔出來。
    "哭得真假。"拓跋子衿撐傘站在她身後,紫瞳裏映著靈堂跳動的燭火,"你猜他們有幾個是真心實意?蕭家嫡子沒了,蕭家的旁支,怕是樂來了花了!"
    蘇清瀾沒說話。
    她隻是盯著靈堂正中那口金絲楠木棺槨,那裏頭躺著本該意氣風發的蕭逸塵,如今卻隻剩一具冰冷的屍首。
    欽天監選了臘月十八下葬,說是"金輿臨位,百煞回避"的好日子。
    "巧了。"拓跋子衿紫瞳閃爍,"那日正好是蕭驚鴻頭七。”
    寅時三刻,杠夫抬起棺槨的瞬間,整個蕭府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蘇清瀾站在不起眼的街角,冷漠的瞧著那一行人。
    "咚!"
    棺木撞上門檻的悶響讓她渾身一顫,出殯了!
    紙錢如雪片般灑滿長街,祭棚裏不斷有人撲出來哭拜。蘇清瀾死死盯著那具棺槨,直到眼睛酸脹出血絲。
    "別看了。"拓跋子衿擋住她的視線。
    蘇清瀾扭頭,強壓這酸澀,“是啊,會活過來的,有什麽好看的!”
    蘇清瀾每天都在催眠自己,對自己說,會活過來的,沒事,一定會沒事的。
    但是直到看到蕭逸塵的棺槨被黃土掩埋時,蘇清瀾喉間湧上一股腥甜。
    她看著蕭家人圍著墳丘痛哭,看著墓碑被立起,看著好好的一個人成了沒有生命,沒有體溫的墓碑。
    "該走了。"拓跋子衿扣住她手腕,指尖力道不容抗拒,"白日裏人多眼雜……"他壓低聲音,"入夜再來。"
    馬車碾過積雪,蘇清瀾仍回頭望著那片墳地。
    拓跋子衿忽然輕笑:"若來日你真讓蕭逸塵還了陽——"他紫瞳裏閃著戲謔,"叫他知曉我掘過他的墳,不知該是什麽表情?"
    "橫豎在他眼裏,你早該是個死人。"蘇清瀾漠然轉回視線,"多這一樁,少這一樁,有什麽分別?"
    拓跋子衿撫掌大笑:"說得極是。"
    兩人勢同水火,確實不差這一樁了。
    第二日,拓跋子衿啟程返回赤瀾。
    蘇清瀾一身大紅嫁衣立在馬車旁,衣袂翻飛如血,在灰蒙蒙的城門外格外刺目。
    蘇父蘇母終究沒能攔住她,卻還是跌跌撞撞追出城來,發髻散亂也顧不得。
    "女兒拜別父親、母親。"蘇清瀾忽然跪下,對著二老重重三叩首。
    她抬起頭時,眼底一片決絕,"從今日起,我便是拓跋子衿的妻子——"她一字一頓道,"與蘇家,再無瓜葛。"
    圍觀的汴京百姓嘩然。
    這句話像刀子般剜進蘇母心口,她踉蹌著想去拉女兒的衣袖,卻被拓跋子衿側身擋住。
    蘇父蘇母哭得撕心裂肺,幾乎站立不住,可蘇清瀾隻是冷然立在馬車旁,連指尖都不曾顫動一下。
    直到她抬眸望向蘇玉娘,眼底才泄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祈求。
    蘇玉娘立刻上前攙住搖搖欲墜的父母。見二老被扶穩,蘇清瀾繃緊的脊背才幾不可察地鬆了鬆,像是終於能喘上氣來。
    昨夜她曾單獨尋過蘇玉娘,將三十餘張瀾香閣的新香方塞進阿姐手中。
    "照顧好父親母親,"她那時聲音又輕又急,"莫讓他們憂思成疾。"
    蘇玉娘何等聰慧?她早察覺妹妹是有苦衷的,但是她既然不說,她就不問。
    自己的妹妹做事,必然有自己的道理,隻是攥緊那疊方子點了點頭。那疊紙,這些足以讓瀾香閣發展的更為壯大。這是妹妹給她的依仗。
    此刻,蘇玉娘深深看了妹妹一眼,終是攙著父母轉身離去。
    城門外風沙漸起,宇文硯清始終未曾現身。蘇清瀾攥緊嫁衣袖口,心想,他終究是被自己傷透了……
    拓跋子衿伸手扶她上車時,她腳下忽地一軟,整個人跌進車廂。
    大紅嫁衣鋪散如血,藏住了她發抖的指尖。
    坐好後,蘇清瀾的手指懸在車簾邊,微微蜷縮了一下,終究沒有掀開。
    她怕再多看一眼,就會忍不住衝下車去。
    可拓跋子衿卻突然伸手撩開了簾子。
    "最後瞧一眼汴京吧。"他望著窗外,紫瞳映著漸遠的城門,"往後……未必還有機會了。"
    他側了側身,刻意留出一道縫隙。蘇清瀾的視線穿過那片光亮,正看見蘇玉娘攙著父母蹣跚離去的背影。
    三人背影最終化作黑點,直到再也看不見,拓跋子衿才鬆開簾子。
    車廂內重歸昏暗,他忽然正色道:"今夜宿在江西縣,我在那兒有處宅子。你的人能到麽?"
    "放心。"蘇清瀾調整了情緒,"周淩帶著鴻遠鏢局精銳,昨夜就已押送棺槨先行出發。"
    拓跋子衿挑眉:"我那院子是以江南絲綢商的名義置辦的,使團會按例住驛站,我們單獨行動。"
    蘇清瀾頷首時,她將臉轉向陰影處,藏住了泛紅的眼角。
    忽然,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拓跋子衿卻隻是懶懶地倚在車廂內,絲毫沒有叫停馬車的意思。
    車簾忽然被風掀起一角,蘇清瀾下意識望去——隻見宇文硯清一襲白衣策馬而來,衣袂翻飛間,他衝她展顏一笑,那笑容溫潤清雅,宛如三月裏徐徐綻放的海棠。
    他的餘光掠過車內冷眼睨來的拓跋子衿,卻恍若未覺,隻是將一個精巧的香囊遞到蘇清瀾手中。
    他聲音輕得像風,"讓它代我陪著你。"
    蘇清瀾指尖發顫地接過香囊,那上麵纏枝海棠的紋樣針腳細密,連穗子都綴著瑩潤的玉珠,任誰看了都要歎一聲巧奪天工。
    "我說近日怎不見宇文二公子——"拓跋子衿忽然嗤笑,"原是躲在閨閣裏做女紅去了。"
    宇文硯清不惱不怒,隻是深深望進蘇清瀾含淚的雙眼:"記住,香囊如我。"說罷猛地勒住韁繩,白馬長嘶著人立而起。
    飛揚的塵土中,他最後朝她揮了揮手。唇瓣開合間,分明是無聲的"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