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時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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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的江西縣宅院內,青白色的月光在青石地麵上投下斑駁的碎影。
    院落中央,蕭逸塵的棺槨靜靜停放。
    蘇清瀾跪坐在棺槨旁,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像是怕自己稍一鬆懈,就會忍不住掀開棺蓋,去觸碰那張已經冰冷的臉。
    “時辰到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清瀾回頭,看見了然大師,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眉目清雋,膚色冷白,一襲素色僧袍襯得他身形修長,像是從古畫裏走出來的謫仙。
    他抖開黃綢包袱,取出一柄刻滿梵文的青銅匕首,刀鋒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寒光。
    “伸手。”了然淡淡道。
    蘇清瀾沒有遲疑,將手腕遞了過去。了然握住她的手腕,指尖微涼,卻意外地穩。刀鋒劃過,鮮血滴入盛著無根水的陶碗,與朱砂混成粘稠的猩紅。
    了然抬眸看她一眼,那雙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見底。他忽然道:“你確定要這麽做?招魂之術,逆天而行,代價極大。”
    蘇清瀾抿唇,聲音低而堅定:“我確定。”
    了然不再多言,低聲誦念咒文。
    拓跋子衿斜倚廊柱,紫瞳倒映著法壇上五色蠟燭的幽光,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大和尚,你確定這法子能成?”
    了然頭也不抬:“阿彌陀佛。招魂易,破輪回難——今夜要闖的,是閻羅殿。”
    了然大師以青銅匕首蘸血,在袍襟上畫下七十二道《太上救苦往生符》。
    他的動作極穩,血色的符文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魂兮歸來——!”
    喝聲震得燭火狂顫,牆角羅盤指針瘋轉,最終定格在“坤”位——那是蕭逸塵戰死的方向。
    蘇清瀾呼吸一滯,下意識攥緊了戰袍一角。
    “他來了。”了然低聲道。
    “他在哪?”蘇清瀾聲音發緊。
    “就在你麵前。”了然抬眸,目光落在她身前的虛空處,“隻是你看不見。”
    蘇清瀾眼眶發熱,伸手向前,卻隻觸到一片冰冷的空氣。
    拓跋子衿道:“你就是誆她,她這個傻子,我看也是認的。”
    蘇清瀾瞪他。
    “別急。”了然按住她的手腕,“魂魄歸位需要時間。我現在需要下血咒,兩個時辰內,除了我,不能有人碰這個棺槨。”
    了然大師從袖中取出一疊黃紙,鋪展在棺槨之上,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一百零八道符咒,需以活人血為引,最親密的人,也是有強烈意念要他活過來的人。”
    他抬眸看向蘇清瀾:“你的血。”
    蘇清瀾沒有猶豫,再次伸出手腕。了然執起青銅匕首,刀鋒寒光一閃,便在她腕上劃開一道細長的口子。鮮血順著她蒼白的手腕滴落,一滴一滴,慢慢染紅了黃紙。
    拓跋子衿冷眼旁觀,忽然嗤笑一聲,上前一步扣住蘇清瀾的另一隻手,指尖在她腕間輕輕一劃,鮮血頓時湧出,滴入陶碗。
    “既然要放血,不如多放些。”他語氣輕佻,眼底卻暗沉一片,“省得你一次次挨刀。”
    忽然,拓跋子衿眼神一凜,身形如鬼魅般閃至院中,紫瞳在黑暗中驟縮成線,反手抽出腰間軟劍,劍鋒直指來人咽喉!
    “找死!”
    “住手!”蘇清瀾猛地抬頭,聲音嘶啞。
    但已經晚了,青鸞的短刀已與拓跋子衿的劍鋒相撞,火花迸濺!
    雲川緊隨其後,手中長劍,直逼拓跋子衿的要害!
    蘇清瀾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卻仍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她踉蹌起身,眼前一陣發黑,卻仍強撐著衝上前,一把按住青鸞的手腕,“是自己人!”
    青鸞怒目而視:“小姐!我們親眼看到剛剛在放你的血!”
    雲川也冷聲道:“拓跋小侯爺本就不安好心!”
    拓跋子衿冷笑,“以為我要殺她?”
    青鸞咬牙:“難道不是?”
    蘇清瀾搖頭,聲音虛弱:“不是他……是我自願的。”
    她身形一晃,終於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拓跋子衿眼疾手快,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扣在懷中。她的血染紅了他的衣袖,溫熱的觸感讓他指尖微顫。
    他垂眸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心中竟泛起一絲從未有過的酸澀,她竟能為蕭逸塵做到這個份上?
    那邊了然大事不受外界的任何幹擾。
    繼續貼著符咒。
    蘇清瀾的手腕還在淌血,青鸞撕下了裏衣給她包紮。
    了然大師蘸血畫符,每一道符咒都泛著詭異的紅光,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動。
    “魂兮歸來,魄兮歸位——”
    他的聲音低沉而悠遠,仿佛穿透陰陽兩界。
    青鸞望著自家小姐,心中泛起一陣酸澀。
    幾日前,蘇清瀾將她和雲川叫到跟前,塞給他們一大筆銀子,要他們隱姓埋名,去過普通人的生活。
    "這些年跟著我風裏來雨裏去,也該安穩些了。"她的語氣平靜,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堅決。
    青鸞和雲川自然不肯。
    可是蘇清瀾卻很決絕,隻是淡淡地問:"每個人都要開始新生活了,你們是,我也是,難道你們要我為他守一輩子活寡嗎?"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生生割斷了他們的堅持。
    然而,離開不久,青鸞便覺得不對勁。小姐對蕭將軍的感情,怎麽可能說斷就斷?
    她拉著雲川折返,悄悄潛伏在暗處。果然,他們發現蘇清瀾雖然嘴上說著無情,卻始終默默關注著蕭逸塵的一切,從送葬時的沉默,到夜探祠堂時的輕撫牌位,無一不透露著她深藏的心事。
    兩人一路暗中跟隨,憑借高超的武藝避開了赤瀾侍衛的耳目。直到拓跋子衿的匕首劃開了蘇清瀾的手腕,鮮血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青鸞和雲川再也按捺不住,瞬間現身,擋在了小姐身前。
    蘇清瀾強撐著清醒過來,符咒已經完成。
    了然大師麵色慘白,顯然耗費了極大的心力。
    “可以開棺了。”他低聲道。
    蘇清瀾踉蹌著撲到棺槨前,雙手顫抖著撫摸棺蓋。
    青鸞和雲川一臉迷茫。
    但還是幫著蘇清瀾把棺槨推開。
    空的。
    棺槨內,空空如也。
    蘇清瀾整個人僵在原地,瞳孔驟縮,呼吸幾乎停滯。
    “不可能……”她喃喃道,“鴻遠鏢局周淩親自檢查過,蕭逸塵明明在裏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