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以毒為名的算計
字數:3494 加入書籤
淩霄殿的玉階冰冷刺骨,靈汐跪在金磚上,看著天君指尖把玩的琉璃盞。那盞中盛著琥珀色的酒,散發著甜膩的香氣,混著一絲極淡的、她再熟悉不過的味道——是忘憂草的花蜜,當年她在瑤池養傷時,蘭姨常拿它給她安神。
“靈汐,你可知罪?”天君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居高臨下的威壓。
靈汐垂著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不知。”
“不知?”天君將琉璃盞往案上一擱,酒液晃出幾滴,落在金磚上,瞬間凝成冰珠,“私通魔族,引狼人室,害死三名天界修士,樁樁件件,還不夠你認罪?”
“修士是天界暗衛所殺,與魔族無關。”靈汐抬起頭,目光清亮,“天君若要定罪,不如先查清楚黑鬆林的真相。”
天君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突然笑了起來:“真相?在這淩霄殿,本君說的話就是真相。”他示意身邊的仙官上前,“這杯‘歸塵釀’,是用忘憂草與月華露調製的,你飲下它,忘了蠻荒的一切,本君便饒你仙根不滅,如何?”
靈汐看著那杯酒,指尖微微發顫。忘憂草的花蜜本無毒,可若與月華露同釀,便會化作蝕骨的毒,能銷蝕仙者的記憶,甚至讓靈力逆行。天君哪裏是要她忘,是要她變成任人擺布的傀儡。
“我不飲。”靈汐往後縮了縮手,“我的記憶裏,有蠻荒的雨,有暖棚的花,還有……我想記住的人,不能忘。”
“放肆!”天君猛地拍案,案上的玉圭震得跳起,“你以為還能由著性子?”他眼神一冷,仙官立刻按住靈汐的肩,強行將酒杯湊到她唇邊。
酒液帶著甜香灌入喉嚨,靈汐拚命掙紮,卻被點了周身大穴,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琥珀色的液體滑入腹中。片刻後,一股劇痛從丹田升起,像是有無數細針在啃噬經脈,她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
“這才乖。”天君看著她痛苦的模樣,滿意地眯起眼,“三日之後,你就會忘了玄淵,忘了魔族,變回那個隻知侍弄花草的靈汐仙子。”
靈汐咬著牙,舌尖嚐到血腥味,卻倔強地不肯閉眼。她看見天君轉身離去的背影,看見仙官們鄙夷的眼神,突然想起玄淵在廣場上說的話——她的靈血能讓蠻荒的焦土生綠。
或許,也能讓這蝕骨的毒,換個模樣。
劇痛中,她悄悄咬破藏在舌下的鈴蘭花瓣。那花瓣沾了玄淵的魔氣,遇著她的血,竟化作一股溫熱的暖流,順著喉嚨滑入丹田,與那毒酒的寒氣纏在一處,像兩團廝打的小獸。
“帶她去靜心苑。”天君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看好了,別讓她跑了。”
靈汐被拖出淩霄殿時,意識已有些模糊。她感覺到那股暖流在拚命抵擋寒氣,像玄淵總把傘往她這邊傾斜的手,笨拙卻堅定。
靜心苑的月光冷得像霜,靈汐躺在玉床上,渾身的經脈像被烈火灼燒。她知道不能睡,一睡就可能永遠醒不過來,永遠忘了黑鬆林的廝殺,忘了暖棚裏的風信子,忘了玄淵黑袍上的銀紋。
“水……”她啞著嗓子喊,守在門外的仙娥卻無動於衷。
不知過了多久,窗欞突然傳來輕響。一片帶著濕意的荷葉從縫隙裏探進來,後麵跟著個小小的身影——是瑤池負責打掃蓮池的小仙童,當年她常偷偷塞桂花糕給他。
“仙子!”小仙童踮著腳跑到床邊,手裏捧著個陶罐,“蘭姨讓我給你送這個,她說能解百毒。”
靈汐看著陶罐裏的清露,鼻尖突然一酸。蘭姨雖被下了蝕心咒,潛意識裏竟還記著護她。她掙紮著坐起身,剛要接過陶罐,卻見清露裏浮著一絲極淡的墨色——是魔氣,與天君那杯酒裏的氣息如出一轍。
“蘭姨……是被逼迫的。”靈汐按住小仙童的手,指尖的靈霧在清露上一掃,那墨色便消散了,“這露我不能喝,你幫我個忙。”
她湊到小仙童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小仙童聽完,用力點頭,捧著陶罐匆匆跑了出去。
靈汐躺回床上,閉上眼睛。那股暖流仍在與寒氣對抗,隻是漸漸有些力不從心。她能感覺到記憶在一點點模糊,玄淵的臉在腦海裏時隱時現,像隔著蒙塵的琉璃。
“玄淵……”她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忽然摸到枕下的玉佩——是蕭承昀塞給她的逆鱗碎片,能在危急時傳訊。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靈力注入碎片,指尖的鈴蘭纖維與碎片相觸,竟泛出微光。
與此同時,瑤池水榭的玄淵猛地睜開眼。他攥著手中發燙的逆鱗碎片,黑袍上的魔焰圖騰瞬間亮起:“她出事了。”
蕭承昀立刻起身:“我去備兵!”
“不必。”玄淵的目光穿透結界,望向靜心苑的方向,“天君要的是活的傀儡,不會傷她性命。”他指尖凝出一道魔氣,注入蕭承昀遞來的傳訊符,“讓蘭姨想辦法,把這個送進去。”
靜心苑裏,靈汐的意識越來越沉。她好像又回到了蠻荒的暖棚,雨打在琉璃瓦上,玄淵正笨拙地給風信子遮雨,黑袍沾了泥點,卻笑得溫柔。
“別睡……”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飄,“花還沒澆呢……”
就在這時,窗縫裏又探進個東西——是一束沾著露水的並蒂蓮,花莖裏藏著個小小的紙卷。靈汐掙紮著摸過來,展開一看,上麵是玄淵的字跡,隻有三個字:
“信血引。”
她猛地想起玄淵在地牢裏說的話——她的靈血能克魔氣。那毒酒裏摻了月華露,本是克製魔氣的,可若是讓她的血與玄淵的魔氣在體內相撞……
靈汐咬了咬牙,抓起發間的銀簪,狠狠刺向指尖。鮮血滴落在床榻上,竟泛出淡淡的金芒。她將那束並蒂蓮湊到指尖,花瓣沾了血,突然微微顫動,像是在呼應什麽。
丹田處的劇痛驟然加劇,暖流與寒氣瘋狂撕扯,她眼前一黑,終於栽倒在床上。
窗外,負責看守的仙官見她沒了動靜,得意地笑了笑,轉身去給天君報信。他們沒看見,那束並蒂蓮的花瓣正在緩緩合攏,將靈汐的血珠裹在中央,泛出越來越亮的光。
淩霄殿裏,天君正把玩著從靈汐身上搜來的玉佩,聽見仙官的稟報,滿意地勾了勾唇:“很好,明日一早,帶她去見玄淵。”
他要讓玄淵親眼看看,他視若珍寶的花仙,如今隻是個連自己名字都記不得的傀儡。
而靜心苑的玉床底下,那枚沾了血的並蒂蓮花瓣,正悄悄滾到角落,裂開一道細微的縫,裏麵藏著的,是玄淵用魔氣凝成的小小蠱蟲,正貪婪地吮吸著靈汐的血珠,一點點長大。
毒酒的效力還在蔓延,可誰也不知道,這場以毒為名的算計裏,早已埋下了反噬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