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看到付丹妮扔出的衣服，正是自己的。
    純白的布料在空中展開，最終重重落在林野腳邊的水窪裏。
    “這是你生日時蘇顏送你的限量款記得嗎？”
    “她說你穿白色最好看！”
    付丹妮的聲音裏帶著扭曲的快意。
    第二件是那件深藍色毛衣，蘇顏熬夜織了一個月的禮物。
    它掛在灌木叢上被雨水打得啪啪作響。
    付丹妮繼續將衣物一件件拋下：
    那條蘇顏攢了三個月零花錢買的領帶。
    那套他們一起挑選的情侶睡衣。
    甚至還有——
    “內褲？”
    付丹妮誇張地晃了晃手中的黑色布料。
    “連這個都要留在顏顏這裏林野你可真夠惡心的！”
    林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當最後一件衣物，那枚銀杏葉形狀的袖扣落在他腳邊時。
    他終於抬起頭。
    那一瞬間付丹妮的心髒幾乎停跳。
    林野的眼神變了。
    那個總是溫柔注視她的男人眼中再沒有一絲溫度。
    他的目光像一把冰刀直直刺進她的心髒。
    他彎腰撿起那枚銀杏葉袖扣，林野將袖扣舉到眼前，雨水衝刷著上麵刻著的“y“字母。
    “銀杏葉的約定到此為止。”
    說完他鬆開手指。
    袖扣落入下水道發出清脆的“叮”的一聲。
    就像他們破碎的感情。
    蘇顏終於忍不住，將半個身子探出窗外。
    但林野已經轉身，他的背影在雨中越來越模糊，最終消失在街道盡頭。
    蘇顏癱坐在地上淚水模糊了視線。
    付丹妮站在她身後，手中的衣架“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街道上林野機械地邁著步子。
    口袋裏的手機不斷震動。
    周慕雲已經打了七個未接來電。
    他掏出手機看都沒看就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林野！”
    一輛警車急刹在他身旁濺起一片水花。
    柳沁雪連傘都沒打就衝下車，瞬間被淋得透濕。
    “上車！”
    她抓住林野的手腕觸手一片冰涼。
    “你會生病的！”
    林野甩開她的手：“不用管我。”
    “我偏要管！”
    柳沁雪固執地擋在他麵前，雨水順著她的短發不斷滴落。
    柳沁雪突然打了個噴嚏渾身發抖。
    她今天隻穿了單薄的警服襯衫在暴雨中凍得嘴唇發白。
    林野的眼神終於鬆動。
    這個女孩兒畢竟在六扇門裏點醒了自己，有啟發之恩。
    他歎了口氣，脫下早已濕透的外套。
    雖然沒什麽用，但還是披在柳沁雪肩上。
    “上車吧，送我回家！”
    他的聲音疲憊不堪。
    柳沁雪拉開車門，兩人終於躲進了溫暖的車內。
    車窗搖上，暖風開啟，柳沁雪用紙擦了擦滿臉的雨水。
    “你去哪？我送你。”
    林野愣住了，去哪？他在濟北一直住在蘇家，現在已經無處可去了。
    回濰芳的父母家？他不能讓二老看到自己這副模樣。
    而且還很遠。
    “家...”
    他下意識說出這個字又苦笑著搖頭。
    “我無處可去，隨便吧，讓我找個地方好好靜靜。”
    說完林野就閉上了眼睛，而柳沁雪抿了抿嘴唇，也沒說話。
    啟動了汽車，將林野拉去了自己的家。
    暴雨拍打著車窗，柳沁雪握著方向盤，餘光不斷瞥向副駕駛那個沉默的男人。
    林野的襯衫緊貼在身上。
    雨水順著發梢滴落在真皮座椅上形成一小灘水窪。
    他的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模糊的霓虹：“在前麵路口放我下來就行。”
    “這種天氣你打算去哪？”
    柳沁雪猛地踩下油門闖過黃燈。
    “我家就在前麵小區。”
    ……
    “進來。”柳沁雪推開防盜門。
    他從鞋櫃裏拿出雙男士拖鞋，“這是我爸來住的時...”
    她突然噤聲，懊惱地咬住下唇。
    林野卻像沒聽見似的，徑直走向落地窗邊的藤椅。
    “浴室在右邊，熱水器...”
    柳沁雪抱著毛巾走過來，卻在觸及林野眼神時頓住。
    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是兩口枯井，倒映著窗外支離破碎的城市燈火。
    “讓我靜一靜。”林野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
    “就坐這兒，挺好。”
    柳沁雪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把毛巾輕輕搭在他肩上。
    淩晨三點十七分，暴雨轉為綿密的細雨。
    柳沁雪第無數次從臥室門縫望出去。
    那個身影依然保持著相同的姿勢。
    她抱著毛毯走近時，聽見壓抑的抽氣聲。
    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
    柳沁雪坐在林野身旁，看著他的眼眶通紅。
    淚水無聲地滑落，最終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柳沁雪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林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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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在戰場上叱吒風雲、在朋友麵前談笑風生的男人。
    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孩子，任由悲傷將他吞噬。
    “林野...”
    她輕聲喚道，聲音輕得仿佛怕驚擾了這夜的寂靜。
    林野沒有回應甚至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
    他的目光空洞地望著遠方，仿佛那裏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他，又仿佛那裏什麽都沒有。
    柳沁雪咬了咬下唇，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麽。
    她隻是默默地靠近了一些，讓自己的肩膀輕輕貼著他的。
    夜風微涼，她能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
    還有那若有若無的顫抖。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月亮西沉，東方泛起魚肚白。
    柳沁雪的腰背已經僵硬得發疼，但她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直到鬧鍾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
    “我得去上班了。”柳沁雪輕聲說道，聲音因為一夜未眠而有些沙啞。
    林野依舊沒有反應，仿佛與這個世界隔絕了一般。
    柳沁雪緩緩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酸痛的四肢。
    她低頭看著林野，他臉上的淚痕已經幹了。
    但那些痕跡卻像是刻在了皮膚上，清晰可見。
    一夜之間，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
    柳沁雪的心又揪了一下。
    她輕手輕腳地走進廚房，開始準備早餐。
    二十分鍾後，一份豐盛的早餐擺在了林野麵前的茶幾上。
    金黃的煎蛋、烤得恰到好處的吐司、新鮮的水果，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柳沁雪站在一旁，猶豫了片刻。
    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拿起包包輕輕帶上了門。
    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場風暴即將席卷永盛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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