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歸墟餘波,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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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的北平城像被浸在冷墨裏。
    沈墨寒立在客棧二樓窗前,銅卦盤在掌心震得發燙,十二枚銅錢撞出細碎的響,卦象早成了亂麻——這是她研習《太乙數》十年來頭回見著的混沌之象。
    \"北地的電報!\"樓下突然炸開趙霸天的嗓門,震得窗紙簌簌落灰。
    她偏頭望去,那黑鐵塔似的男人正攥著張泛黃電報紙,濃眉擰成結,\"承德、張家口、山海關,夜裏全鬧鬼!
    百姓說房簷上飄白影,城隍廟的香爐自己燒起來,香灰能蝕穿青磚!\"
    陸醉川在靠窗的木椅上動了動。
    他本閉著眼假寐,此刻白發掃過粗布衣領,半壇酒還攏在懷裏——沈墨寒新釀的桂花燒,說是能補他耗損的元氣。
    聽見動靜,他眼尾的皺紋先鬆了鬆,扯出個帶酒氣的笑:\"老規矩,有麻煩就鬧。\"
    沈墨寒轉身下樓時,裙角掃過案幾上攤開的《幽冥典》。
    她原是在查歸墟塌陷後的陰陽失衡之兆,可卦象亂得蹊蹺,便翻出前清太醫院抄本,想尋些異兆解法。
    指尖剛觸到泛黃的紙頁,突然頓住——書頁間夾著的朱砂批注裏,\"歸墟重啟\"四個字被她用朱筆圈了又圈。
    \"不是自然異變。\"她捏著書頁的指節發白,抬頭正對上陸醉川投來的目光。
    那雙眼還是清冽的,可眼周的皺紋像刀刻的,\"有人在借歸墟餘波,重新引動那股力量。\"
    \"白無命?\"趙霸天把電報拍在桌上,鐵鑄似的拳頭砸得茶盞跳起來,\"那老小子都被你揍成灰了,還能作妖?\"
    \"不是他。\"角落裏傳來糯糯的聲音。
    小九縮在八仙凳上,盲眼蒙著藍布,雙手交疊在膝頭。
    她原是在幫陸醉川擦酒壇,此刻忽然垂了頭,發頂的銀鈴鐺輕晃,\"是...他的碎片。\"
    陸醉川的手指在酒壇上頓住。
    這小啞巴自跟著他起,就沒說過整句話,可她的\"冥感\"比城隍廟的判官還靈。
    他傾身湊近,聞見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小九?\"
    \"像...像被線牽著的風箏。\"小九的盲布下,眼睫急促顫動,\"白無命的魂沒散幹淨,那些碎片在往北飄,又往南拐...好像要聚成什麽。\"她突然攥住陸醉川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他皮膚,\"他在指路。\"
    趙霸天猛地站起來,腰間的九節鞭嘩啦作響:\"老子這就帶人去查!\"他扯過搭在椅背上的黑披風,皮靴重重踏過青石板,\"那些偽城隍廟我見著就燒!
    敢在老子地盤上立邪像,當青幫是擺設?\"
    沈墨寒望著他撞開客棧門的背影,又低頭翻書。
    書頁間掉出張皺巴巴的黃符,是趙霸天今早讓人送來的——他在通州城隍廟廢墟裏撿的,符灰裏摻著人血和屍油。
    她拈起符紙對著光,瞳孔驟縮:\"這是...控魂咒的引子。\"
    陸醉川沒接話。
    他摸出懷裏的酒葫蘆,仰頭灌了口,酒液順著下巴滴在青衫上。
    白無命臨終那句\"你終究也會變成我\"突然在耳邊炸響,像根細針紮進太陽穴。
    他晃了晃酒葫蘆,裏麵還有半壺,卻沒再喝,轉身往門外走:\"我去歸墟殘跡看看。\"
    歸墟在城外三十裏的亂山坳裏。
    陸醉川踩著碎石往山坳走,風卷著細沙打在臉上。
    從前的地縫早被碎石填了,隻留個深不見底的坑,坑裏泛著幽藍的光——那是歸墟殘留的氣。
    他蹲在坑邊,把酒葫蘆裏的酒全倒了進去,酒液沾在碎石上,騰起縷縷白煙。
    \"老城隍,\"他對著坑輕聲說,\"白無命那話到底什麽意思?\"
    山風突然變了方向。
    陸醉川的白發被吹得亂飛,他聽見坑裏傳來模糊的聲響,像有人在很遠的地方說話。
    他湊近些,那聲音突然清晰了一瞬:\"輪回已斷,宿命未終。\"
    他猛地往後仰,後背撞在石頭上。
    歸墟坑裏的幽藍突然暗了,像被誰掐滅的燈。
    等陸醉川回到客棧時,天已經擦黑了。
    沈墨寒正就著油燈看封信,火漆印還沒完全幹,是分裂派首領的私印——那老頭在歸墟斷後時,說過要\"去個清淨地方\",沒想到留了後手。
    \"白無命曾提過"南疆舊盟"。\"沈墨寒把信推給他,燭火在她眼底跳,\"他說那是一切的開始。\"
    陸醉川捏著信紙的手緊了緊。
    信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瀕死時寫的:\"他們在等輪回重啟,而輪回的鑰匙...在南疆。\"他抬頭時,正看見小九站在門口,盲布被夜風吹得掀起一角,露出下麵平靜的眼:\"我也聞到了,南疆的味道。\"
    趙霸天這時候撞了進來,身上沾著草屑和焦味。
    他扯下披風甩在桌上,臉上有道血痕,是被符灰濺的:\"那些偽城隍廟全燒了!
    但老子在保定看見...看見廟門口刻著南疆的圖騰!\"他突然頓住,盯著陸醉川手裏的信,\"你們也查到南疆了?\"
    沈墨寒把信收進袖中,指尖摩挲著袖扣上的玉扳指——那是前清皇族的舊物,此刻涼得刺骨:\"歸墟的異動、白無命的殘魂、偽城隍廟的邪術,所有線索都指向南疆。\"她看向陸醉川,目光像刀,\"我們得去。\"
    陸醉川摸出酒葫蘆,對著嘴灌了一口。
    酒是辣的,燒得喉嚨發疼。
    他望著窗外的陰雲,那雲正往南方飄,像條巨大的灰蛇。\"去。\"他說,聲音啞得像破了的鑼,\"白無命想讓我變成他?
    那我偏要去看看,他背後的人到底想玩什麽。\"
    夜裏,客棧的馬廄傳來馬蹄聲。
    陸醉川裹著披風站在院門口,看著沈墨寒把古籍塞進木箱,趙霸天檢查九節鞭的鐵環,小九抱著她的銀鈴鐺坐在馬背上。
    風裏有股潮濕的腥氣,是從南方吹來的——那是瘴氣的味道,他在老城隍的記憶裏聞過。
    \"走。\"他翻身上馬,白發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馬蹄踏碎滿地月光,往南方去了。
    遠處的山影裏,一座廢棄的神廟若隱若現,廟門匾額上的漆早被風雨剝蝕,隻隱約能看出\"鎮靈\"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