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舊盟新影,陰謀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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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在密林中悶響,像敲在蒙了濕布的大鼓上。
陸醉川吸了吸鼻子,瘴氣裏那股腐葉混著蛇蛻的腥氣更濃了,老城隍的記憶突然翻湧——百年前他巡查南疆時,也是這樣的天氣,雲壓得低,連鳥雀都不敢叫。
\"停。\"沈墨寒突然勒住韁繩。
她的指尖按在馬頸上,那裏的皮膚正隨著某種震動微微抽搐。
陸醉川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前方的樹影裏,幾株歪脖子樹的枝椏間纏著青藤,藤上開著指甲蓋大的紫花——不是自然生長的,每朵花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像被人用線牽著。
\"是引路藤。\"小九突然開口。
她的盲布被瘴氣浸得發潮,聲音卻比往日清晰,\"無眼判官管陰陽路時,見過這種藤。
活人走陽道,死人走陰路,它...它在給陰路指路。\"
趙霸天的九節鞭\"唰\"地抖開半尺,鐵環相撞的脆響驚飛了兩隻灰雀:\"老子就說這林子不對勁,剛才我摸了塊石頭,表麵溫的,底下冰得紮手。\"他翻身下馬,靴底碾過一片枯葉,那葉子竟\"滋啦\"冒起青煙,\"奶奶的,土底下埋著邪火!\"
陸醉川摸出酒葫蘆灌了一口,辛辣的燒刀子順著喉嚨滾進胃裏,眼前的瘴氣突然淡了些——這是城隍之力在預警。
他看見林深處有半截褪色的紅牆,牆根下堆著碎陶片,有的刻著鬼臉,有的畫著銜尾蛇。\"到了。\"他踢了踢馬腹,\"那廟門匾額,我在歸墟坑裏的幻象裏見過。\"
廢棄神廟的木門\"吱呀\"一聲被趙霸天踹開時,沈墨寒正蹲在門檻前。
她指尖蘸了點地上的青灰,湊到鼻尖聞了聞,又用前清皇族特有的朱砂筆在袖扣玉扳指上劃了道符。\"是巫火灰。\"她抬頭時,發間的銀簪閃了閃,\"白無命和南疆巫王結盟時,用活人血祭灶神,燒的就是這種摻了蠱蟲的香灰。\"她站起身,裙角掃過一塊刻著蛇紋的地磚,\"現在...這地磚下埋著引魂釘。\"
\"引魂釘?\"趙霸天把九節鞭纏在腰間,從懷裏摸出個銅哨含在嘴裏,\"老子帶幾個兄弟去外圍守著,要是有邪修摸過來——\"他咬著哨子笑了笑,露出兩顆被煙漬染黃的虎牙,\"就給他們唱段《百鳥朝鳳》。\"
陸醉川拍了拍他肩膀:\"小心血咒。\"老城隍的記憶裏,南疆巫王最善借風下咒,風往哪吹,咒往哪走。
趙霸天的背影消失在廟門外時,他聽見那銅哨輕響了三聲,是青幫的暗號:\"八方無眼,萬鬼退散。\"
沈墨寒已經沿著牆根摸到了祭壇入口。
那是塊半人高的青石板,表麵刻滿扭曲的符文,她蹲下身,用玉扳指上的符光一照,石板突然裂開條縫,黴味混著腐肉味\"呼\"地湧出來。
陸醉川當先跳下去,靴底踩在濕滑的青石板上,抬頭看見頭頂的裂縫漏下幾縷光,正好照在對麵的石壁上——那裏嵌著幅半卷的圖軸,絹帛雖舊,上麵的血字卻鮮豔得像剛滲出來的。
\"四極盟約...\"沈墨寒的聲音發顫。
她舉起隨身帶的青銅燈,火光映出圖卷上四個模糊的印章:南疆巫王的蛇紋印、西域屍宗的骷髏印、東海龍宮的珊瑚印,還有個他再熟悉不過的——白無命的鬼麵印。\"當年命運之輪轉動,不是白無命一人所為。\"她的指尖撫過\"輪回重啟\"四個字,\"他們借四極之力鎖死天命,現在...有人要重啟這個局。\"
\"你們不該來這裏。\"
聲音像冰錐紮進耳底。
陸醉川猛地轉身,看見廟頂的青瓦正在碎裂,月光漏下來,照出個身披金鱗戰甲的男人。
他的臉藏在陰影裏,唯有用骨珠串成的發繩在動,每顆骨珠裏都封著張扭曲的人臉。\"赫連燼?\"沈墨寒的青銅燈\"當啷\"掉在地上,\"西域屍宗的冥尊...你怎麽會在南疆?\"
\"我本不該在。\"男人抬手,金鱗甲上的鱗片突然豎起,每片都泛著冷光,\"但有人說,這裏有該我取的東西。\"他的目光掃過石壁上的圖卷,\"比如...白無命的命。\"
陸醉川把酒葫蘆往腰間一掛。
他能感覺到城隍之力在血管裏發燙,這是要化身的前兆。\"想取他的命,先過我這關。\"他屈指一彈,酒葫蘆裏的酒線噴出來,在半空凝成酒劍,\"老城隍說過,酒劍斬因果——\"
\"因果?\"赫連燼突然笑了,笑聲裏帶著鐵鏽味,\"你以為你斬的是因果?
你斬的是別人的棋盤!\"他抬手揮出道黑芒,陸醉川的酒劍應聲而斷,震得他虎口發麻。
這是閻羅境後期的力量,比白無命當年還強三分。
兩人的身影在祭壇裏交錯。
陸醉川的城隍之力催得急,白發根根豎起,每一拳都帶著陰雷;赫連燼的金鱗甲卻像活物,被擊碎的鱗片轉眼又長出新的,骨珠發繩裏的怨靈尖嘯著撲過來,咬得他脖頸生疼。
沈墨寒在角落翻找著什麽,突然她舉起麵青銅鏡,鏡麵映出赫連燼的影子——那影子裏纏著無數黑線,像有人用線牽著提線木偶。
\"他不是主謀!\"她尖叫著甩出張黃符,\"那些黑線...是控魂咒!\"
陸醉川的拳頭停在赫連燼喉前半寸。
他能看見對方眼底閃過絲清明,轉瞬又被黑霧籠罩。\"走!\"他拽起沈墨寒往祭壇外跑,背後傳來金鱗撞擊的轟鳴,\"趙霸天的銅哨早該響了,外圍的邪修...怕也是幌子!\"
廟門外的月光突然被烏雲遮住。
陸醉川回頭時,正看見赫連燼站在祭壇入口,金鱗甲上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發出\"滋啦\"的聲響。
他的骨珠發繩斷了,有顆骨珠滾到陸醉川腳邊,裏麵封著的人臉突然開口,聲音是赫連燼的,卻帶著哭腔:\"他們...要複活的不是命運之輪...\"
沈墨寒的清心符突然從袖中飛出,閃著微光貼在赫連燼額頭上。
他的身體猛地一震,黑霧退了些,露出雙充血的眼:\"輪回鑰匙...在...\"
\"走!\"陸醉川把沈墨寒推進馬廄,趙霸天的銅哨終於炸響,是青幫的緊急撤退暗號。
馬蹄聲再次響起時,他回頭望了眼那座神廟,看見赫連燼的身影在黑霧裏搖晃,像根隨時會斷的燭芯。
\"他剛才想說什麽?\"沈墨寒攥著青銅鏡,鏡麵上的黑線還在蠕動。
陸醉川摸出酒葫蘆,發現裏麵空了。
他望著南方更濃的瘴氣,喉嚨裏的酒火燒得他眼眶發疼:\"不管他想說什麽...我們都得更快。\"
遠處傳來狼嚎,混著某種類似於鐵鏈拖地的聲響。
小九突然抱緊銀鈴鐺,盲布下的眼睛動了動:\"有東西...從更南邊來了。\"
馬蹄聲踏碎滿地月光,往更深的南疆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