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酒火淬魂,戰前礪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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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時,臨時營地中央的篝火“轟”地燃了起來。
    這火比尋常篝火高出三倍,鬆枝劈啪爆響間,火星子竄到半空又簌簌落下,在眾人頭頂織成一張金紅的網。
    陸醉川站在火前,腰間酒壺隨著他的動作輕晃,壺身刻著的“焚心”二字被火光映得發亮——這是他藏在床板下三年的酒,老掌櫃說過“不到斷生死的關頭別開”。
    “都過來。”他伸手按住壺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沈墨寒的影子先到了。
    她捧著個青銅鼎,鼎裏盛著混著朱砂的清水,指尖在鼎沿劃出三道符,清水立刻泛起漣漪:“陰陽引靈陣布好了,火裏的城隍力會順著水脈走。”她抬頭時,發間銀簪閃了一下,“但這火是淬魂不是泡溫泉,受不住就喊停,別硬撐。”
    人群裏傳來抽氣聲。
    趙霸天的玄鐵碑“咚”地砸在地上,他扒拉開幾個青幫弟子擠到最前,赤膊的胸膛還沾著白天練拳的汗:“老子先上!當年在長江口被夜叉抓著胳膊啃都沒喊過疼,這火能比夜叉牙尖?”
    陸醉川盯著他後頸新添的刀疤——是前日探敵營時留下的。
    他張了張嘴,終究沒勸。
    手一鬆,酒壺裏的琥珀色液體順著指縫淌進火裏。
    “轟!”
    火焰驟然拔高,赤金取代了橙紅,像是有人往爐子裏扔了塊太陽。
    火心處浮起個模糊的印記,像青銅又像火焰,正是城隍廟梁柱上刻了百年的城隍印。
    趙霸天的吼聲被熱浪卷走了。
    他剛踏進火圈,皮膚就紅得像剛出爐的鐵,額角的汗珠子還沒滾到下巴就被烤成了白汽。
    “好家夥……”他咬著牙笑,玄鐵碑在掌心轉了個圈,“比刀山狠!”可話音未落,他的胳膊上就爆出青筋,肌肉鼓得像要撐破皮膚——那赤金火焰正順著他的毛孔往身體裏鑽,每一縷都像根燒紅的針,紮得他骨頭縫裏發疼。
    “趙哥!”有弟子想衝過去,被陸醉川伸手攔住。
    他的目光掃過趙霸天扭曲的臉,又落在對方緊攥的拳頭上——指節泛白處,隱約透出金芒。
    “他能行。”陸醉川低聲說,喉結動了動,“這火淬的是他這些年攢的氣,當年被日本人打斷三根肋骨都沒彎的氣。”
    沈墨寒的指尖在青銅鼎上敲了三下。
    清水裏的漣漪突然轉了方向,化作個小漩渦,赤金火焰裏飄出幾縷光絲,順著漩渦鑽進人群裏。
    離得近的幫眾先是一顫,接著眼睛亮了——他們分明看見,那光絲正順著自己的經脈遊走,把堵著的地方一點點燒通。
    “該我了。”
    清軟的聲音混著銀鈴輕響。
    小九扶著盲杖從人群後走出來,發間的鈴鐺被火光烤得溫熱。
    她沒像旁人那樣猶豫,盲杖點地的節奏突然變快,一步跨進火圈。
    赤金火焰裹住她的瞬間,她的睫毛顫了顫——雖看不見,卻像能“看”見火焰的形狀。
    右手從袖中摸出判官筆,筆尖蘸了蘸掌心的血,在空中劃出第一道符。
    “嗡——”
    火焰突然安靜下來,順著她筆下的軌跡流轉。
    第二道符、第三道符……每一道都像根線,把亂撞的火絲串成了網。
    當最後一筆落下時,小九眉心“卍”字印記突然亮起,比火焰更亮。
    她的盲杖“當”地掉在地上,雙手按在胸口,氣息陡然拔高——那是被封印了十八年的判官之力,正順著火焰的引子,破開封印。
    陸醉川的手死死攥著城隍令。
    青銅牌子燙得幾乎要烙進掌心,他卻感覺冷——冷到骨頭裏。
    他望著趙霸天逐漸穩定的氣息,望著小九眉心的光,望著周圍幫眾眼裏的熱火,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亂葬崗撿到的那具屍體。
    那是周天佑的兵,心髒被挖走了,胸腔裏塞著張符:“以生魂祭陰兵”。
    “該我了。”他對著火輕聲說。
    最後半壇焚心酒被他仰頭飲盡。
    酒液順著嘴角往下淌,在衣襟上洇出個深色的圓。
    他踏入火圈的刹那,赤金火焰突然炸成了碎片,每一片都裹著他的影子。
    眾人眼前一花,竟看見兩個陸醉川——一個站在火裏,另一個半透明的虛影浮在他身後,穿著褪色的紅袍,腰間掛著和他一模一樣的城隍令。
    “以魂為引,以命為爐。”虛影開口時,聲音像從極遠的地方飄來,“後世城隍,可敢接我這百年業火?”
    陸醉川的回答是攥緊了胸口的城隍令。
    火焰順著他的經脈往上竄,他能聽見自己骨骼發出的脆響,能看見血管裏流動的光——那是初代城隍的意誌,正順著酒力,往他靈魂裏鑽。
    他的氣息開始瘋漲:閻羅境初期、中期、後期……當觸到巔峰的刹那,整片營地的火焰都晃了晃,像是在向他致敬。
    “咳……”
    陸醉川踉蹌著退回火圈外,嘴角溢出黑血。
    沈墨寒立刻扶住他,指尖按在他腕間——脈息亂得像狂風裏的燭火,卻比之前強了三倍。
    “透支了。”她皺眉,從懷裏摸出顆丹藥塞進他嘴裏,“下次別學趙霸天那莽夫。”
    趙霸天正擦著汗走過來,玄鐵碑上沾著金粉似的火屑:“老子現在能一拳砸穿三堵牆!”他拍著陸醉川的背,力氣大得能把人拍散架,“那什麽閻羅境巔峰,咱哥倆一人扛一半!”
    小九摸索著撿起盲杖,指尖還沾著血。
    她歪頭笑了笑,雖然看不見,卻像能“看”見眾人的臉:“我好像……記起怎麽判生死了。”
    篝火漸漸弱了下去,赤金火焰褪成橙紅,露出底下燒得透紅的炭塊。
    有人往火裏添了根鬆枝,火星子又竄起來,把眾人的影子投在帳篷上——那些影子比之前高了,也壯了,像一排豎著的劍。
    “睡吧。”陸醉川抹了把嘴角的血,聲音啞得像砂紙,“明早……”他望著東邊漸起的薄霧,沒說完的話被風卷走了。
    營地裏的燈一盞盞滅了。
    沈墨寒的帳篷還亮著,她在整理符咒;趙霸天的呼嚕聲能震得鬆針落;小九蜷在篝火邊,懷裏多了隻蹭過來的小黃狗。
    陸醉川裹著毯子躺在石頭上,望著天上的星子。
    他摸出城隍令,這次沒覺得燙,反而有股暖意順著掌心往心裏鑽。
    薄霧漫過營地時,他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鶴鳴。
    那是沈墨寒養的信鶴,該是從北漠傳回消息了。
    清晨霧散時,營地外的空地上響起整齊的腳步聲。
    有人在喊“起勢——”,有人在練刀,還有人舉著玄鐵碑互相對砸。
    陸醉川站在高處往下看,突然覺得這霧裏的人影,比昨天清晰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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