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聲穿過崔府高牆，驚起古槐樹上棲息的夜梟。包拯蹲在後院最角落的青石板前，指尖掠過石板上幾道幾乎不可見的劃痕。月光被樹影割裂，斑駁地灑在他沾滿泥漬的官袍下擺上。
    "大人，這石板被人動過。"展昭的劍鞘輕叩地麵，劍穗上的玉墜在黑暗中泛著微光，"底下是空的。"
    公孫策突然抬手，接住從樹梢飄落的一截紅繩。那繩子不過三寸，卻用五種顏色絞成，繩結處還粘著些暗紅色粉末。"是朱砂浸過的五色繩。"他的銀針挑起繩結，針尖立刻騰起一縷青煙，"用來測算地脈走向的。看這打結的手法，是閩南一帶的方士......"
    話音未落，展昭的劍鞘已重重敲在某塊石板上。空洞的回響驚動了地底的老鼠，七八隻肥碩的黑鼠從縫隙竄出，每隻尾巴上都係著個米粒大小的銅鈴。鈴聲未歇，那塊三尺見方的石板已轟然移開，露出條斜向下的階梯——
    每一級台階都用青磚砌成，磚麵上刻著精致的蓮花紋樣。從入口處的含苞待放，到最底層的完全盛開，不多不少正好是九十九級。磚縫裏還殘留著些暗綠色粉末，散發出淡淡的腥氣。
    "《營造法式》裏的"蓮步生香"。"包拯的官靴碾碎階上一隻毒蠍，蠍尾針在月光下泛著藍光，"專克魯班機關。這些磚......"他彎腰摸了摸磚麵，"是用陳州特產的黏土燒製的，遇水會發燙。"
    地道裏的空氣渾濁悶熱，混合著黴味和某種藥材的氣息。公孫策點燃的火折子隻能照亮方寸之地，火光映出牆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各種形態的蓮花，有些花瓣間還刻著細小的數字。
    盡頭是間八角石室，八麵牆上各掛著一盞鐵製油燈。三人剛踏入室內，那些油燈突然無風自燃，火焰呈現出詭異的青白色。燈光下，地麵竟是用各色碎石精心拚成的開封九門圖！朱雀門的位置鑲著塊赤色瑪瑙，而新鄭門處則用黑曜石拚出了個奇怪的符號。
    公孫策的藥囊剛觸及"新鄭門"位置的碎石，整麵西牆就發出"哢哢"的機括聲，緩緩轉出九口烏木箱子。每口箱子都上了鎖，鎖具造型奇特——是朵盛開的蓮花，而鎖眼位置卻是個拇指大小的凹槽，槽內布滿細如發絲的金屬倒刺。
    "要斷指之人的血......"展昭的劍尖抵住鎖眼，借著燈光看到倒刺上泛著的幽藍，"還是淬了蛇毒的！"
    包拯從懷中取出那枚缺指手印的玉牌。羊脂玉在燈光下溫潤如水，背麵的紋路竟與鎖眼凹槽完全吻合。當玉牌按入凹槽的刹那，石室頂部突然傳來"沙沙"聲，無數紙片如雪片般飄落——
    全是各地駐軍將領的八字庚帖！每張帖子都用朱砂寫著生辰，背麵還蓋著模糊的官印。公孫策接住一張正在自燃的紙片，發現燃燒的火焰竟是詭異的綠色。"不是普通的紙，"他的銀針挑開紙灰，"摻了磷粉和硝石，遇空氣就會......"
    機括聲打斷了他的話。九口烏木箱同時開啟，露出裏麵整齊排列的三十六把鐵鑰匙。每把鑰匙柄部都鑲著顆人牙，牙冠上用極細的刻刀雕著將領姓名。包拯抓起刻著"狄青"的那把，鑰匙突然在他掌心劇烈震動，指縫間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在青白色的燈光下如同鮮血。
    "是血髓鐵！"展昭劈手打落鑰匙，金屬落地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遇體溫即溶，這鐵裏摻了......"
    牆上的油燈突然齊齊爆燃，火焰竄起三尺多高。火光中，碎石拚圖上的"固子門"位置緩緩升起個檀木沙盤，盤中塑著微縮的城門樓，樓裏密密麻麻擺著上百個鐵製小人。那些小人不過寸許高，卻個個盔甲鮮明，手持微型兵器。
    公孫策的銀簪剛觸及沙盤邊緣，那些鐵人突然開始移動，排成個標準的"鋒矢陣"！更駭人的是，沙盤底部的機關發出"哢嗒"聲響，城門樓模型竟然緩緩打開，露出裏麵隱藏的弩車。
    "活兵沙盤......"包拯的指甲掐進掌心，留下四個月牙形的血痕，"用磁石操控的軍陣推演！這手法......"
    沙盤底部突然裂開一道細縫，滾出個烏鐵匣子。匣麵陰刻著九朵蓮花，每朵花心都嵌著粒會轉動的鐵珠。展昭的劍尖剛挑開匣蓋，頭頂就傳來弓弦震動聲——
    九支弩箭破空而至，箭尾竟都拴著燃燒的符紙！包拯旋身揮袖，尚方劍在空中劃出三道銀弧，六支箭應聲而斷。剩下三箭釘入沙盤，鐵製小人頓時炸成碎片。飛濺的鐵屑中，烏鐵匣裏的物件終於顯露——
    是把形製古怪的鑰匙，通體黝黑，柄部做成斷指手掌的形狀。掌紋清晰可辨，唯獨缺少無名指。鑰匙齒紋複雜得令人眼花，每個凹槽裏都填著暗紅色的物質。
    "九門總鑰。"公孫策的銀針試探著插入鑰匙紋路，"能控製開封所有水門閘機。這紅色的是......"
    鑰匙突然在他手中裂成兩半，露出裏麵蜷縮的紙條。泛黃的紙上用朱砂畫著條細線，從崔府直通樞密院軍械庫。紅線上標著七個紅點，每個點旁都寫著時辰——最近的一個，正是明日卯時三刻！紅點周圍還畫著些奇怪的符號，像是潮汐的標記。
    "報——"王朝的聲音從地道口傳來，在石室中激起回聲，"崔佑遠的書房著火了！"
    包拯衝出地道時，崔府書房已是一片火海。烈焰吞噬著窗欞，將夜空染成橘紅色。透過翻滾的濃煙，可見有個灰衣人正將一疊文書投入火中。展昭的袖箭破空而去，穿透那人右肩，卻見他反手將燃燒的文書塞進嘴裏，獰笑著咽下最後一口——
    "星火......永......"
    灰衣人倒地時，懷中的銅牌滾到包拯腳邊。牌上"陳州漕司"四個篆字下，還刻著行蠅頭小楷：
    "乙亥年卯時三刻，九門同開"
    銅牌內側粘著片薄如蟬翼的鐵片，在火光中泛著詭異的藍光。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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