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葉琛與崔明月已換上商隊裝束，混在一支販馬隊伍中出了都城。
    "大人，後麵有人跟著。"崔明月壓低聲音，"從出城就一直尾隨。"
    葉琛不動聲色地調整馬速："幾個？"
    "四個，兩前兩後。看騎術像是軍中斥候。"
    "甩掉他們。"葉琛突然拐入岔道，"走老河溝。"
    老河溝是條幹涸的河道，亂石嶙峋。兩人策馬狂奔，在拐彎處突然下馬，藏入岩縫。追兵呼嘯而過，竟沒發現目標已消失。
    "不是鄒遠道的人。"葉琛撿起追兵掉落的一塊腰牌，"禁軍的標記。"
    崔明月臉色一變："皇上派人跟蹤我們？"
    "未必是皇上。"葉琛冷笑，"禁軍左衛統領高煥，是鄭國公的連襟。"
    雨勢漸大，兩人換了裝束繼續趕路。途經一處驛站時，葉琛突然勒馬："不對勁。"
    驛站外停著幾輛馬車，車轅上滿是泥漿，但車輪卻異常幹淨，分明是剛換上的新車輪。
    "埋伏？"崔明月手按刀柄。
    葉琛搖頭，從懷中取出一枚銅錢彈向馬廄。銅錢落地發出清脆聲響，霎時間十餘支弩箭從暗處射來！
    "走！"兩人調轉馬頭衝入林中。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至少二十人追了上來。
    "分頭走。"葉琛將半塊虎符塞給崔明月，"你去函穀關，我引開他們。"
    崔明月剛要反對，葉琛已一鞭抽在她馬臀上。馬兒吃痛狂奔，轉眼消失在雨幕中。
    三日後，函穀關外。
    崔明月按約定在鬆林等候，卻不見葉琛蹤影。正當焦急時，一陣熟悉的鷓鴣叫聲傳來，是金鱗衛的暗號！
    樹叢中鑽出個"樵夫"，正是喬裝的葉琛，左臂還纏著滲血的布條。
    "大人受傷了？"
    "小傷。"葉琛撕下偽裝，"高煥派了死士，折了三個才甩掉。"
    他指向鬆林深處："找到那棵老槐樹了。"
    老槐樹樹幹中空，離地三尺處有個隱蔽的樹洞。葉琛取出兩把鑰匙拚在一起，嚴絲合縫。
    "奇怪..."他忽然皺眉，"樹洞裏沒有石匣。"
    崔明月撥開落葉，露出一個生鏽的鐵環："大人，在地下！"
    兩人挖開浮土，果然發現個匣子。鑰匙插入鎖孔，卻紋絲不動。
    "需要密碼。"葉琛仔細檢查鎖眼，"丙戌年冬至...韓猛說的是這個日期？"
    他嚐試轉動鑰匙：丙戌年對應永昌六年，冬至是十一月..."六...十一..."
    "哢嗒"一聲，鎖開了！
    石匣中是個油布包裹，展開後卻隻有半本名冊，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撕毀過。
    "隻有十三人..."崔明月翻看名冊，"還都是低級將領。"
    葉琛卻盯著撕毀的痕跡："這是被故意撕開的。你看這齒痕，是沿著特定名字撕的。"
    他指向一個殘留的姓氏："這個"趙"字，應該就是趙破虜。鄭國公把名冊一分為二，高級將領在另一半。"
    "那會在哪？"
    葉琛沉思片刻，突然取出那張字條再次細看。對著陽光，他發現背麵還有極淡的墨跡："...寺..."
    "報恩寺！"崔明月脫口而出，"京都南郊的報恩寺！鄭國公每年冬至都會去上香。"
    葉琛眼中精光一閃："回京。"
    報恩寺香火鼎盛。葉琛扮作香客，在正殿轉了一圈，目光鎖定功德碑上一個名字：趙安國，正是趙破虜的本名！
    "這位施主。"知客僧合十行禮，"可是要添香油？"
    葉琛遞上一錠銀子："想為故人點盞長明燈。"
    "不知施主要超度哪位？"
    "趙安國將軍。"
    知客僧臉色微變："這...本寺並無此人..."
    "是嗎？"葉琛亮出半塊玉佩，"那這名字為何刻在功德碑上？"
    知客僧汗如雨下，終於低聲道："請隨貧僧來。"
    偏殿地藏菩薩像後有個暗格，裏麵放著個紫檀木匣。葉琛剛要取，知客僧突然按住他的手："方丈說，取此物者需答一個問題。"
    "講。"
    ""赤焰照鐵衣"的下一句是什麽？"
    葉琛心頭一震，這是鄭國公府的暗號！他沉思片刻，緩緩道：""金戈...向天橫"。"
    "施主請便。"知客僧退後三步，竟轉身離去。
    木匣中是另外半本名冊，記錄著十四位高級將領的信息，每人名下還附著一個小布袋。葉琛打開其中一個，竟是縷帶著血痂的頭發！
    "這是..."
    "投名狀。"葉琛聲音發冷，"鄭國公讓每個心腹交一縷頭發，染上自己殺的第一個無辜者的血。"
    崔明月胃裏一陣翻騰："太狠毒了..."
    "不止。"葉琛翻到末頁，"看這個。"
    末頁是皇宮張布防圖，標注著各門守將姓名，竟有七人是名冊上的"赤焰營"將領！
    "鄭國公這是要..."崔明月聲音發抖。
    "造反。"葉琛合上冊子，"幸好鄒遠道隻拿到半本。"
    葉琛的手指在紫檀木匣上摩挲，那半本名冊像塊烙鐵似的燙手。
    "十四個人..."葉琛翻開名冊第三頁，指尖停在"韓猛"二字上，"羽林衛中郎將，掌管皇城西門。"
    崔明月倒吸一口涼氣："西門直通皇宮大殿！"
    "鄒遠道手裏那半本，至少有二十個名字。"葉琛壓低聲音，"得趕在大祭前..."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馬蹄聲。崔明月吹滅蠟燭的瞬間，葉琛已經拉著她閃到佛像後。月光下，三個黑影翻牆入院，腰間佩刀泛著冷光。
    "是鄒遠道的人。"葉琛貼著崔明月耳朵說。"
    領頭的黑衣人徑直走向地藏菩薩像。葉琛屏住呼吸，看著那人手指摸向佛像底座，那裏有個幾乎看不見的絲線，連著殿外的銅鈴。
    "走。"葉琛拽著崔明月退到偏門。剛出院子，身後就傳來銅鈴脆響。緊接著是拔刀聲和一聲暴喝："有人拿走了匣子！"
    兩人翻出寺院後牆。崔明月的裙角被荊棘扯住，葉琛回身割斷布料時，指尖觸到她小腿上的一道舊疤。
    "三年前在隴右落下的。"崔明月喘著氣解釋，"當時你...南宮博剛被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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