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戩目不斜視，嘴唇微動："蘇先生派人送信，說您可能遇險。陛下其實沒召見，咱們這是金蟬脫殼。"
    葉琛暗自點頭。轎子剛拐出崔府巷口，他突然道："去戶部。"
    "現在？"趙戩詫異，"祁王的人可能還在盯著..."
    "正是要趁他們以為我進宮時，打他個措手不及。"葉琛從袖中取出半片竹簡，"崔永年留下的。上麵提到鄒遠道在戶部埋了釘子。"
    戶部衙門今日出奇安靜。葉琛亮出巡查禦史的腰牌，守衛不敢阻攔。穿過前廳時，他注意到幾個書吏神色慌張地往後院跑。
    "攔住他們！"葉琛厲喝。
    趙戩一個箭步衝上前，拎小雞似的提起一個書吏："跑什麽？"
    那書吏麵如土色："小的...小的內急..."
    葉琛不理會，徑直走向檔案庫。推開沉重的木門，黴味撲麵而來。架上賬冊堆積如山，但明顯有人剛剛翻動過，幾本賬冊的簽條還歪斜著。
    "搜！重點查軍餉和邊關調撥。"
    半個時辰後，一個年輕主事驚呼："大人！這賬冊有古怪！"
    葉琛接過泛黃的賬本，手指撫過紙麵。這是記錄三年前北疆軍餉的明細，數字工整，印章齊全，看似毫無破綻。但他眯起眼睛，發現某些數字的墨色略深。
    "拿燈來。"
    在晃動的燭光下，那些被修改過的數字隱約可見原跡。葉琛冷笑："好手段。先用特殊墨水寫實數，待墨跡幹透再覆蓋假數。"他轉向主事，"去請戶部老主事來，就說本官請教賬目。"
    老主事顫巍巍進來時，葉琛正用自製的藥水塗抹賬頁。被篡改的數字漸漸顯形，實際撥付的軍餉竟比賬上少了三成！
    "鄭主事，"葉琛頭也不抬，"這三成的差額，去哪了？"
    老主事撲通跪下："老朽不知啊！這...這定是下麵人做的手腳..."
    "是嗎？"葉琛翻開另一頁，"那這筆"甲字七號"特別支出，為何隻有鄒相國的私印，沒有戶部大印？"
    老主事突然麵如死灰。葉琛知道戳中了要害。這"甲字七號"顯然是某種秘密賬目的代號。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急促腳步聲。蘇沐匆匆進來，附耳道："大人，祁王派死士往這邊來了！還散布謠言說您逼死崔永年，要搜查栽贓..."
    葉琛不慌不忙卷起賬冊："鄭主事，你是三朝老臣，應當明白現在站哪邊。"他聲音驟冷，"祁王能滅口崔永年，就不能滅你口嗎？"
    老主事渾身發抖，突然抓住葉琛衣袖："大人救我！那"甲字七號"賬冊...在...在..."
    一支弩箭突然破窗而入，正中老主事後心！趙戩立即拔刀護住葉琛，另一箭已射滅燈燭。黑暗中隻聽蘇沐大喊："保護大人！"
    混亂中，葉琛感覺有人塞了東西在他手中。借著窗外月光，他看清是老主事臨死前扯下的腰間玉佩，上麵刻著"甲七"二字！
    次日朝堂，氣氛劍拔弩張。祁王一黨的大臣們紛紛上奏，彈劾葉琛"逼死老臣擅查戶部"。老皇帝病容憔悴，隻是擺手："此事容後再議。"
    葉琛冷眼旁觀，注意到祁王不斷與兵部尚書交換眼色。退朝時，他故意落後幾步，果然聽見祁王低聲說："...提前到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葉琛心頭一震。崔永年說的"七月流火"，《詩經》原句正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而七月初七正是民間稱"流火節"的日子！
    回到錦繡莊，葉琛立即召集心腹。他將玉佩放在案上："這"甲七"不僅是賬冊編號，更是位置指示，戶部檔案庫甲排第七櫃。"
    蘇沐恍然大悟："難怪祁王急著殺老主事滅口！大人，要不要連夜去查？"
    葉琛搖頭："太危險。我另有一計。"他取出一份名單，"這些是鄒遠道倒台後仍在六部任職的舊人，其中戶部侍郎周延最可疑。"
    "大人，不好了！"錦繡莊的小廝慌慌張張衝進書房，"西市茶樓裏有人說書，編排您逼死崔大人的段子！"
    葉琛手中毛筆微微一頓，墨汁在宣紙上洇開一朵黑花。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備轎，去西市。"
    蘇沐急忙攔住："大人，這明顯是祁王設的局，就等您自投羅網！"
    "正是要去會會他們。"葉琛換上一身素色常服，腰間卻暗藏軟劍，"趙戩，帶幾個好手遠遠跟著。"
    西市華燈初上，茶樓裏人聲鼎沸。葉琛壓低鬥笠，在角落坐下。台上說書人正唾沫橫飛：
    "...那葉大人冷笑三聲，將毒酒往崔老麵前一推！可憐三朝老臣，就這麽..."
    "啪！"葉琛的親衛突然拍案而起，"胡說八道！"
    滿堂寂靜。說書人眯起眼睛："這位客官有何高見？"
    葉琛不慌不忙走上台，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案上："老先生說的精彩，隻是與事實有些出入。當日我在場，分明是崔老自己..."他故意欲言又止。
    台下頓時議論紛紛。一個商人打扮的男子高喊："聽說崔老是替人頂罪！"
    葉琛嘴角微揚。這正是他要的效果。說書人收了銀子，眼珠一轉立即改口："客官說得是！老朽還有下半段，那崔老臨終前，手裏攥著..."
    "住口！"二樓雅座突然站起幾個錦衣大漢。葉琛餘光瞥見他們腰間祁王府的令牌。
    說書人嚇得噤聲。葉琛卻朗聲道："崔老攥著什麽？大家不想知道嗎？"他轉向說書人，"繼續說，我再加十兩。"
    重賞之下，說書人咬牙道："攥著半片帶血的密信！上麵寫著"七月初七...""
    二樓的大漢們猛地拔刀。葉琛早有準備，一腳踢翻茶桌，滾燙的茶水潑向衝在最前的敵人。混亂中，趙戩帶人從後門突入，迅速控製場麵。
    回府路上，蘇沐憂心忡忡："大人，這樣打草驚蛇..."
    "就是要讓祁王知道，他的謠言不堪一擊。"葉琛掀開轎簾，看著街上巡邏的士兵明顯增多，"看來他真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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