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香樓的燭芯在銅盞裏劈啪作響，蘇婉兒盯著門縫下那道晃動的陰影，喉間泛起鐵鏽味。
    三短兩長的敲門聲像重錘砸在她心上——這是影衛內部"緊急匯合"的暗號，前日剛從王敬之那套出的密報裏記著。
    係統浮窗仍在眼前跳動，猩紅字體刺得她眼眶發酸：【高危目標距離一百步】。
    "青竹，去後巷喊王禦史。"她壓著聲音對侍女耳語，指尖在腰間短弩的機括上輕輕一叩。
    青竹的裙角剛掃過門檻，她已扯鬆鬢邊珠花，故意讓發梢散亂地垂在肩頭，擺出副倉皇模樣拉開門閂。
    門縫剛露出半指寬，冷風裹著兩道黑影擠了進來。
    為首那人裹著灰布直裰，刀疤從左眉骨斜貫至下頜，目光像淬了毒的箭，掃過她發間未簪好的銀簪，又落在案上未收的茶盞："張九皋的消息？"
    蘇婉兒喉結動了動，指尖掐進掌心。
    三天前她故意讓張九皋"泄露"假軍報，為的就是引影七小隊上鉤。
    此刻她攥緊袖中短弩，聲音發顫："等你們半夜，我...我怕被巡城衛發現..."
    刀疤男的視線這才軟了些，側過身讓身後的絡腮胡進來。
    蘇婉兒餘光瞥見兩人腰間鼓囊囊的——是短刀。
    她退後半步，腳尖勾住門檻後的銅爐，"砰"地將門掩上。
    "消息在櫃裏。"她指了指東牆的檀木櫃，轉身時袖口微揚。
    短弩的機括"哢嗒"輕響，刀疤男剛要回頭，一支淬毒的弩箭已穿透他咽喉。
    鮮血濺在素牆上，像朵綻開的紅梅。
    絡腮胡反應極快，反手抽出短刀便刺。
    後窗"嘩啦"一聲碎成蛛網，王敬之持著唐刀破窗而入，刀背重重磕在絡腮胡手腕上。
    短刀當啷落地，他反手扣住對方後頸，膝蓋頂在腰眼上，將人死死壓在青磚地上。
    "搜身。"蘇婉兒扯過桌上的錦帕捂住口鼻。
    血腥味太濃，她想起前世實驗室裏解剖的樣本，想起係統提示裏"曆史原線"中蘇氏滿門被影衛滅口的慘狀，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絡腮胡的衣襟裏掉出個油皮紙包，展開是張泛黃的地圖，朱砂筆圈著"匯通糧行安福驛站慈恩寺後廢院"。
    蘇婉兒的指尖在"廢院"二字上頓住——那是長安城外十裏的破廟，她上月陪母親上香時路過，斷壁上還留著"大曆三年重修"的殘字。
    "影衛的藏兵點。"王敬之扯下絡腮胡的頭巾，露出後頸刺青的七瓣蓮，"這是影七的標記。"他踢了踢地上的屍體，"隊長沒死，說明他們還有後手。"
    蘇婉兒將地圖折成四疊塞進袖中。
    係統浮窗突然彈出新提示：【唐韻值+200，當前等級：青史補闕12005000）。
    解鎖功能：治諜術可探測半徑五裏內密道暗樁）】。
    她閉眼默數三秒，再睜眼時眼底已淬了冰："杜鴻漸去東宮，讓陳玄禮帶三百玄甲衛封鎖城門。
    王禦史帶兵部親衛抄了匯通糧行，那是安祿山在長安的銀號。"
    "你呢？"王敬之按住她欲往外走的手腕，"廢院我去。"
    "我要抓活的。"蘇婉兒抽出被握住的手，指尖掃過他腰間的虎符，"係統說那有密道，我得用治諜術找出口。"她轉身對青竹道："取我的玄色勁裝，再備三桶火油。"
    子時三刻，廢院的斷碑在月光下投出鬼影。
    蘇婉兒蹲在倒塌的佛殿裏，掌心貼著冰涼的青磚。
    係統提示在腦中嗡嗡作響：【東南方三十步，地下三尺，密道入口】。
    她摸出火折子，照著牆根的青苔——磚縫裏果然有半枚銅環，被泥灰仔細糊過。
    "埋火油。"她對身後的五個護院打手勢。
    這些人是她用係統兌換的《練兵要術》教出來的，此刻正利落地將油桶滾進佛殿四角。
    最後一桶油澆在密道入口時，她聞到了若有若無的土腥味——有人來了。
    更鼓敲過醜時，密道裏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蘇婉兒退到斷牆後，指尖扣住火折子。
    第一個黑衣人探出頭時，她看清了對方腰間的七瓣蓮刺青。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總共十三人，每人背上都背著鼓鼓的包裹——是金銀，是密信，是足夠讓安祿山在長安翻雲覆雨的籌碼。
    "點火！"她低喝一聲。
    火折子甩進油桶的瞬間，整座廢院騰起赤焰。
    黑衣人被火勢逼得往密道退，卻發現出口已被火油堵住。
    哭喊聲、刀劍相撞聲混作一團，蘇婉兒借著火光數人數——十三具屍體，獨獨少了那個刀疤男。
    "在房梁上！"護院的驚呼聲讓她抬頭。
    月光被火光染成血色，一道身影立在殘破的飛簷上，玄色勁裝被火光照得發亮。
    那人手持長弓，箭頭正對著她咽喉。
    蘇婉兒的呼吸突然一滯。
    火光中，她看清了對方的臉——高鼻深目，左眉骨下有道淡白的疤痕，像極了...像極了前日在含元殿外，給李隆基遞茶的那個小黃門。
    長弓拉開的聲響混著火焰的劈啪，箭頭帶著風聲破空而來。
    蘇婉兒本能地打滾，左肩傳來刺痛。
    她抬頭時，那人已躍下高牆，消失在夜色裏，隻留下半枚染血的箭頭，插在她方才站的位置，箭杆上刻著極小的七瓣蓮。
    "追！"王敬之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蘇婉兒按住左肩的傷口，血透過指縫滲出來，滴在染血的箭杆上。
    係統浮窗再次彈出，這次的提示不再是猩紅，而是刺目的金：【檢測到關鍵人物"影七首領·安承業"命運線變動，曆史糾錯進度+10】。
    她望著夜色裏那道消失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世史書裏的隻言片語——安祿山有個義子，名喚安承業，善使弓，在安史之亂中血洗長安禦史台。
    此刻左肩的痛意卻比記憶更清晰，她摸出腰間的短弩，對著夜空扣動扳機。
    弩箭破空的聲響裏，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像戰鼓，像號角，像所有被改寫的命運，正在黑暗中發出破土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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