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影隨風動·智鬥雙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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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紙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蘇婉兒的目光剛從檀木匣移開,便見槐葉投在窗上的影子突然凝住——那道瘦長身影不再像片雲,而是如出鞘的劍般立得筆直。
"你何時學會這般悄無聲息了?"她指尖輕輕敲了敲案上未幹的墨跡,聲線平穩得像是在問阿七今日的羹湯鹹淡。
窗欞"吱呀"一聲被推開,小七翻身進來時帶起一陣風,吹得案頭的《邊軍要覽》嘩啦翻頁。
他垂著眸,玄色箭袖下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魚紋短刀——那是她去年中秋賞他的,刀柄上的魚鱗紋被磨得發亮。"小姐,屬下奉命行事。"
奉命。
蘇婉兒的指甲掐進掌心。
這兩個字像根細針,挑開了她與小七之間三年主仆情分的表象。
她想起上月去慈恩寺進香,小七替她擋了刺客的短刀;想起冬夜她挑燈看賬,他總在廊下守著,靴底沾著半融的雪;想起前日她要查兵部檔案,他說"我替小姐探探路",回來時袖角還沾著黴味。
"誰派你來的?"她抓起案上的狼毫筆,筆鋒卻在半空中頓住——若小七是敵,這筆尖刺過去,她未必能快過他腰間的短刀。
小七的喉結動了動,月光從他背後照進來,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幾乎要吞沒案上那卷調令副本。"東宮。"
書房裏的燭火"劈啪"爆了個燈花。
蘇婉兒盯著小七發頂翹起的那縷碎發——那是前日她替他包紮傷口時,他躲她的手蹭亂的。
原來從一開始,他的忠誠便分作兩半,一半給她,一半給太子。
她忽然笑了,將筆重重插進筆山,震得墨汁濺在調令邊緣。"既然是奉命,總該帶些東西回去交差。"說著她拿起調令副本,故意讓半張紙垂在案沿,"你看這是什麽?"
小七的目光掃過"太子李亨"的朱批,瞳孔微微收縮。
她注意到他的手指扣緊了刀鞘——是緊張,還是警惕?
"小姐..."
"噓。"蘇婉兒打斷他,指尖輕輕撫過調令上的騎縫印,"你且看看這印。"她將紙頁對著燭火,紅色印泥在光下泛著暗金,"東宮的"監國之寶",可這印角缺了米粒大一塊。"她抬眼時,眼底像淬了冰,"真印是去年臘月重鑄的,邊角渾圓。
這枚...倒像是照著拓本刻的。"
小七猛地抬頭,目光裏有驚濤翻湧。
她知道他信了——畢竟他跟在她身邊三年,見過她為查證一份商契,在庫房翻了三天三夜舊賬。
"替我送件禮給太子。"她將調令副本折成方勝,塞進小七掌心,"就說...蘇某替殿下揪出了個敢偽造手諭的大膽賊。"
小七捏著方勝的指節發白,卻還是單膝跪地:"屬下遵命。"轉身時,他的短刀擦過案角,發出細微的"叮"聲。
蘇婉兒望著他消失在夜色裏,這才從袖中摸出另一張紙——真正的調令原件,騎縫印完整無缺。
她按了按桌角的銅鈴,不多時,外間傳來腳步聲。
"蘇娘子召我?"王敬之掀簾進來,腰間的銀魚袋在燭下泛著冷光。
他今日值夜,官服還未換下,領口的皂色滾邊有些皺,顯然是從兵部直接趕過來的。
蘇婉兒將原件推到他麵前:"王大人替我收著。"
王敬之掃了眼內容,眉峰立刻擰成結:"這調令若真出自東宮...蘇娘子可知其中利害?"
"所以才要勞煩王大人。"她指尖點了點原件右下角的水漬,"昨日在兵部檔案庫,這頁紙被我碰翻了茶盞。"她的聲音放得極輕,像是在說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若有人來查,就說原件被茶水浸壞,我抄了份副本。"
王敬之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蘇娘子這是要給太子遞個話——我蘇婉兒既能替你擋刀,也能讓刀紮回你手裏。"他將原件收進袖中,銀魚袋隨著動作輕響,"放心,明日早朝前,我會將它鎖進兵部的金櫃。"
第二日卯時三刻,東宮的青鸞車便停在了蘇府門前。
來傳召的小黃門尖著嗓子:"蘇娘子,太子殿下在含元殿偏殿候著。"
含元殿的地磚被晨露打濕,蘇婉兒跟著小黃門往裏走,靴底踩出細碎的水聲。
偏殿裏,太子李亨正背著手看牆上的《山河圖》,聽見腳步聲也不回頭:"蘇娘子好手段,昨日遞來的調令副本,倒讓孤查了半宿。"
"殿下可知,有人假借您的名義調兵?"蘇婉兒行了個平禮,目光掃過太子案頭——那裏擺著她昨晚讓小七送去的方勝,已經被拆得攤開。
太子猛地轉身,冠上的玉珠晃動:"你怎知是假?"
"真調令在兵部金櫃裏。"她從袖中摸出那日在檔案庫抄的假副本,"這上麵的印,是照著開元二十八年的舊印刻的。"她將紙頁遞過去,"殿下若不信,可著人去查尚寶司的印模。"
太子接過紙的手在發抖。
蘇婉兒看見他眼角的細紋裏凝著晨露般的冷汗——這個在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夾縫裏求存的太子,此刻終於意識到,他的東宮並非銅牆鐵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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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娘子...究竟想要什麽?"太子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被抽了筋骨的獅子。
"妾身隻求大唐安穩。"她後退半步,裙擺掃過殿內的沉香爐,"其餘...皆可舍。"
從東宮出來時,日頭已爬過五鳳樓。
蘇婉兒上了馬車,掀開簾子一角,正看見杜鴻漸站在街角的槐樹下,手裏提著個青布包袱——那是他慣用的偽裝,說是給家中老父抓藥,實則是太子的密使。
"蘇娘子。"杜鴻漸上了車,包袱裏飄出淡淡的藥香,"有些事,知道了就好。"他的指尖在膝蓋上敲了三下——這是他們約定的"適可而止"暗號。
蘇婉兒望著他眼底的擔憂,忽然笑了:"杜大人可知,昨日我在兵部檔案庫,還翻到了開元二十六年的《均田製補遺》?"她從袖中摸出塊糖霜金橘,塞進杜鴻漸手裏,"有些糖,總要有人先嚐。"
杜鴻漸捏著金橘的手緊了緊,最終長歎一聲:"你呀...罷了。"他掀簾下車時,青布包袱在風中晃了晃,露出半卷《千金方》——那是給太子妃治咳的藥單。
夜漏三更,蘇婉兒在書房重新打開"天命推演"。
係統的金光裏,長安、範陽、洛陽的微縮城池再次流轉,隻是這次,"杜鴻漸"的藍點旁多了條紅線,正蜿蜒指向"太子李亨"。
更遠處,一條全新的命運紅線突然浮現,上麵用血字寫著:"玄宗西狩,太子即位。"
她的指尖懸在紅線上方,卻沒有觸碰。
窗外傳來三更梆子聲,混著更夫的吆喝:"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至德元年..."她輕輕閉上眼,喉間泛起苦澀。
前世史書裏,這一年玄宗逃往蜀地,太子在靈武稱帝。
可此刻,她能聞到案頭龍涎香的甜,能聽見阿七在廊下打更的木梆聲,能感覺到掌心還留著小七昨日接調令時的溫度。
係統的金光忽然暗了暗,像是在提醒什麽。
蘇婉兒睜開眼,就見"玄宗西狩"的紅線末端,有個極小的藍點在閃爍——那是她的標記,像顆將落未落的星子。
她伸手碰了碰那個藍點,係統突然發出蜂鳴。
再睜眼時,案上的檀木匣"哢嗒"一聲自動彈開,裏麵躺著她今日從太子那裏帶回來的假調令副本,在月光下泛著冷白的光。
窗外的風又大了,吹得燭火左右搖晃。
蘇婉兒望著跳動的火光,忽然想起小七走時那句"屬下奉命"——奉命的人,未必沒有自己的命。
而她要做的,就是讓所有被命運線困住的人,都能握住自己的那把刀。
更聲再次響起時,她將調令副本重新鎖進檀木匣。
鎖扣"哢嗒"的輕響裏,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像戰鼓般,一下一下,敲向未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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