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踩著青石板進東宮時，靴底碾過未幹的晨露，涼意順著足尖往上竄。
    她抬頭望了眼承慶殿的飛簷，簷角銅鈴在風裏輕響，像極了前世課本裏那張"安史之亂前長安"的老照片——隻是此刻，照片裏的人正攥著冷汗，要把命運從既定的裂痕裏拽回來。
    殿門未閉，穿堂風卷著墨香撲出來。
    太子李亨正站在案前，玄色冕服下的脊背繃得筆直，指尖無意識地敲著一摞染了泥漬的奏報。
    杜鴻漸立在他身側，青衫下擺沾著星點墨跡，見她進來，喉結動了動，目光掃過她腰間的魚紋玉佩——那是昨日她托王敬之送來的，說是"給太子的見禮"，實則藏著隴右軍糧道圖。
    "蘇娘子。"太子率先開口，聲音裏帶著徹夜未眠的嘶啞，案上燭火在他眼下投出青黑的陰影，"潼關急報你該看了。
    父皇今早召我去興慶宮，說要學明皇幸蜀的舊例。"他突然抓起案頭的奏報摔在桌上，"可西市的糧商今早封了糧棧，左金吾衛的兵卒在朱雀大街抓人，這時候遷都？
    百姓怎麽辦？"
    蘇婉兒的指甲掐進掌心。
    係統浮窗在她視野邊緣跳動，原線裏太子此刻正跟著玄宗西逃，後來在馬嵬坡被軍士裹挾，這才勉強繼位——可現在叛軍前鋒已到華陰，原線裏的"七月十三"提前了四天，所有的節奏都亂了。
    "殿下。"她向前半步，袖中係統手環微微發燙，那是唐韻值累積到青史補闕階後新增的"局勢感知"功能，"您可知陛下為何突然動了西狩的念頭？"不等太子回答，她又道，"昨日夜裏，楊國忠派了三輛馬車進興慶宮，馬車上的封條是劍南道的官印。"她頓了頓，"劍南是他的老巢，他要把陛下變成手中的傀儡。"
    太子的瞳孔猛地收縮。
    杜鴻漸突然插話："蘇娘子如何得知？"聲音裏帶著試探。
    蘇婉兒轉頭看他，正撞進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前世史書裏說杜鴻漸後來是太子繼位的首功之臣，此刻他的目光卻像在丈量她的分量。
    "昨日我讓阿七去西市接蜀錦，"她指尖輕輕叩了叩腰間玉佩，"車夫說看見楊國忠的家奴在搬箱子，箱子縫裏漏出半張劍南道的公文。"這是真話，也是假話——真正的消息來自係統兌換的"人脈圖譜"，她早買通了楊國忠府裏的廚娘。
    太子突然跌坐在胡床上，雙手撐著案幾，指節發白："那...我該如何？"
    蘇婉兒深吸一口氣。
    係統浮窗彈出"曆史關鍵點：太子監國"的提示，唐韻值正以可見的速度上漲——這說明她的話正在修正原線。"三策。"她一字一頓，"第一，立即遣使持您的手令去隴右、河東，告訴哥舒翰、李光弼，長安未棄，太子在等他們勤王；第二，派金吾衛去城外收編潰兵，臨時軍營就設在灞橋，離城二十裏，既防叛軍突襲，又能護百姓退路；第三..."她盯著太子的眼睛，"請陛下賜您留守長安之權。"
    "留守？"太子霍然抬頭，"父皇若不肯？"
    "陛下若肯西狩，必需要有人穩定關中人心。"蘇婉兒的聲音放軟，像在哄一個被嚇壞的兄長，"您是儲君，您留在長安，就是一麵旗子。
    哥舒翰的二十萬大軍還在潼關，郭子儀的朔方軍七日可到，隻要您立穩了，叛軍不敢輕進。"
    殿外傳來烏鴉的啼叫。
    杜鴻漸突然上前一步，青衫帶起一陣風："蘇娘子可知，昨日京兆尹已調了三千府兵去保護楊國忠的私宅？
    留守長安，談何容易？"
    "所以需要第二策。"蘇婉兒轉身看向他，"整編潰兵，名義上是護城，實則是握在您手裏的刀。"她從袖中摸出一卷紙，"這是我讓王敬之整理的潰兵名錄，他們大多是關中人，妻兒還在長安，隻要給口飯吃，給個盼頭，比府兵更肯賣命。"
    太子接過名錄，指尖在"同州潰兵"那頁停頓："好。"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澀，"我這就去見父皇。
    鴻漸，你替我起草詔書。"
    杜鴻漸應了聲"諾"，卻在太子轉身時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蘇娘子的三策，長遠是好，可叛軍前鋒今日就能到潼關——"
    "急事緩做，方能不亂。"蘇婉兒打斷他，目光掃過殿外漸亮的天色，"您且看，等郭子儀的信到了，就知道我為何不急。"
    杜鴻漸的眉峰動了動，終究沒再說話。
    出東宮時，日頭已爬過宮牆。
    蘇婉兒望著簷角那隻正在理羽的烏鴉，係統浮窗突然彈出"唐韻值+200"的提示——太子監國的詔書若能發出，原線裏"太子西逃"的節點就算改了。
    她剛走到宮門口，王敬之的棗紅馬就從街角衝出來，馬背上的人勒住韁繩，玄色官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小姐，您要的東西備齊了。"他遞來一個裹著油皮紙的竹筒，"幽州的密信，我親自謄了三份，分別藏在車夫的煙杆、馬夫的鞋裏，還有...我懷裏。"他說著，耳尖微微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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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婉兒接過竹筒，指腹觸到筒身的刻痕——那是她昨夜親手劃的暗號。"連夜出城。"她把竹筒塞進他懷裏，"告訴李懷仙，太子監國，需要幽州邊軍入衛。"她頓了頓，"順便...替我問問郭令公，潼關的情況。"
    王敬之點頭，調轉馬頭時突然回頭："小姐，我昨日在西市聽見傳言，說叛軍...屠了同州城。"
    蘇婉兒的手一抖。
    前世史書裏輕描淡寫的"同州失守"，原是滿城的血。
    她望著王敬之的背影消失在晨霧裏，突然想起母親今早塞給她的錦袋，朱砂的香氣從袖中散出來，帶著點甜腥。
    回蘇府時，晚霞正染透長安的屋簷。
    她剛跨進二門，小丫鬟阿七就捧著個檀木匣迎上來："小姐，郭子儀將軍的信，是個穿玄甲的兵卒送來的，說務必親手交給您。"
    檀木匣的銅鎖閃著冷光。
    蘇婉兒解鎖時，係統鳳鳴聲突然炸響——浮窗上"曆史原線：潼關七月十二日破"的字樣被劃了紅叉，新的提示是"當前線：潼關七月初九破，玄宗已下令西狩"。
    信箋展開的瞬間，墨跡還帶著潮氣："潼關破，賊軍屠關，哥舒翰被俘。
    玄宗今晨召楊國忠議事，已命尚食局備幹糧，西狩之事，或在明日。"
    蘇婉兒的指尖深深陷進信箋裏，朱砂的香氣突然變得刺鼻。
    她抬頭望向窗外，東市方向有火光騰起，映得晚霞都成了血色——那是糧商在燒賬本，還是叛軍的前鋒已到？
    "阿七！"她抓起案頭的銅鈴猛搖，"去前院找老爺，就說...就說我要見母親，要見明遠哥哥，要見所有家人。"
    銅鈴聲裏，她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像戰鼓在催。
    係統浮窗上，"盛唐執筆"的階位正在隱隱發亮——這一局，她必須贏，為了蘇家，為了長安，為了那個即將被改寫的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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