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蘭姨的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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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如同山澗清溪,在沉默中靜靜流淌。
    這幾日,淩寒總是安靜地坐在客棧角落,膝上放著新購置的筆記本電腦,指尖在鍵盤上敲擊出細密的聲響。
    他的目光卻總是不自覺地越過屏幕,追隨著那道忙碌的身影——看她踮腳整理櫃頂的茶罐,看她低頭撥弄算盤珠子的模樣。
    每當她搬重物時,他會不動聲色地起身搭把手;當她被熱水燙到指尖,他早已將藥膏悄悄推到了櫃台邊緣。
    兩人之間流動著一種奇妙的默契,像隔著薄霧對望的遠山,看似疏離,實則每一道輪廓都早已刻進骨髓。
    暮色降臨時,他總會準時收起電腦,卻仍坐在原處。
    直到她熄滅最後一盞燈,他才上樓。
    木樓梯發出的吱呀聲,是這一天裏他們之間唯一的對話。
    這天晌午,蘭姨破天荒沒去牌桌,倚在櫃台邊對丁淺說:"去川子那兒拿幾條桂花魚,晚上有貴客。"
    丁淺合上賬本,應了聲就往外走。
    淩寒的目光追著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曬得發白的石板路盡頭。
    轉回頭時,蘭姨已經端著幾碟小菜和一壺燒酒坐在了他對麵。
    淩寒下意識挺直了脊背,這些天來,這位老板娘對他始終視若無睹,此刻卻破天荒地擺開酒菜。
    "小子,"蘭姨突然仰頭灌下一杯燒酒,喉頭滾動著咽下辛辣,"我是真不喜歡你。"
    淩寒低著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
    說來也怪,他敢對丁淺那個混賬父親揮拳頭,在集團裏怒斥元老,在談判桌上寸土不讓,此刻卻在這位與她沒有血緣關係的婦人麵前坐立難安。
    "我...我知道。"他聲音發澀。
    "不,你不知道。"蘭姨的眼睛像兩把鋒利的鉤子,"那丫頭為了你,差點連命都丟了。"
    她掏出手機推到他麵前。
    屏幕上是一張電子請柬——少年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眉眼含笑地注視著身旁白紗如雪的女孩。
    淩寒的指尖微微發抖,他無法想象丁淺看到這張照片時的心情,而蘭姨“貼心的”為他解答了。
    "當年她盯著這張請柬看了半天,然後整整昏死了一天一夜。"蘭姨的聲音像鈍刀磨過石板。
    手機屏幕在昏暗裏亮得刺眼,她的指甲"哢噠"敲在照片上——淩寒西裝革履挽著陌生女子的畫麵被放大到模糊。"請柬能作假,"她指尖劃過青年凝視女孩那深情的眼神,"可這雙眼睛騙不了人。"
    淩寒突然苦笑起來,翻出自己的手機。
    相冊裏,一個男孩正笨拙地為女孩紮頭發,眼中的柔情幾乎要溢出屏幕。
    蘭姨仔細比對兩張照片,恍然大悟:"竟是如此......"
    "我的手機丟了,所有照片都沒了。"淩寒的聲音輕輕的說,"這個照片還是當時淺淺去找我,被我同學偷拍的,後麵我問同學要回來的。"
    蘭姨聽了後,歎了一口氣,推過一杯酒,淩寒剛要開口推辭,就聽見她沙啞的聲音繼續道:"她剛來時,用她不多的錢買了手機,就為了給你打電話。可是電話從來沒通過。直到半年後,電話通了,她卻暈倒在地。"
    淩寒的指節泛白,心髒像被無數細針紮著般疼痛。
    "後來我看到了這張請柬。"蘭姨的眼神突然變得危險,"如果當時你在我麵前,我真的會拿菜刀劈了你。"
    窗外的蟬鳴突然尖銳起來。
    蘭姨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目光落在窗外搖曳的樹影上:"那幾天啊,她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我除了送些吃食進去,時不時的都去看她一下——"老人家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因為這丫頭醒來第一句話,就是說她活不下去了。"
    淩寒的指節捏得發白,杯中酒液微微晃動。
    "後來有天清晨,她突然自己走下樓來。"蘭姨的嘴角勉強揚起一個弧度,"說要留下來幫我照看客棧。我自然是歡喜得很,忙不迭就應下了,以為這丫頭總算想開了......"她的手指突然攥緊了圍裙,"直到——"
    淩寒的呼吸停滯了。
    "直到一個月後,那個雨夜——"蘭姨的手指突然攥緊,骨節發出輕微的響聲,"雷聲大得邪門,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的瞳孔微微放大,仿佛又回到那個可怕的夜晚。
    “突然聽見門軸轉動的聲音,我趕忙起身查看,透過雨幕看見她單薄的背影,我顧不得披衣就追了出去。她走得那樣急,我在濕滑的石階上摔了一跤,耽擱了時間,...等跌跌撞撞趕到時.....她已經跳了下去。”蘭姨的手不自覺地發抖,"就在她常去發呆的那個河灣,那麽遠,那麽偏......"她哽咽著說不下去,她是存了死意的。"
    "我拚命喊來川子幫忙,"蘭姨不自覺地撫著胸口,仿佛還能感受到那晚的驚惶,"等把人撈上來時,她已經進的氣少,出的氣多了。"
    話到此處突然頓住,抬眼看見對麵的年輕人早已淚流滿麵,整個人抖得如同風中的殘葉。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這個向來克製的年輕人如此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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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不忍再說什麽,歎了口氣,"然而都已經這樣了,那天她還說,你父母的事情,她從未怨到你身上。”
    “我知道。”他低下了頭,狠狠的抹了把臉。
    蘭姨再次斟滿他的酒杯:“喝了這杯,這事就算過去了。"
    淩寒顫抖的手端起酒杯,酒液在晃動中灑落幾滴,他仰頭一飲而盡,烈酒如火燒般滾過喉嚨,卻澆不滅胸口的疼痛。
    他又連斟兩杯,每杯都鄭重地雙手捧起,鞠躬,然後仰頭灌下。
    蘭姨在一側一邊給他倒酒,一邊挑揀著丁淺的事與他說,淩寒始終沉默,隻是每當酒杯滿上,便毫不猶豫地仰頭飲盡。烈酒順著喉管燒下去,卻澆不滅心頭翻湧的酸楚。
    丁淺回來時,看見的就是這幅景象——淩寒滿臉通紅地伏在桌案,蘭姨自斟自飲。
    她連忙把魚送進後廚後走出來,“你去逗他幹嘛?”丁淺無語的看著蘭姨。
    蘭姨滿不在乎拍了拍手,站了起來,說:“就是看不慣他那樣。”
    "他喝醉了很難伺候的。"丁淺無奈地扶起淩寒:“又哭又鬧的......”
    蘭姨嗑著瓜子笑道:"把他往房間一扔就行,這麽大個人還能怎樣?"
    丁淺架著淩寒踉踉蹌蹌上樓時,蘭姨望著兩人的背影,心裏想著:“等你們兩能說開,黃花菜都涼了”。
    想著想著嘴角悄悄揚起,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交錯的光影,像一條蜿蜒的河流,終於找到了歸途。
    丁淺艱難地將他扶到床上,看著他通紅的臉頰和未幹的淚痕,輕輕歎了口氣。
    她關好門,轉身去洗手間擰了條熱毛巾,細細地為他擦拭著臉龐。
    指尖不經意觸到他滾燙的皮膚,像是被燙到般微微一顫。
    她在床邊坐下,環顧四周。他的外套整齊地掛在衣櫃上,書桌上隻有他的手機和一本攤開著看到一半的書,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這個房間和他的人一樣,幹淨利落得近乎冷清。
    目光重新落回床上的人,淩寒呼吸均勻,眉頭卻緊鎖著。
    丁淺有些意外,他竟沒有像從前那樣醉酒後鬧騰,不知是這些年改了性子,還是醉得太狠。
    她伸手輕輕撫過他眉間的褶皺,一下一下,像是要撫平那些看不見的傷痕。
    三年歲月將他打磨得愈發棱角分明,下頜的線條如刀削般淩厲。此刻即便在睡夢中,他的眉心仍緊蹙著,籠著一層化不開的寒意。丁淺忽然想起那個女生問他要微信的午後——他周身散發的冷意並非錯覺,如今的淩寒,連呼吸都帶著疏離的霜雪氣。
    鬼使神差地,她俯身貼近那張朝思暮想的臉,唇瓣輕觸的瞬間,一滴淚掙脫眼眶,重重砸在他通紅的麵頰上。
    她猛然驚醒,正要退開,卻被淩寒突然伸出的手臂牢牢圈住,天旋地轉間,她已被他翻身壓在身下,整個人被熟悉的懷抱包裹。
    丁淺驚慌地睜眼,卻發現他依然沉睡,隻是本能地將她摟得更緊。
    他的下巴抵在她發頂,呼吸間帶著淡淡的酒香。
    丁淺慢慢放鬆下來,反手環抱住他,將臉埋進他胸膛,隔著襯衫,能聽見他有力的心跳。
    "就這一回..."她輕聲呢喃,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說給自己,鼻尖縈繞著混合了酒氣的熟悉氣息,那是記憶中最安心的味道。
    丁淺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這個跨越了三年的擁抱裏,窗外,日光正濃,照在床上兩個緊緊相擁的身影上。
    "該死,怎麽睡著了......"丁淺睜開眼時,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最後一縷夕陽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床單上投下一道細長的金線。
    看著緊緊抱著她的手,她渾身僵住,連呼吸都屏住了,"他醉得那麽厲害,應該還沒醒......"她在心裏安慰自己,小心翼翼地轉過頭——
    正對上淩寒那雙清明的眼睛,他不知醒了多久,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她,目光深沉得像一潭幽泉。
    丁淺絕望地閉上眼睛,自暴自棄地往他臂彎裏又蹭了蹭:"算了,再睡會兒......"她索性抱緊他的手臂,裝作無事發生。
    頭頂傳來一聲低笑,胸腔的震動透過相貼的身體傳來,她感覺到淩寒輕輕平躺下來,卻任由她繼續枕著自己的手臂。
    房間裏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夕陽的金線悄悄爬上被角,將兩人交疊的身影鍍上一層暖光。
    刺耳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打破了房間裏靜謐的曖昧。
    淩寒緩緩抽出手臂,起身時床單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他走到桌前,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劃,掛斷了來電。
    可那鈴聲像是不死心的幽靈,又一次刺破空氣。
    他歎了口氣,骨節分明的手指攥緊手機,轉身進了洗手間。
    門關上的瞬間,丁淺聽見他壓抑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
    "現在這些招數還能威脅到我嗎?"他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項目就是項目,別賦予它其他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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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流聲掩蓋了部分對話,但那些尖銳的字句還是紮進丁淺耳朵裏:"...您這麽喜歡,自己去...我說了不需要..."
    “沒錯,就是非她不可,一開始我就說過了,非她不可。”最後一句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再讓我聽到,別怪我不顧母子情分。"
    丁淺蜷縮在床上,聽著洗手間裏傳來的水流聲。
    等回過神來,她猛地意識到——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她輕手輕腳地下床,剛躡手躡腳的走到門邊,就聽見洗手間的門"哢噠"一聲開了。
    淩寒站在門口,臉上還掛著水珠,黑沉沉的眼睛直直望著她。
    "我、我得下去幫忙..."她的手剛搭上門把,就被他一把按在門上。溫熱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帶著未散的酒氣將她籠罩。
    "睡完就想逃?"他的呼吸噴在她耳畔,"這次又想逃到哪裏去?"
    "真的有貴客..."她轉頭辯解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狠狠吻住。
    這個吻力道大得讓她唇瓣發疼,她下意識推拒,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還沒漱口。
    淩寒趁她分神,強勢地撬開齒關。
    殘留的酒香混著薄荷牙膏的氣息在唇齒間糾纏,她嗚咽著抗議,卻被他更用力地按在門上。
    "我還沒刷牙..."她終於找到空隙喘息。
    淩寒動作一頓,突然將她打橫抱起走向洗手間。
    洗手間的燈光刺得她眯起眼,等適應光線時,鏡子裏映出她被圈在他懷裏的模樣。
    他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鏡中的她,聲音沙啞:"現在刷。"
    鬼使神差地,她真的擠了牙膏。
    刷牙的幾分鍾裏,他的手臂始終環在她腰間,像道掙脫不開的枷鎖。
    最後一口水剛吐掉,天旋地轉間她就被扔回了床上。
    淩寒覆身上來的瞬間,溫熱的唇貼著她耳垂:"那天,你說你想了..."
    她耳尖紅得滴血,而他已經不由分說地吻了下來。這次他的動作溫柔了許多,舌尖細細描摹她的唇形,像是要把三年的思念都傾注在這個吻裏,丁淺的手無意識地揪緊床單,不知所措,他突然偏頭加深了這個吻。
    暮色漸濃,房間裏隻剩下兩人交錯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淩寒突然撐起身子,胸膛劇烈起伏著。
    昏暗中,他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幾下,像是在強壓著什麽。
    丁淺望著他繃緊的側臉輪廓,看著他抬手狠狠抹了把臉。
    "抱歉..."他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他坐了起來。
    丁淺輕輕搖頭。
    她太熟悉他這副模樣了——即使在最意亂情迷的時刻,他也永遠保持著那份刻在骨子裏的克製。
    就像當年無數個夜晚,他紅著眼眶為她整理好淩亂的衣領。
    月光透過紗簾,在他緊繃的肩線上鍍了層銀邊。
    丁淺伸手,指尖剛觸到他的手臂,就感受到肌肉瞬間的震顫。
    "我去衝個澡。"他幾乎是倉皇地起身,卻在床邊頓了頓,"你...先休息。"
    浴室的水聲嘩啦啦響起,丁淺望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水光倒影,忽然想起多年前他說過的那句話:"在你沒準備好的時候,我永遠不會越界。"
    水聲停了,淩寒帶著一身涼意回來,發梢還滴著水。
    他在床的另一側輕輕坐下,背對著她說,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明天...我們再好好談談。"
    丁淺望著他挺直的背影,突然很想像從前那樣,從背後抱住他。
    但最終,她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翻身從另一邊下了床。
    黑暗中,她聽見他幾不可聞的歎息。
    她低頭整理好微皺的衣襟,指尖掠過被吻得發燙的唇瓣時,耳尖又悄悄紅了起來。
    又緩了一會,才緩步下樓,正撞見蘭姨送走一桌客人。
    "喲——"蘭姨挑眉看她,眼角堆滿了促狹,"這都飯點了才下來?"手裏的抹布甩得虎虎生風。
    丁淺奪過她手裏的點單本,故意把冰涼的本子貼在蘭姨臉上:"您老歇著吧,站半天了。"
    "哎喲我這老腰——"蘭姨裝模作樣捶著後背,突然湊近她耳邊,"可比不得某人,在樓上忙活更累吧?"
    "胡說什麽呢!"丁淺手肘往後一頂,卻被蘭姨靈活躲開。丁淺抓起圍裙係上,轉身對著新來的客人,笑得眉眼彎彎,"清蒸桂花魚今日特價,要嚐嚐嗎?"
    蘭姨踱回櫃台,眯著眼打量她挺得筆直的背影。
    小姑娘走路姿勢利落,脖頸上幹幹淨淨,連嘴唇都沒腫——不對勁,很不對勁。
    老太太抓起瓜子哢哢嗑起來,心裏直犯嘀咕:那小子看著人高馬大的,該不會是個銀樣鑞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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