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城市邊緣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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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半,天還沒完全亮,宿舍窗戶蒙著一層灰灰的霧,像一塊沒擦幹淨的畫布。
周墨坐在床邊,手機屏幕的光打在他臉上,把他剛睡醒的迷茫照得一清二楚。
他頭發亂成一撮野草,眼神還在夢和現實之間遊離。
他本來是想打開天氣預報。
卻沒想到,微信界麵彈出了米悅的消息。
簡短的一行字——
“你不是今天說要去畫城市邊緣?我陪你去。”
他沒動。
他隻是盯著那句話看了整整二十秒。
仿佛屏幕會發熱,仿佛那七個字不是問句,是承諾。
他先是愣著,指尖停在“輸入框”上,愣是一個字都沒打出來。
腦子裏像被人點了一下——他以為,是自己太貪心了。
昨天說完“我可能去看看城市邊緣”,那句其實是試探,更像是一種“你來不來都行,我隻是順路”的偽裝。
可現在——她真的來了。
來,不是因為那兒風景好,也不是因為他畫得多好。
她說的是:“我陪你去。”
陪。
不是“順便”,不是“一起”,不是“我們”,而是“我——陪你”。
這兩個字一落,周墨整個人像被熱水泡過,手心泛起了一層汗,後頸開始發熱,心髒不講道理地怦了一下。
砰。
像是昨天那些“不敢想”的期待,全被這條消息點燃了。
他飛快打字,又刪掉,又改,又猶豫了兩秒,最後隻發出去一句:
“好,我帶你去我最喜歡的橋下。”
信息發出去那一刻,他才發現——
自己的手,在發抖。
不是緊張,是太不真實了。
他從沒敢想,有一天,他可以不用一個人提著畫架,扛著素描本,繞過一整座城市的喧囂,走到那個他從不讓人知道的地方,然後——
身邊還跟著她。
是她,不是別的誰。
而這一刻,他有種想法,是他從未畫下來過的。
他想——
如果今天能畫,她在那光裏,他也在那光裏。
那就不隻是畫了。
是夢。
他坐在床上,陽光還沒進來,但他已經覺得這一天,比任何清晨都要明亮。
——
公交車停靠在南大東門,發車時是早上七點整。
這個點,城市還沒完全醒來。
街道像剛剛洗過的紙,車少、人少,連風都小心翼翼地吹著,不敢擾人清夢。
上了車,米悅隻說了一句:“坐前麵一點吧,不太晃。”
於是兩人並肩坐到公交左側靠窗的位置。
車啟動時,座椅輕微顛了一下。
周墨沒敢看她,卻餘光掃到她衣角隨著車身節奏輕輕擺動,那種克製的輕盈,像她整個人都被按了“靜音鍵”。
幾站路後,她忽然開口:“你聽這個。”
說完,她把耳機線一分為二,把右側遞給了他。
他接過來,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麽。
耳機線貼過她手腕時,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
涼的。
她像沒注意。
他卻心跳慢了半拍。
《ast dance》的前奏剛響起,旋律像踩著空氣走過來,溫柔、緩慢、帶著不肯醒的夢感。
他們坐在清晨的公交上,共用一首歌,一半耳機線,一段沉默。
沒有誰說話。
也不需要。
米悅靠在窗邊,一開始隻是側身,後來可能是太困,頭一點一點地晃,最終輕輕靠在了他肩上。
他的身體僵住了。
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一動不動,連呼吸都開始小心翼翼。
他怕吵醒她,怕驚擾這一秒的靠近。
但他的嘴角,卻不受控製地揚了起來。
很輕,很淺,卻是真實的。
他看著窗外的光一點點打進來,照在他們交疊的影子上,像電影定格的畫麵。
他悄悄在手機備忘錄裏寫了一行字:
「第一次,畫在路上,她在我身邊。」
就這一行,他看了又看,反複修改,最後還是決定不改了。
因為這句話,本身就夠好。
他不想再動了,怕一動,就散了。
——
車子駛出主城區,轉入一段老舊的工業區路段時,米悅睜開了眼。
她沒立刻起身,隻是輕輕挪了挪頭,離開了周墨的肩膀。
她沒有說“對不起”。
他也沒問“你睡著了?”
他們之間,總是這樣——
沒有寒暄,隻有默契。
“快到了。”他低聲說。
她點點頭,整理了一下風衣的領子,眼裏還有點沒睡醒的迷霧。
再往前兩站,就是終點。
下車的地方是一座廢棄鐵路橋旁的小路,邊上是條舊運河,河水不算清,但陽光照在上麵,有一種陳年膠片的質感。
他們穿過一段布滿鐵鏽的欄杆,再越過一堆拆遷後的水泥磚,終於來到那座橋下。
橋,是老橋。
斑駁脫漆,橋麵上有幾個缺口露著鋼筋。
但橋下的光,卻靜得驚人。
一束光從裂縫中打下來,剛好落在那塊灰白色的水泥地上,像是老天爺自己調了角度,讓那束光專門為這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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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常來這裏?”米悅問。
“很久以前來過一次。”他說,“但我隻想帶你來看一次。”
她沒再說話。
他也沒再解釋。
他隻是坐下,從背包裏取出畫架、顏料、水筆、壓紙板,一件件攤開,動作熟練得像儀式。
陽光落在他睫毛上,他的眼神跟著畫筆遊走,那種專注的神情讓人忍不住看得出神。
他開始畫。
不是她。
是光。
但她知道,那光,是以她為參照的。
他一筆筆勾勒出光落下的角度,折射的顏色,空氣裏的浮塵,甚至還有她站在那裏的影子。
她站在那裏,成了他畫布上的“光影焦點”。
可他沒抬頭看她一次。
像是早就把她刻在腦海裏,隻需要用手——就能重新描摹。
她忽然想起他說過的一句話。
“你要是不理我,我就畫一個你理我的世界。”
現在,他真的畫了。
她靠著一根柱子,默默看著他背影。
他的世界隻有一張紙、一套畫具、和她在的角度。
他沒吃東西,沒說話,也沒看她。
她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你這樣……像不是在畫我。”
他停筆。
但沒回頭。
“而是在——”她頓了一下,“把我變成某種……光。”
這一句落下後,風忽然變了。
她自己也怔住了。
因為她不是在怪他。
她是在害怕——
他愛得那麽真、那麽瘋,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可以把她變成他畫中的信仰。
可那樣的“她”,真的還是她嗎?
——
回程的時候,天已經開始暗了。
公交車搖搖晃晃駛離老舊工業區,光影一點點被拉長,車窗反射出他們的影子,像兩個並排走在餘暉裏的旅人。
周墨靠窗,手裏緊緊捏著剛完成的畫稿。
那是他畫得最快的一次。
也是最安靜的一次。
他沒有多說話,隻在心裏默默記著她站的方向,光落的角度,她頭發飄動時的速度,還有她在風裏不說話的樣子。
他甚至連那縷落在她耳邊的小碎發,都偷偷用筆記下了。
他以為她會開心。
可是上車之後,她卻一直低著頭。
沒靠他,也沒說困。
也沒再提耳機。
車廂裏安靜得過分。
像剛剛那段“在光裏”的親密,是幻覺。
周墨偷偷看她。
她的指尖輕輕扣著座椅邊緣,那是她焦慮時才有的習慣。
他想問:“你怎麽了?”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怕說出口後,答案不是他能承受的。
於是他隻默默打開手機,點開備忘錄,像早上那樣,打下一句話:
「今天的光,在她眼裏。」
他沒寫“她在笑”,也沒寫“她靠近我了”。
他隻是寫了“她的眼睛”。
因為那雙眼裏今天沒有光。
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沉。
公交靠站那一刻,她低頭,慢慢把頭發撥到一邊。
她耳朵上什麽也沒有。
耳釘,摘了。
那枚她一直戴著的、周墨悄悄注意過無數次的小銀圈,此刻不見了。
沒有耳釘的米悅,像卸下了什麽。
像她決定收起一部分的自己。
她沒有和他說“今天很開心”。
也沒有說“下次還去”。
隻是站在車門口,望著遠處的燈火,一動不動。
然後她輕聲說了一句:“我們走吧。”
那聲音很輕。
輕到他幾乎以為——
她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們下車後,一前一後走回校園。
周墨走在後麵,腳步慢得刻意。
他看著她的背影,那件灰風衣隨風擺動,肩膀還是那樣挺,走路還是那樣穩。
可他知道,她在走神。
她不是在走回學校。
她是在走回她那個,不讓任何人靠近的“內心角落”。
她說要陪他去看“城市邊緣”。
可其實,她自己才是那個邊緣。
最安靜,最遠,最不讓人靠近的地方。
他沒說話。
隻是默默把今天的畫稿卷起來。
然後,像儀式一樣,貼身收好。
那畫裏有光。
也有她。
但現在,他突然不確定——
她,還願不願意,繼續做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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