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陽光曬在oft窗台上，像是窗簾縫隙裏偷偷泄出來的秘密。
    門鈴響的時候，周墨正穿著一件寬鬆的淺灰t恤，手裏還拎著剛買回來的幹花。
    他把花插進玻璃瓶裏，回頭一眼，看見米悅從樓上探出頭來。
    “他們來了。”她說得很平靜，語氣卻藏著一點笑，“你要不要先躲躲？”
    “……我又不是藏起來住的。”周墨耳尖已經泛紅，低頭把一雙不太配風格的拖鞋藏進沙發底下。
    門一開，像是一整個禮拜的熱鬧瞬間灌進屋子。
    馬一鳴第一個衝進來，邊脫鞋邊喊：“哇哦——臥槽，這就是傳說中‘學姐的軟窩’？”
    唐思雨背著滿滿一包零食，往沙發上一丟，衝米悅拋個媚眼：“悅悅，好品位，連窗簾都是啞光霧藍的——你這是想拐周墨拐一輩子吧？”
    “沒她拐，是我賴著。”周墨站在餐邊櫃那兒，小聲說了一句，立馬被馬一鳴抓住。
    “喲——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啊，瘋批小狗你裝得也太徹底了。”
    黃剛邊放水果邊打量客廳：“嘖嘖，你倆到底住了幾天？連茶幾都有情侶杯了？”
    “還有情侶牙刷。”林傑東淡淡加了一句，“粉色是她的，藍是他的。你們還想問什麽？”
    全場爆笑。
    米悅伸手捂額，一臉“我後悔了”的表情。
    可她眼底沒怒，隻有藏不住的柔軟。
    “你們不是來看房的。”她輕歎一聲，“是來起哄的。”
    “我們是來祝賀的。”高希希認認真真地說，“祝賀某人康複，祝賀某人戀愛，祝賀某人終於敢吃熱飯、敢在沙發上睡著。”
    “也祝賀某人，終於不怕被喜歡了。”
    那一瞬間，周墨垂下眼，睫毛投下的光影裏藏著一場安靜的心跳。
    他從沒習慣熱鬧，但那天他沒有逃。
    因為——
    那是她替他布的一個“可以被起哄”的世界。
    ——
    等飲料倒滿，桌上擺了足夠撐半宿的零食後，唐思雨一把拍出一盒大富翁棋盤。
    “好了，各位，進入今晚正題。”
    她啪地一聲把盒子打開，一張放大版“大富翁”地圖鋪滿地毯。
    伴隨著骰子、卡片、角色棋和幾張神秘題紙——
    全是她和陳若琳前晚加班做出來的。
    米悅一看那厚厚一疊卡片，眉毛輕挑：“你又想幹嘛？”
    “玩遊戲啊。”唐思雨無辜地眨眼，“大富翁版，友情加強版，情感增壓版，真心全開版。”
    沒人反對，連林傑東都把外套一脫，坐在了地板上。
    遊戲開始。
    第一輪，馬一鳴踩到了“任務格”，要模仿自己失戀時的樣子，演得誇張又好笑，被拍了十個鬼畜表情包。
    第二輪，輪到周墨。
    他擲到“真心格”，抽卡一看，手指微抖。
    黃剛搶過讀，卡片上寫著：“你倆床上，誰先抱誰？”
    他本來想沉默。
    但唐思雨已經拿起零食盒當麥克風：“快說！我們要聽真話！”
    他喉結輕滾，臉慢慢紅起來：“我……我先抱的。”
    “然後呢？！”高希希追問。
    他吸了口氣，低聲：“她沒推開。”
    一片爆笑中，米悅起身想走，被陳若琳輕輕拽住，“你走了就坐實了。”
    米悅無奈坐回去，翻了個白眼：“瘋子才玩這遊戲。”
    “瘋子你愛了。”唐思雨挑眉，“下一個，到我。”
    骰子扔出去，停在了“模仿格”。
    米悅抽卡，念出來——“複現你看到的最羞恥但最可愛的畫麵。”
    眾人同時笑出聲。
    唐思雨眼神一閃，深呼吸，然後站起身。
    “你幹嘛去？”米悅伸手想抓住思雨。
    “表演。”思雨嘴角一挑。
    她拿過一個背包背上，拖著步子走了兩步，放下背包，又慢慢地走向陽台，像淩晨偷偷下床不驚動任何人的人。
    “動作極小心，眼神極飄，雙腿夾著，步伐極慢——她和周墨失蹤後回來就是這樣走路的。”
    她演完，全場爆炸。
    “你別說，還真像。”高希希笑到趴地，“你演的是米悅吧？”
    “你是不是也有過？”林傑東冷不丁補刀。
    “我練過好多遍才有這個效果！”唐思雨大叫，“我沒有！我清白得很！”
    而米悅早就笑倒在沙發裏，臉紅透了。
    周墨本來想接話，結果噎住了一口水。
    笑聲、起哄、真真假假的爆料，全都落進了這個小小的空間。
    而他們之間那場“誰也沒明說”的夜晚，就在這模仿的幾個動作裏，被記了下來。
    不是台詞，不是劇情。
    隻是一個女孩，偷偷演出了另一個女孩——
    那天午後逃回寢室時的樣子。
    ——
    下一輪，是米悅，她抽到“命運格”。
    “來了來了！”唐思雨一拍桌，念出卡麵內容，語調帶著一點戲劇化。
    “你可以選擇：一，逼他做一件他最不想做的事；二，替他說一句他最想說卻從沒說出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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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裏忽然安靜了兩秒。
    真的，是兩秒。
    連旁邊飲料裏冒出的氣泡聲都被聽見了。
    所有目光都落在米悅身上。
    她低頭看了卡片一眼，再抬頭看他。
    她嘴角輕輕一挑，像在等風來。
    “我選第二個。”
    周墨手裏的紙杯，輕輕一抖。
    米悅沒有立刻說話。
    她站起來，繞過地毯邊緣，走到他麵前。
    “我要替他說。”
    她垂著眼睫，語氣像在說某場從未被打擾的夢。
    然後，她低頭，在他唇上——
    輕輕一吻。
    是的。
    就那樣，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麵。
    親了下去。
    他全身僵住，一瞬不動。
    不是驚訝，是呼吸亂了。
    米悅站直，手指放在他心口，低聲說：
    “他說的是——你走哪兒，他都想跟著。”
    那一刻，燈沒有變暗，空氣沒有煽情。
    但所有人的心跳，都被調成了慢動作。
    林傑東轉頭別開。
    高希希拿起飲料裝作咳嗽。
    馬一鳴狠狠灌了一口可樂，耳朵紅到發光。
    那一輪遊戲，沒有人贏。
    但——
    每個人都放下了一道“再不說，就晚了”的秘密。
    而她，替他說了那一句，他可能要藏一輩子的話。
    ——
    遊戲散場，地毯上滾著骰子，沙發上堆著枕頭，杯子裏殘著氣泡水和糖果渣。
    窗外是冷風呼呼。
    屋子裏卻暖著，像被笑聲和心事燉過的湯。
    馬一鳴趴在茶幾上哼哼：“要不是今天來，真不知道你們感情已經進入……高定階段了。”
    “高定？”黃剛挑眉，“你是說，她已經測量了他的——”
    “閉嘴！”周墨笑罵，耳尖微紅。
    林傑東靠在陽台欄杆上，一直沒插話。
    直到這個時候，他淡淡開口：“其實……你住院那幾天，粉絲那邊快炸了。”
    屋裏瞬間安靜下來。
    “你知道‘黑刻’的催更區嗎？”黃剛抬頭，“簡直像高考前最後一場模擬考。大家不是在等更新，是在等‘還在不在’。”
    “每隔三分鍾就有人留言：‘你是不是不愛她了，所以不畫了？’”
    “還有人說，‘他畫了那麽多次她走進光裏，可現在，她是不是走丟了？’”
    陳若琳翻出手機，點開界麵。
    “那天我匿名發了一條。”
    她點開一條點讚六萬的評論——
    【如果他真是為了她畫畫，那他現在不畫了，是不是他病了，是不是她也心疼了。】
    “那是你寫的？”周墨低聲。
    陳若琳點頭：“我不擅長畫畫，但我會寫字。我想告訴大家——你沒有消失。”
    “我也發了。”唐思雨舉起手機，“我用的是我小號，說——‘你夢裏他還在畫，她在等他畫醒。’”
    周墨沉默。
    他低頭翻開手機，點進那個他久未打開的評論區。
    一條條留言浮現在屏幕上——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句式。
    有的是笑話式催更，有的是一句“我不管，我要等他回來”。
    他一直以為，畫畫是他一個人的事，是他的表達，是他的瘋。
    可現在他知道。
    當他筆停的那幾天，他身邊的這些人——
    用各自的方式，在為他畫完那幅沒說出口的愛。
    米悅靜靜看著他。
    他沒有笑，沒有哭。
    他隻是看著那一排排留言，仿佛看著一張張，在他病榻邊站過的臉孔。
    “謝謝！”他低聲說，“我欠你們一句謝謝。”
    “你什麽也不欠。”陳若琳站起來，“你沒事兒，我們就賺了。”
    “你繼續畫，我們就一直在。”
    他看著他們。
    一字一句地說：“我一定，會畫完。”
    “每一筆。”
    “都畫她。”
    ——
    當晚，黑刻賬號發出一句動態——
    【你們以為他停更，是他不再愛她。其實是他愛得太深，正在學會，怎麽更好地畫她。】
    評論區，一小時十萬讚。
    有人留言：
    【歡迎回來，瘋子。我們一直沒走。】
    【她在光裏等你，你就在心裏等她。】
    【請繼續畫下去，哪怕你忘了我們——我們不會忘你。】
    ——
    眾人散去後，米悅收拾完茶幾，轉身看到周墨還坐在陽台，捧著手機，發呆。
    他眼神不再像最初那樣慌張，而是有一種被人接住的光。
    她走過去，挽起他的手，靠在他肩上。
    他說：“他們都沒走。”
    她說：“你也沒走。”
    “你夢裏說‘別走’。其實，是你自己在問。”
    他看著她，低聲說：
    “那你呢？”
    “你會一直在嗎？”
    米悅沒有說話。
    隻是——
    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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