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她講出的每一筆,都是他不敢說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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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大美術樓的講座廳,燈沒暗,風也沒停。
    隻是,當白瑾若走進來的那一刻,空氣仿佛自動降了溫。
    她沒穿外套。
    她穿著一件墨黑的長裙,絲緞材質順著腰線貼下去,像夜色被雕成了人形。
    外披一件半透明的灰銀色流紗,走路時不發聲,像夢裏的人穿過現實。
    高跟鞋隻有三厘米,卻敲得地板“篤篤”響。
    她沒看誰,隻是站在講台前,把那一摞資料輕輕放下。
    沒有寒暄,沒有開場白。
    隻說了一句話——
    “我們今天,不討論‘愛’。”
    她停頓了半秒,語氣如冷水落玉盤。
    “我們討論的是——它為什麽會被誤認。”
    台下的竊語忽然止住,像所有人都在等她下一句。
    她沒有繼續說話。
    隻是轉過身,白色幕布垂下的同時,投影機亮起。
    畫麵是熟悉的《她的回頭》一幀——
    米悅抬頭的一瞬,眼神透亮,光從她左肩傾瀉而下,唇角沒有笑,卻比笑還明亮。
    白瑾若站在畫麵正前方。
    她沒有遮住光。
    她成了那道光的終點。
    ——
    坐在第三排靠窗的那兩個身影,引人注目——
    不是因為他們說話,而是因為他們太安靜。
    米悅低頭寫字,指節發白。
    筆尖在紙麵摩擦,卻像心跳一樣,每一下都不穩。
    這是她聽白瑾若講課的第二個講座。
    或許是由於上一個講座,她便有了一種莫名的不安——
    她不是來分析畫的。
    她是來拆心的。
    而坐在她右邊的周墨,一直沒有看講台。
    他垂著眼,指尖扣在褲縫上,手指動了一下——
    像是想握她的手,但沒敢。
    他昨晚回她的那個“嗯”,其實打了七次。
    刪了七次。
    現在他坐在這裏,不是黑刻,不是構建者。
    隻是周墨。
    一個坐在她身邊,連“我來了”都不敢說出口的普通人。
    可前方那個穿著黑裙、冷香如霧的女人,已經舉起了激光筆。
    米悅聽見她開口,聲音像刀子抽出鞘:
    “我們今天不討論愛。”
    “我們討論——它為什麽會被誤認。”
    ——
    “《她的回頭》這個短視頻,被視為‘黑刻風格’的轉折點。”
    白瑾若站在投影幕前,聲音一如既往平穩。
    卻不再溫和。
    “但在我看來,這不是風格的躍遷,而是——一次‘自我情緒建模’的實戰嚐試。”
    ppt翻頁,畫麵中出現那一幀:女孩在街燈下轉身,光落在她肩頭,眼神抬起,卻沒說一句話。
    “這是情緒誘導結構中最典型的運用方式——明暗反差構圖,觀者角度置於仰視線,製造‘意義感’。”
    她頓了一下,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台下——
    第三排靠窗位置,米悅與周墨並排坐著。
    她眼尾微動,像一隻精致的捕食者發現了獵物。
    “你們以為這是愛。”
    她的聲音輕柔,卻一句句精準切入:
    “我說,這是一種——構建性凝視。”
    米悅手中的筆一頓,墨水在紙角暈開。
    她沒抬頭,隻是輕聲:“你聽得懂她在說什麽嗎?”
    周墨沒有回應。
    他的手拽著褲縫,一言不發。
    “這不是告白。” 白瑾若繼續。
    “這是控製。是作者將自己放置在理解力之上的策略。他不說愛,他讓你自己說——‘他一定是愛她的’。”
    米悅抬眼。
    “你後悔嗎?”她低聲問,“畫這些。”
    周墨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裏藏著很多話。
    但他隻說了一個答案:“如果沒畫……她就不會走進來。”
    白瑾若說到這裏時,忽然語氣一滯。
    那是她第一次,在整堂課中出現輕微的斷句。
    她目光像是被什麽割了一下,定格在那一瞬。
    ppt翻頁。
    《你不在的時候,我有點不太會呼吸》。
    她指著畫中男生的視角:“抬頭構圖,情緒投射上揚。這不是表達依賴,這是在請求理解。”
    她輕聲:“畫者不是在說‘我喜歡你’。”
    “他在說——‘請你看我一眼’。”
    米悅攥緊了指尖。
    她沒看周墨。
    但她聽見了他的呼吸。
    短促、急促,像在忍住什麽。
    而白瑾若,看著他們那一小段彼此的沉默,眼神終於變了。
    她忽然輕笑一聲。
    不是溫柔,是諷刺。
    “你把她畫得那麽高,是怕你自己配不上她。”
    她轉身,激光筆丟回講台邊沿。
    “是怕她走下來了,你就要開始——真的說喜歡。”
    台下靜得連翻筆記的聲音都像在心口砸。
    周墨咬住後槽牙。
    他的眼神沒有看米悅,也沒看白瑾若。
    隻是盯著那幀畫。
    那一幀,是他最難落筆的部分。
    他畫的是她站在光裏,卻始終不敢讓她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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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怕她看到的,不是愛,是他一整個踉蹌又狼狽的——人類本身。
    ——
    教室裏響起一聲低低的“哢噠”。
    是有人不小心碰倒了筆。
    沒人笑,沒人吵,連老師的批評都沒有。
    因為講台前,白瑾若正緩緩走下台階。
    她每一步都踩在實木地板上,鞋跟發出的聲音細碎、冷靜,卻像一根根刺插進心髒節奏裏。
    她沒有走遠,就在第四排最中央站定。
    燈光從天花板照下,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長,直直落在那一排的兩個人身上。
    米悅抬頭,眼尾輕顫。
    她知道她要說什麽了——可她寧願她不要說。
    白瑾若沒有看她,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她身邊的那個人。
    周墨。
    “你以為——”
    她輕聲開口,“你在畫她。”
    頓了頓,語氣像是一滴水落進了空杯子——
    “其實你在逃。”
    周墨猛地抬頭。
    兩人的目光碰在一起。
    那一瞬間,他看不見講台,看不見別人,看不見投影,隻看見——
    她的灰紫色眼睛裏,藏著一整片他從沒敢細看的,過去。
    “你畫她笑,是你不敢讓她哭。”
    “你畫她站在光裏,是你不敢讓她看見你黑暗的一麵。”
    “你畫她抬頭,是你怕她低頭看見你根本沒那麽強。”
    每一句話,像一根針。
    不紮血管,隻紮心口最軟那塊。
    “你說她是你想保護的人——”
    白瑾若的聲音越來越輕,
    “但你有沒有想過,是不是你隻敢愛那個不敢靠近你的她?”
    周墨坐著,沒動。
    但他眼睛裏,閃了一下。
    不是眼淚,是……光。
    像一個潰堤之前,最後一束夕陽照進窗。
    白瑾若看著那光,忽然不說了。
    她轉身,輕輕走回講台,重新站定。
    “這堂課結束。”
    她關掉投影,屏幕歸於黑。
    那一瞬間,全場的光亮一下被抽空了。
    空氣像是失了溫度,隻剩下每個人的心跳聲,在自己的耳膜裏嘭嘭作響。
    ——
    所有人起身。
    座椅與地板摩擦的聲音此起彼伏。
    米悅沒有動。
    她隻是坐著,安靜地看著他。
    “你怎麽了?”她輕聲問。
    周墨沒有看她。
    他隻是,慢慢地把稿紙收進包裏。
    他的手指在抖。
    像是畫了整整一夜,還沒落完最後一筆。
    她看見他拇指蹭著那張畫——
    畫的是她,在光裏。
    但現在,那張畫紙,被他捏出了折痕。
    白瑾若從側門走過。
    路過他時,步伐沒停。
    卻低低說了一句——
    “你把她畫成神。”
    她走遠了。
    他沒說話。
    也沒回頭。
    隻是在最後一排空掉的燈影裏,坐了一會兒。
    然後,像所有走進教室又悄悄走出的人一樣——
    他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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