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說這不是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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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散場。
    影院門口有一排燈,不亮。
    街對麵小吃攤的蒸汽升起,在夜色裏掛出一條條白霧。
    兩個人順著江邊走,誰都沒開口。
    米悅的外套是淺灰色,領子翻著,微風一吹,就貼在頸側的骨頭上。
    周墨走在她左邊,手揣進風衣口袋,一隻腳踩著水漬邊沿,鞋底發出極輕的“咯噠”。
    斑馬線盡頭的紅燈剛熄,路邊廣告屏上播的是新劇預告,光影掃過人臉,晃出斑駁輪廓。他看了眼那屏幕,又低頭笑了一下。
    不是開心的笑。
    他們走進一條小巷,牆角貼著一張舊電影海報,角落破了口,邊緣卷起。
    上麵那句標語半掉不掉——“不是每一次轉身,都有人等你。”
    米悅停了一步,側過頭。
    “你剛剛……是不是沒看進電影?”她語調輕,像怕打擾什麽。
    周墨沒回頭,腳步慢了下來,“看進去了。”
    他說完這句,又不說話了。
    他們從放映廳出來,走了將近二十分鍾,連一個玩笑都沒開。
    這個男孩——
    那個總在路燈下裝作酷蓋,其實眼裏藏不住心事的周墨,今夜安靜得過分。
    江邊風大,吹亂他一縷頭發,他也沒抬手去撥。
    橋上有車駛過。路燈下的水麵晃著金波。
    他靠著護欄站住,低頭看水,指節慢慢繃緊。
    她站在他身側,離他一個手掌寬的距離。
    霓虹折在她眼裏,像遠山未落的雪。
    “你在想什麽?”她問第二次。
    這次他側過頭,臉上是那種藏了太久才敢掀開的表情。
    “沒什麽。”
    三字出口,像煙火炸開之後,掉進水裏的寂靜。
    他低頭,從口袋裏摸出支自動鉛筆,轉了半圈,又停住。
    “……就是,”他望著她的側臉,喉結微動,“如果有一天,我們吵架了,你不再願意跟我說話了……你會不會——直接走掉?”
    米悅沒動,隻是輕輕歪了歪頭。
    燈光從她睫毛邊緣掃過,像一道沒散開的光影。
    她說不出話來。
    那句問話,不隻是問給今天的她,也是問給那個他藏在心裏很久的未來。
    他等了一會兒。
    沒等到回答。
    於是笑了一下,笑得很慢——
    不是好笑,是——就連這點預想,也奢侈。
    “算了,”他說,聲音有些啞,“我有點胡思亂想了。”
    他伸手牽住她肩膀,輕輕拉著。
    “走吧,回家。”
    米悅沒說話。
    她隻在他身後兩步,走過那道彎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他剛站過的位置。
    那盞牆頭路燈斜斜照下去,把水泥地上拉出兩道影子,長得像一場沒說完的夢。
    他們繼續走。
    十字路口,城市燈火開始稀疏。
    路邊是一家還沒關門的小花店,店主在擦玻璃,一捧捧紅玫瑰擺在門口,仿佛等著什麽人來把它們帶走。
    周墨看了一眼。
    沒停。
    也沒買。
    他走在她身邊,手在風衣口袋裏握了握,像握住一個很久沒放下的念頭。
    他們走了很遠,直到那條熟悉的小巷,門牌號都暗著,隻有最後一個轉角亮著一盞燈。
    他先抬頭,去找那扇窗——
    熟悉的天台,熟悉的陽台。
    他輕輕吸了口氣。
    “快到了。”
    他說完這句,聲音又低又穩,像一場沉住氣的告白。
    她點點頭。
    沒有回話。
    但腳步,比剛才更輕了些。
    ——
    門輕響,鎖芯咬合的聲音被夜色吃掉。
    客廳昏黃的壁燈開著,暖光斜灑在地板上,像一層不動的霧。
    沒有風,沒有聲音。
    米悅換鞋時,身子一僵。
    不是地墊上的落葉鞋印,不是茶幾上沒收拾的外賣盒——而是那些散落在地的白紙,一張接一張,從門口鋪到沙發腳下,像是某種溫柔又慎重的排布儀式。
    她站住。
    呼吸仿佛被什麽卡住了。
    周墨沒有上前。
    他靠在門邊,手插在兜裏,沒說話。
    地上的第一張紙,是她在大學第一年開學典禮那天,站在講台側影拍照的模樣。
    她頭發紮成高馬尾,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眼裏藏著陌生人才能看懂的驕傲與緊張。
    第二張,是她穿著一件寬鬆的黃格子襯衣,在社團海報前低頭吃酸奶,嘴角沾了一點奶沫。
    再往裏,是她那年冬天為導師跑數據,累到深夜趴在圖書館三樓靠窗那張桌子上。台燈沒關,書本攤開,她臉埋在臂彎裏,光圈在睫毛邊打下一道柔影。
    每一張素描,幹淨,克製,卻不冷。
    細節被捕捉得近乎偏執:眉毛上翹的角度,手指蜷曲的姿態,連風吹裙擺的紋理都分毫不差。
    最角落,是他一筆筆寫下的鉛字:
    “她撐傘的姿勢,是我見過最倔強的溫柔。”
    “她說話時會咬下唇角三毫米,我記了很多年。”
    “如果她願意和我過一生,我想讓她記得——她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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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悅蹲下,指尖碰到紙張邊緣。
    那紙不薄,摸起來微澀,像是水彩專用的高級紋理紙。
    不是隨手塗鴉用的便簽,而是他花了心思挑的,想畫成可以被留住的樣子。
    她低頭,睫毛垂落,光影落在她頸側。
    畫紙一張張鋪著,像是時間被打開了一道縫。
    那是她走過卻沒回頭的路,是他站在她看不到的角落,把她的每一個瞬間都畫成未來的起點。
    他沒有叫她名字,沒有催她回應。
    他隻是讓記憶先一步回家——
    一張張告訴她:你以為我錯過了你,其實我,一直都在準備你願意的那一天。
    米悅站起身,腳尖小心避過每一張紙。
    她走到沙發前,回頭看那些畫紙,那些被她生活本能忽略的小動作、小表情,現在都被這樣安靜地擺在她眼前。
    她的眼裏湧上霧,卻沒讓淚落下。
    她知道,這不是求婚。
    這是一個人,用他的方式,把他所有的日常都打開給她看。
    告訴她:我沒說的那些喜歡,都藏在這些“你沒注意到的瞬間”裏了。
    她轉頭,看向門口那個沒動的人。
    他仍站在原地,像一個等畫幹的人,怕風,怕觸碰,也怕她不說話。
    燈光落在他睫毛上,細得像一根線。
    米悅輕聲:“你準備這些……多久了?”
    周墨低頭,把兜裏的一支筆握緊。
    “很久。”他說。
    沒有用“我覺得你該知道”,也沒有“我怕你忘了”。
    隻是“很久”。
    她點點頭,沒再追問。
    因為她懂了。
    懂這個少年,為了讓她不害怕未來,把過去畫得像一場不悔的序章。
    她走近他,拉過他的手,手心貼著他的掌心。
    十指相扣。
    周墨這才抬起頭,看她。
    她沒笑,但眼睛裏有光。
    是那種終於肯讓一個人進來的溫柔光亮。
    她說:“接下來呢?”
    他沒回答,隻從身後抽出一本裝幀考究的速寫本,封麵寫著——
    「our story | 她和他,未來進行時。」
    ——
    客廳落地燈還亮著,一盞暖黃,像是專為這場等待留的燈火。
    米悅站在畫紙中間,鞋還沒脫,外套也沒來得及放下。
    身側是一張她蹲在操場邊喂貓的素描,貓抬著頭,耳朵貼緊,像聽懂了她在講悄悄話。
    右腳邊,是一張她在夜自習伏案打盹的畫,書頁翻到一半,眼鏡歪斜,嘴角壓著一支筆。
    茶幾上攤著一張未上色的速寫,是她穿風衣站在圖書館天井的畫麵,雨打落在肩頭,眼神沒對著鏡頭,卻帶著一種藏不住的等待。
    她一步步地往前走,畫紙隨之輕輕響動。
    在地毯中央,她看到那本書。
    速寫本,棕皮封,書脊壓出一道彎,像是反複翻閱留下的印跡。
    封麵上,用手寫體寫著:“our story | 她和他,未來進行時。”
    她伸手摸了摸封麵,指尖掃過那幾行字,像摸到了什麽比告白更沉的東西。
    周墨走過來,動作很輕,沒有打斷她。
    他沒問她看了多少,也沒急著解釋什麽。
    他隻是將那本速寫本遞過去,低聲說:“不是求婚。”
    她沒接,仰頭看他。
    他神色認真,不帶一絲笑意,“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早就準備好了。”
    她還是沒說話,低頭翻開那本書。
    第一頁,是空白。幹淨得像剛拉開的晨霧。
    但下方,鉛筆寫了一行字:
    “她站在光裏,像春天自己走來了。”
    她的手指停在那一行字上,沒往下翻。
    周墨站在一旁,也不催促。
    她低頭,看那一頁紙看了很久。呼吸淺得像怕驚動了紙上的字。
    然後,她抬頭,看向他。
    “你確定——”她的聲音有點輕,“未來是我們兩個一起畫嗎?”
    他沒笑,隻點頭。
    “我不需要你現在答應我。”他說,“但我已經……準備好用一輩子去畫。”
    她閉上眼,像是把那句話咽進心口。
    過了好一會兒,她輕輕笑了一聲。
    不是被逗樂的那種笑,而是一種疲憊放鬆下來的溫柔笑意。
    她說:“你真討厭。”
    他挑眉,“又怎麽了?”
    “把人畫進來,再說這不是求婚。”
    他沒辯解,隻是又低聲笑了一下,“那我們現在,開始畫第一筆?”
    她看著他。
    眼神不躲、不遮、不閃爍。
    然後點頭。
    “好。”
    ——
    那一晚,風很輕,窗簾像水一樣蕩漾。
    畫本翻到第一頁,空白上落下一支鉛筆。
    她的手握住那支筆,他的手蓋上她的手。
    一起,在紙上落下一行字:
    “我們決定,從今天起,把未來畫下來。”
    不是誓言。
    是共同作畫。
    不是一個人等另一個人願意。
    而是,兩個人,都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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