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觀大學的晨鍾剛敲過五更，薄霧中的校園已經熱鬧起來。教學樓飛簷上蹲著的紙鶴們開始早課——這是符咒係學生的晨練作業，有隻鶴正用喙整理翅膀上歪歪扭扭的"敕令"二字，結果把"令"字擦成了"今"，急得直撲騰。
    陳默盤腿坐在校門口那棵千年槐樹的最高枝上，龍瞳微微收縮。晨霧在他眼中呈現奇特的色彩流動：普通學生周身是淡青色靈氣，幾個熬夜複習的帶著黑眼圈狀陰氣，還有個偷吃供果的家夥屁股上粘著橙黃色的因果線。
    "這屆學生不行啊。"陳默咬斷嘴裏叼著的槐樹枝，樹枝斷麵自動形成個微型太極圖，"我當年在龍虎山當掛名弟子時，晨練都是直接禦劍去食堂..."
    黑無常的半透明身軀卡在樹枝裏，正用鎖鏈當晾衣繩曬他的勾魂幡："陳大人，您當年被龍虎山除名，不就是因為禦劍撞翻了祖師爺的供桌？"
    樹下的牛頭突然"嗶"地一聲，機械眼彈出全息投影："目標出現！穿藏青色道袍，背"玄門正宗"帆布包，左手拿肉包右手捧《子不語》——等等，他怎麽在跟路燈說話？"
    青雲觀大學第三食堂彌漫著特殊香氣——這是用符火烹調的"清心寡欲套餐"，窗口掛著"今日特供：孟婆湯風味豆漿"的牌子。寧采臣坐在西南角的"陰氣專用區"，麵前攤開的《聊齋誌異》校注本上滿是熒光筆標記。
    "聶姑娘，你看這段。"他突然對空氣推了推眼鏡，"《小倩》篇的"夜半無人私語時"，清代版本作"子夜魂交"，這明顯是抄了白居易的《長恨歌》..."
    陳默偽裝成保潔大爺坐在隔壁桌，拖把杆裏藏著縮小的量天尺。他龍瞳微轉，看見寧采臣肩頭飄著縷極淡的鬼氣，正隨著書生手指在書頁上勾勒出娟秀字跡：「妾身當年親曆，確是子時」
    食堂大媽掄著湯勺過來："寧同學！說了多少次別在吃飯時搞人鬼情未了！上回你對著空氣喂湯圓，把新來的小學妹嚇轉學了！"
    "張阿姨，我在做田野調查。"寧采臣認真翻開筆記本，《當代冥婚習俗考》的標題下畫著複雜的族譜圖，"您看，根據《幽冥婚姻法》修訂案..."
    大媽一勺敲在他碗上："吃你的韭菜盒子！上次你論證"鬼吃香火相當於人類攝入碳水"，害得符咒係那群小子給紙人燒了半個月的減脂餐！"
    古籍閱覽室最裏間的"禁書區"亮著幽藍燭光。燕赤霞的道袍下擺沾著泡麵湯，正用桃木劍當烤串簽子翻動《樹妖研究年鑒》。書架陰影裏突然伸出隻蒼白鬼手，遞來罐冰鎮可樂。
    "老陳！"燕赤霞被突然現形的陳默嚇得嗆出符紙渣，"你下次能不能走正門？上次突然從《金瓶梅》裏鑽出來，把管理員老頭嚇出心梗..."
    陳默龍爪按在泛黃的書頁上，爪尖泛起金光："少廢話，查到什麽了？"
    "勁爆大料！"燕赤霞翻開被咖啡漬浸透的某一頁，"樹妖姥姥三百年前收的關門弟子——林鳳嬌，現在是我們校後勤處的清潔組長！"
    投影儀突然自動開啟，播放起監控錄像：一個紮著道士髻的保潔阿姨，正用刻滿符文的拖把擦拭書架。凡是她拖過的地方，木地板縫隙裏就會鑽出細小的槐樹苗。
    "最絕的是這個！"燕赤霞調出張電子檔案，"她去年還以《陰木清潔術的現代化應用》拿了"非遺傳承人"稱號！"
    當陳默踹開古籍室大門時，十八個手持槐木拖把的保潔阿姨已經擺出天罡陣。為首的林組長冷笑："就知道你們會來查《孤鸞咒》..."
    拖把甩出的水珠在空中凝成血色咒文，燕赤霞慌忙掏出泡麵叉子："天地無極，乾坤——臥槽拿錯了！"他甩出的居然是張外賣小票，上麵"多加辣"三個字突然化作火符。
    陳默歎口氣，扯下牆上的《古籍借閱登記表》折成紙劍："你們道學院教的都是些什麽..."紙劍斬出時，登記表上的借閱記錄化作金色文字流，將咒文衝得七零八落。
    黑無常的鎖鏈纏住三個阿姨："陰司特別行動組！你們涉嫌非法培育陰槐、篡改輪回檔案..."
    "放屁！"林組長一腳踢翻書架，《金瓶梅》裏飛出幾百隻書蟲精，"我們這是傳統文化創新！校領導特批的產教融合項目！"
    牛頭突然報警："寧采臣在禁書區念咒！"
    禁書區深處，寧采臣麵前攤開著本用鎖鏈封存的《幽冥情書大全》。他指尖滲出血珠，在泛黃紙頁上勾畫複雜陣圖："...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
    書頁上的聶小倩畫像突然眨了眨眼，四周書架上的古籍無風自動，《聊齋誌異》的各種版本同時翻到《聶小倩》篇。保潔阿姨們突然集體跪地，拖把頭裏鑽出槐樹根須："師父！我們隻是想完成您拆散他們的遺願啊！"
    燕赤霞突然大叫："靠！我知道詛咒原理了！"他舉起手機，屏幕上顯示寧采臣的畢業論文查重報告，"這貨抄襲了自己前世寫的情書！導致因果律自循環了！"
    聶小倩的虛影完全顯現，素手輕點寧采臣眉心："寧公子，你論文第三章連錯別字都和三百年前一樣。"
    夕陽把道學院的琉璃瓦染成血色。陳默蹲在飛簷上，給閻王發消息："建議增設《跨時空學術規範》必修課。"
    手機突然震動，顯示【陰間非遺保護中心】的投訴信：「強烈抗議暴力執法！我方傳承人林鳳嬌的槐木拖把文物編號：cy1943）在衝突中受損...」
    黑無常飄上來："查清了，樹妖姥姥的徒子徒孫成立了"陰木清潔集團"，在十八個高校都有業務..."
    陳默龍瞳驟縮——遠處校門口，寧采臣正幫一個白影撐著傘。傘麵上若隱若現的，是三百年前蘭若寺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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