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政務服務中心門前的廣場上，晨霧中飄蕩著各色魂火燈籠。三百多名穿著曆代官服的鬼差組成方陣：唐朝的判官揮著象牙笏板，宋朝的提刑官舉著"明鏡高懸"的牌子，最前排的清朝縣太爺甚至抬出了鳴冤鼓——可惜鼓皮早就腐爛，每次敲擊都掉下一堆蛀蟲。
    "肅靜！肅靜！"牛頭舉著電子喇叭喊話，新安裝的機械臂不斷彈出全息告示，「今日信訪編號：19492023，請按朝代順序排隊」。他的機械角因為超負荷運轉，已經開始冒黑煙。
    陳默蹲在政務中心屋頂的螭吻雕像上，龍瞳掃過下方混亂的場景。一個隻剩上半身的明朝錦衣衛正用繡春刀挑著橫幅，刀尖戳到的"護"字不斷漏出魂魄碎片；旁邊民國女鬼的"非遺傳承人"徽章在陽光下反射出詭異綠光——那分明是槐樹汁液煉製的塗料。
    "陳大人，"黑無常飄上來時，勾魂幡上纏滿了抗議者扔的臭雞蛋，"輿情監測顯示，陰司暴力執法話題在冥網熱搜第一掛了一整夜。"
    陳默接過平板，閻王的視頻通話立刻彈出。畫麵裏十殿閻羅正在開會，秦廣王的冠冕都氣歪了："你小子知不知道現在多嚴重？孟婆的湯勺都被抗議者折成愛心符號了！"
    調解室被臨時改造成"陰木清潔術特展"。林鳳嬌的道袍內襯縫著三百片槐樹葉，每片葉脈都構成微型符咒。她麵前的水晶展櫃裏，斷裂的拖把正在表演"自愈"——兩截斷口處伸出細密根須，像無數綠色小蛇般試圖重新連接。
    "諸位請看！"林鳳嬌打開投影儀，播放1927年萬國玄門博覽會的黑白影像，"這是先師演示"落葉歸根清潔法"的珍貴畫麵！"畫麵裏，一個酷似樹妖姥姥的老嫗用掃帚輕點地麵，落葉自動堆成八卦圖案。
    燕赤霞突然舉手："等等！影像第37秒有剪輯痕跡！"他掏出手機慢放，"看掃帚柄的反光——原版明明是柳木紋路！"
    林鳳嬌臉色驟變，袖中滑出個鼻煙壺大小的槐木棺材。棺材蓋彈開的刹那，整個調解室的木質家具突然活化——紅木會議桌長出枝丫，藤椅的編織條變成根須，連牆上的《調解守則》匾額都開出了槐花。
    "要動手？"陳默冷笑，扯下領帶折成紙劍。真絲領帶上的暗紋竟是微型符咒，落地化作三條金鱗小蛟，將襲來的樹根絞成碎片。
    天地銀行的冥幣運輸車突然撞破牆壁衝進來。穿著西裝的馬麵跳下車，機械蹄子踩碎滿地槐花："陳大人！三億現鈔運到！全是新版的防偽冥幣——"他打開保險箱，成捆的鈔票上印著十殿閻羅的激光防偽頭像。
    林鳳嬌的瞳孔劇烈收縮。樹妖虛影在鈔票金光中扭曲變形，發出刺耳尖叫："不可能！陰司什麽時候有這麽多流動資金？！"
    "忘了介紹，"陳默彈了張鈔票到空中，"這位是天地銀行新聘的風控總監——寧采臣同學。"
    寧采臣推了推反光的眼鏡，從書包裏掏出本《陰間金融史》："根據第三章記載，蘭若寺贓款在民國時期就存在匯豐陰行...加上利息剛好三億。"
    樹妖虛影突然凝固。林鳳嬌的手懸在半空，保養精致的指甲掐進掌心。整個調解室隻剩下驗鈔機"刷刷"的清點聲。
    "......要現金。"她最終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要連號的...舊版也行。"
    子時的古籍室，月光被窗欞分割成詭異的幾何圖形。寧采臣麵前攤開的《蘭若寺密檔》突然滲出鮮血，在"癸卯年購柳木"的記載旁，浮現出娟秀批注：「非柳非槐，實為建木」
    書架上的《山海經》自動翻到"建木"篇，書頁間夾著的枯葉突然翠綠如新。葉片脈絡組成箭頭，指向後山方向。
    "聶姑娘？"寧采臣的鋼筆自動書寫起來：「速去後山，寅時將至」
    突然，整麵書架的古籍同時震顫。《樹妖研究年鑒》的空白頁浮現血手印，旁邊寫著："你以為贏了嗎？五十年的布局，豈是..."
    字跡突然被墨水覆蓋。寧采臣猛回頭，看見燕赤霞的泡麵叉子正插在書架上，叉尖釘著隻拚命掙紮的槐樹蟲。
    後山實驗林的景象令所有人毛骨悚然——五十棵"陰槐"的樹冠在月光下組成巨大的陣圖，樹幹上的樹皮皸裂成扭曲人臉。最中央那棵巨樹的樹洞裏，供奉著半塊"蘭若寺"匾額。
    "不是槐樹..."陳默的龍鱗全部豎起，"是建木！連通三界的神樹！"
    黑無常的鎖鏈突然自行分解成三百六十五節，在空中拚出警告：「建木複蘇倒計時：23分18秒」
    燕赤霞的羅盤炸成碎片，指針懸浮成北鬥七星狀指向樹根："地下有東西！是..."
    陳默的龍爪插入泥土，挖出個青銅匣子。匣蓋打開的瞬間，三百張泛黃的照片噴湧而出——每張都是不同年代的蘭若寺重建合影，相同的是照片邊緣必然有個穿道袍的模糊身影。
    "林鳳嬌..."陳默捏碎匣子，"從民國開始，每隔二十年就重建一次蘭若寺..."
    當第一縷月光直射建木頂端時，整片森林的地麵開始透明化。地下三十米處，龐大的根係網絡閃爍著血色光芒——每道主根都纏繞著一截龍脈支流，樹根表麵刻滿《黃泉引靈咒》。
    "好大的手筆。"陳默的龍瞳穿透地層，"用非遺項目做掩護，在龍脈上嫁接建木..."
    寧采臣突然跪倒在地，眼鏡片映出地底更恐怖的景象：根係最密集處，三百具水晶棺排列成陣，每具棺中都躺著個穿道袍的"林鳳嬌"。
    "是身外化身！"燕赤霞的桃木劍自動出鞘，"她把自己分成了三百份...就為了今晚！"
    建木頂端突然綻放出血色花苞，花蕊中浮現出樹妖姥姥完整的魂魄。她枯爪般的雙手正在編織一根紅線——線的另一端，赫然連著聶小倩的虛影！
    "寧公子..."聶小倩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快走...這是衝你來的..."
    第二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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