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猴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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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叔和趙叔出發後,村裏彌漫著詭異的平靜。趙家小女兒被劉寡婦抱走時,我注意到那孩子手腕上有個胎記,形狀像朵梅花。趙家人竟無一人阻攔,仿佛那是個燙手的炭盆。
    "爺,為啥二大爺不要外孫女?"我拽著爺爺的衣角問。爺爺嘴角抽動兩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痰裏帶著血絲。奶奶趕緊把我拉開,往我嘴裏塞了塊冰糖。
    李三爺來得比預想還快。他個子不高,穿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腰間別著把烏黑的短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黑得發亮,像能看透人心。他進村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大隊部,掀開蓋屍體的白布時,眉頭越皺越緊。
    "山魈。"他吐掉嘴裏的煙頭,用靴底碾碎,"這東西記仇得很。"
    村長遞煙的手抖得厲害:"三爺,我們幾年前是打過猴..."
    "不是這事兒。"李三爺突然盯住村長手腕——那裏有道陳年疤痕,形狀酷似爪痕,"二十年前,後山礦洞。"
    "轟!"
    屋外突然傳來巨響。我們衝出去時,看見老柳樹著了火,火苗竄得老高,樹皮燒裂的"劈啪"聲中,隱約夾雜著某種尖利的笑聲。更駭人的是,燃燒的樹幹上漸漸顯現出七個焦黑的掌印,排成一朵梅花的形狀。
    劉寡婦家成了臨時托兒所。趙家小女兒在她懷裏睡得香甜,臉蛋紅撲撲的,與周圍惶恐的大人形成鮮明對比。我湊近看時,發現孩子眉心多了顆紅痣,像滴血般鮮豔。
    "七斤離遠點!"李三爺突然拽開我,從懷裏掏出個黃紙包抖開——裏麵是撮黑乎乎的毛發。他把毛發湊近孩子鼻尖,那撮毛居然"嗤"地冒起青煙!
    劉寡婦臉色驟變,一把搶過孩子:"李三爺這是幹啥?"
    "梅花胎記,眉心現煞。"李三爺的短刀不知何時出了鞘,刀尖指著孩子心口,"山魈借胎還魂,這娃活不過..."
    "放屁!"劉寡婦破口大罵,卻把孩子摟得更緊,"你們造的孽,憑啥讓娃償命?"她轉身時,我瞥見孩子後頸有塊淤青,形狀像極了山魈的爪印。
    夜幕降臨後,李三爺在村口布陣。七盞油燈按北鬥七星排列,每盞燈芯都纏著根黑毛。爺爺帶著男人們挖坑埋雷管,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和硫磺的刺鼻味道。
    "當年礦洞塌了,困住七個外地來的挖煤工。"李三爺突然對我說話,手裏磨著那把短刀,"村裏人見死不救,反而...封了洞口。"
    刀身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我忽然發現刀柄上刻著個小巧的梅花。遠處傳來夜貓子的啼叫,聽著像女人的慘笑。
    後半夜,我被尿憋醒時,看見李三爺獨自站在院當中。他麵前擺著個陶罐,正把什麽東西往罐裏塞——那東西黑乎乎的,還在蠕動!
    "三爺?"我小聲喚道。
    他猛地回頭,嘴角竟掛著絲血跡:"娃,過來。"陶罐裏裝著半罐黑血,血裏泡著個巴掌大的木偶,雕刻得惟妙惟肖,赫然是隻山魈!木偶胸口釘著七根鋼針,每根針尾都墜著顆牙齒。
    "數數幾根針。"
    我數到六時,李三爺突然把第七根針紮進木偶眉心。幾乎同時,劉寡婦家方向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嚎——是趙家小女兒的聲音!但那哭聲很快變成尖笑,笑聲裏混著清晰的、爪子撓門板的"刺啦"聲。
    李三爺抄起短刀衝出去,我鬼使神差地跟上。劉寡婦家院門大敞,屋裏煤油燈還亮著。門檻上趴著個東西——說是嬰兒,卻長著張皺巴巴的猴臉!見我們來了,那東西"咯咯"笑著,四肢並用往後山竄去,速度快得驚人。
    地上躺著劉寡婦,胸口五道爪痕組成梅花狀。她手裏緊攥著個銀鐲子,鐲子內側刻著"1998.3.16"——正是二十年前礦難的日子。
    黎明時分,後山傳來爆炸的悶響。我和大人們趕到時,隻見個塌陷的礦洞口,碎石間散落著幾縷黑毛。李三爺的短刀插在洞口,刀身全黑,像被火燒過。
    趙叔突然發瘋似的扒開碎石,拽出個鏽跡斑斑的礦工帽。帽子下赫然是具蜷縮的骸骨,骨頭上布滿齒痕。更可怕的是,骸骨懷裏抱著個小骷髏,頭骨天靈蓋上有個規則的圓孔——那是取食猴腦特有的傷痕。
    "七個礦工...七個孩子..."李三爺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山魈最護崽..."
    村長突然跪地幹嘔,吐出一團團黑毛。他手腕上的疤痕詭異地滲出血,在地上匯成個歪歪扭扭的"七"字。
    回村路上,我發現爺爺的煙袋鍋不見了。後來才聽奶奶說,那煙袋鍋被埋在了礦洞裏,連同二十年前的血債一起。而趙家小女兒就像從未存在過,再沒人提起。隻有我知道,在最後一縷黑毛化為灰燼時,隱約聽到了聲嬰兒的啼哭,從很遠很遠的山那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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