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的水重新結冰是在一瞬間完成的。
    前一秒我還站在冰麵上，下一秒就感到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低頭看去，冰層下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正在微笑——它的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滿口細密的尖牙。
    "陳七斤......"它用我的聲音呼喚，冰麵隨之震動，"你終於來了......"
    我踉蹌著後退，卻撞上一具冰冷的身體。回頭看去，是山靈的"屍體"！她腐爛的手搭在我肩上，胸腔大開的傷口裏，藍莓藤正瘋狂生長，轉眼就纏住了我的脖子。
    "師......兄......"她發出氣音，腐臭的氣息噴在我臉上，"留下來......陪我們......"
    千鈞一發之際，冰麵突然炸裂。
    一道黑影從水下衝天而起——是小黑！它已經長得比熊還壯，全身毛發炸起，琥珀色的眼珠在月光下像兩團鬼火。它一口咬住纏著我的藤蔓，黑血噴濺，落在冰麵上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跳進來！"冰窟窿裏傳來李念山的聲音。
    我縱身躍入刺骨的水中，被一股大力拽向深處。睜眼看去，拽我的哪是什麽李念山——是具穿著藍布衫的骷髏！它下頜骨一張一合，發出空洞的回響：
    "山髓在模仿......它學會了恐懼......"
    水下世界比想象的更恐怖。無數半人半植物的屍體懸浮在水中，每個人都長著和我相似的臉。它們的臍帶連在池底的藍莓叢上，像嬰兒連著母體。
    最中央的植株上，結著個巨大的果實——隱約能看出是個人形！
    骷髏帶我遊到池底一處洞穴。
    洞壁上刻滿符文，中央擺著七盞油燈，排列成北鬥七星。每盞燈芯都是截人類指骨，燃燒著藍色火焰。
    "山醫的命燈......"骷髏的指骨輕觸燈盞，"用這個......"
    它突然散架，頭骨滾到我腳邊。下頜骨最後一次開合，吐出把青銅匕首："刺進......果實......"
    我抓起匕首正要離開，七盞燈突然同時熄滅。黑暗中，無數濕滑的手臂從洞壁伸出，死死抱住我。它們皮膚上長滿藍莓狀的水泡，一碰就破，濺出腥臭的膿血。
    "第七個......"耳邊響起山靈的聲音，"我們等你......好久了......"
    掙紮中，我摸到一盞油燈。
    燈油潑灑的瞬間，藍色火焰轟然爆發，照亮了整個洞穴——那些根本不是手臂，而是粗壯的藍莓藤！每根藤上都長著人臉，正是曆年失蹤的山醫們。
    最駭人的是洞頂——倒懸著七個"繭"，半透明的膜裏包裹著人形。其中六個已經空了，隻有第七個還在蠕動。借著火光，我看清了裏麵的人：
    是正在蛻皮的我！
    "看見了嗎？"骷髏頭在地上滾動，"它在......變成你......"
    突然一聲巨響，洞穴坍塌。水流裹挾著我衝回水麵，剛好看見那個"人形果實"裂開——裏麵爬出個濕漉漉的東西，正一點點撐開我的皮膚......
    我掙紮著爬上岸，身後傳來破水聲。
    "陳七斤"站在冰麵上，渾身滴水。它的皮膚還不完整，露出下麵藍莓藤編織的肌肉。右眼球掉出眼眶，被一根藤蔓拽著晃來晃去。
    "謝謝......"它歪著頭，用我的聲音說，"現在......我是你了......"
    小黑咆哮著撲上去，卻被突然從水下射出的藤蔓纏住。更多藤蔓破冰而出，每根頂端都長著個山醫的頭顱——李念山、師父、囡囡......它們齊聲低語：
    "山髓已成......人蛻完成......"
    "陳七斤"慢慢走向村莊方向，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藍色腳印。它身後，天池的水重新沸騰，無數人形果實浮出水麵，像等待出征的士兵。
    我握緊青銅匕首跟上去，發現匕首柄上刻著行小字：
    "殺己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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