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鍾吊墜在午夜發出第一聲啼哭。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發現銅鍾不知何時已從脖子上脫落，正立在床頭櫃上微微震動。月光透過窗簾縫隙，在鍾身上投下蛛網般的裂紋。
    "又來了..."孫小梅的聲音從屋角傳來。她的石頭左眼在黑暗中泛著磷光，脖頸縫合處滲出灰白黏液。
    銅鍾的震動越來越劇烈，表麵浮現出十四個銅錢圖案。最中央的那個"2023"銅錢已經裂開，露出裏麵蜷縮的嬰靈——它比上周長大了至少一倍，現在有手掌大小。
    "它在吸收你的生命力。"孫小梅遞給我一麵鏡子。
    鏡中的我眼窩深陷，左眼瞳孔邊緣出現了一圈銅錢紋路。更可怕的是，當我掀起衣襟時，胸口的銅錢疤痕正在緩慢旋轉，每次轉動都有一縷黑血流向銅鍾。
    銅鍾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叮——"。嬰靈睜開眼睛，那雙瞳孔是純粹的銅黃色，沒有眼白。它伸出細小的手指，指向窗外。
    紅旗林場方向，一道血紅色的光柱衝天而起。
    "甲子血光..."孫小梅的石頭眼裂開一道縫，"有人提前啟動了儀式。"
    我抓起銅鍾衝向門外。夜風中有濃重的銅鏽味，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銅錢碰撞聲。就在我們跳上吉普車時，收音機自動打開，播放著詭異的童謠：
    "銅錢銅錢轉轉，嬰靈怎麽還不來..."
    車燈照亮的公路上，密密麻麻的銅錢鋪成一條小路，每一枚都刻著不同的年份。車輪碾過時，銅錢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
    "別看那些！"孫小梅猛打方向盤，"是引路錢！"
    後視鏡裏，碾碎的銅錢化作血霧，凝聚成小小的嬰靈形狀追趕我們。更恐怖的是，月光下的吉普車沒有影子——或者說，影子正被銅鍾裏的嬰靈慢慢吞噬。
    接近林場時，銅鍾突然變得滾燙。嬰靈在裏麵瘋狂撞擊鍾壁，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我不得不解開衣領，發現胸口的銅錢疤痕已經完全變成黑洞，裏麵伸出細小的黑線連接著銅鍾。
    "它在出生前需要宿主..."孫小梅急刹車，"你的身體是溫床！"
    老宅廢墟前站著七個人影。月光下看得分明，他們穿著不同年代的服飾——從清代旗裝到90年代的確良襯衫——但每個人都長著相同的銅錢臉。
    "十三代鎖魂人..."我握緊銅鍾，"不，是七工匠！"
    為首穿清代短打的銅錢臉抬起手，掌心托著那件從井裏浮出的紅棉襖。2040銅錢在月光下泛著血光，自動飛向銅鍾。
    "甲子未至..."七個銅錢臉齊聲說，"借腹懷胎..."
    2040銅錢擊中銅鍾的瞬間，我的五髒六腑像被烙鐵攪動。
    銅鍾炸裂開來，嬰靈懸浮在空中，貪婪地吸收著2040銅錢的血光。它的身體迅速膨脹，皮膚表麵浮現出銅錢紋路，而我的胸口黑洞則不斷擴大。
    "阻止它！"孫小梅撲向嬰靈，卻被七個銅錢臉攔住。她的石頭眼完全碎裂，噴出的灰白黏液在空中形成鎖鏈纏向嬰靈。
    我跪倒在地，感覺生命力正被急速抽離。銅錢眼中的記憶瘋狂閃回：
    康熙年間的薩滿將銅錢塞入孕婦口中；
    道光縣令用銅錢釘死七名工匠；
    母親在1993年吞下銅錢自殺...
    嬰靈長到孩童大小，樣貌越來越清晰——竟是我七歲時的模樣，隻是渾身青黑，眼睛裏旋轉著銅錢。它向我伸出手，掌心是枚刻著"李"字的銅錢。
    "娘親..."它的聲音像千百個銅錢碰撞，"給我你的心..."
    胸口的黑洞突然暴長，將我的上半身吞噬大半。就在意識即將消散時，銅鍾碎片突然飛起，重新組成完整的鍾形將嬰靈籠罩。
    "現在！"孫小梅的殘軀爬到我身邊，"用血咒！"
    我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銅鍾上。血液自動形成符咒："以十三世之名，鎮十四世之魈"。
    嬰靈發出淒厲尖叫，身體開始坍縮。七個銅錢臉同時炸裂，化作銅錢暴雨射向銅鍾。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枚銅錢裏都傳出鎖魂人的慘叫。
    銅鍾將嬰靈重新封印，但這次它變得完全不同——通體血紅，表麵浮現出十四個銅錢浮雕，最中央的那個正在緩慢跳動，如同心髒。
    孫小梅殘破的身體開始融化："它隻是暫時被壓製...需要真正的宿主..."
    她的石頭眼滾落在我腳邊，瞳孔中映出恐怖景象：銅鍾裏的嬰靈正在啃食其他銅錢，每吃一枚就長大一分...
    我將銅鍾重新掛回脖子，發現胸口的黑洞已經愈合，留下十四個銅錢形狀的疤痕。更詭異的是，我的左手開始偶爾不受控製地做出掐人動作——就像當年山魈爺的爪子。
    收音機裏播放著午夜新聞："...多地孕婦報告胎動異常，b超顯示胎兒胸口有金屬異物...專家稱可能是設備故障..."
    縣醫院的消毒水味掩蓋不住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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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偽裝成實習護士潛入產科病房，銅錢眼透過孕婦們的腹部，看到了毛骨悚然的景象——七個胎兒胸口嵌著銅錢，正在吸收母體生命力加速成長。
    最年長的孕婦突然抓住我的手："李鎖魂...救我..."
    她的眼球裏旋轉著"道光通寶"四個字，腹部傳來銅錢碰撞聲。當我用銅錢眼凝視時，看到了更可怕的真相：胎兒體內是七工匠之一的魂魄，正在通過這種方式重生。
    "七工匠要回來了..."孕婦的嘴裂到耳根，吐出銅錢串，"為了下一個甲子年..."
    銅鍾突然震動，發出隻有我能聽見的警鳴。病房裏的電子設備全部失靈，顯示器上出現血紅色的倒計時：
    "2040年冬月廿三 甲子輪回"
    孕婦們集體坐起，腹部同時裂開，七枚帶血的銅錢飛向我的銅鍾。在相撞的瞬間，銅錢眼中的記憶再次更新：
    七工匠根本不是受害者，而是最初協助縣令創造鎖魂人儀式的術士。他們自願被銅錢封印，就為在每個甲子年轉世重生...
    銅鍾吸收了七枚銅錢，重量增加了至少一倍。回到車上時，收音機自動播放起古老的滿族薩滿歌謠，歌詞細聽之下令人毛骨悚然：
    "銅錢串串，魂兒轉轉
    七人死，七人生
    甲子到，嬰靈笑
    十四世，魈王醒..."
    後視鏡裏，醫院樓頂站著七個穿不同年代服飾的人影，正對著我的方向鞠躬行禮。副駕駛座上突然多出個東西——那件紅棉襖，上麵的2040銅錢已經不翼而飛。
    銅鍾裏的嬰靈發出輕笑，鍾身浮現新的裂紋。我低頭查看胸口，十四個銅錢疤痕中，有一個正在緩慢跳動，像是有什麽東西即將破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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