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宅骨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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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姥姥的老宅像具腐爛的屍體匍匐在山腳下。
    推開搖搖欲墜的院門時,門軸發出垂死般的呻吟。院子裏雜草叢生,每走一步都會驚起成群的老蠅。那些墨綠色的飛蟲組成詭異的圖案,在空中短暫停留後又轟然散開。
    正屋的門上交叉貼著兩道封條,紙已經泛黃脆裂,但朱砂畫的符咒依然鮮紅如血。當我伸手觸碰時,符咒突然自燃,灰燼落地組成了個歪歪扭扭的"禁"字。
    "有人不想我進去..."我喃喃自語,掌心狐狸烙印微微發燙。
    踹開門的瞬間,黴味混著某種甜膩的腐臭撲麵而來。屋內光線昏暗,唯一的光源是房梁上吊著的白燈籠——燈罩居然是用人皮做的,上麵還能看到細微的毛孔痕跡。
    正堂中央擺著張八仙桌,桌上放著個奇怪的裝置:兩麵銅鏡相對而立,中間懸著個水晶球。當我靠近時,水晶球突然亮起幽藍的光,照出牆上密密麻麻的影子——那些影子都在重複同一個動作,對著虛空跪拜。
    "這是..."我伸手想碰水晶球,桌上的銅鏡突然"哢嗒"一聲轉向我。鏡中映出的不是我,而是個穿紅嫁衣的女人,她正抱著個嬰兒輕聲哼唱。
    "終於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裏屋傳出,"老身等了六十年。"
    裏屋的門簾無風自動,露出張鋪著紅布的供桌。桌上擺著個玻璃罐,泡在福爾馬林裏的...赫然是顆跳動的心髒!每跳一下,罐子裏的液體就泛起細小的氣泡。
    供桌後坐著個幹瘦的老太太,她穿著和太姥姥一模樣的藏藍褂子,但臉卻藏在陰影裏。當她想轉身時,我聽到清晰的"哢哢"聲,像是骨頭在摩擦。
    "你不是我太姥姥。"我後退半步,手摸向兜裏的銅鏡碎片,"她早就..."
    "死了?"老太太發出夜梟般的笑聲,"那你覺得井下的是誰?"
    她緩緩抬頭,月光正好照在那張臉上——沒有皮膚!肌肉組織暴露在空氣中,隨著說話微微顫動。更恐怖的是,她的天靈蓋是透明的,能看到裏麵蠕動的腦組織。
    "胡秀芝那個賤人..."骨臉老太的聲調突然拔高,"她把我的皮剝下來做了人皮燈籠!"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我才發現梁上那盞人皮燈籠的五官輪廓...確實和太姥姥一模一樣!
    "你是誰?"我聲音發抖,腿上的黑指印突然刺痛起來。
    老太沒有回答,而是從供桌下取出個紅木匣子。當她打開匣蓋時,屋裏的溫度驟降。匣子裏整齊碼放著十二個手指骨,每個骨節上都刻著名字。最上麵的那個...刻著母親的名字"蘭芝"!
    "胡家十二代新娘的指骨。"老太的骨手撫過那些遺骸,"還差最後一根..."
    她突然撲來,速度快得不似人類。我倉皇躲閃,衣袖還是被扯掉一大塊。皮膚接觸空氣的瞬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紅點——那些紅點組成了一張模糊的人臉!
    "多完美的皮啊..."老太貪婪地盯著我的手臂,"正好用來寫新的契約。"
    我抓起八仙桌上的水晶球砸向她。球體碎裂的瞬間,整個屋子響起震耳欲聾的尖嘯。無數黑影從碎片中湧出,在空中扭結成痛苦的人形。老太被其中幾道黑影穿透,幹癟的身體像漏氣的氣球般癟了下去。
    "你以為這就完了?"她癱在地上嘶吼,"看看你腳下!"
    低頭看去,地板的縫隙裏滲出粘稠的黑液。那些液體像有生命般向我腳邊匯聚,組成個複雜的符陣。當最後一個筆畫完成時,我口袋裏的銅鏡碎片突然變得滾燙。
    "來...吧..."老太的聲音突然變成太姥姥的語調,"完成...儀式..."
    供桌上的玻璃罐突然炸裂,那顆心髒"啪嗒"掉在地上,卻還在頑強跳動。每跳一下,就有一股黑血從斷口噴出。血液接觸地麵的瞬間,地板像活物般蠕動起來,露出下麵黑漆漆的洞口。
    腐臭的氣味更加濃烈了。我強忍嘔吐的衝動,看到洞口邊緣布滿抓痕,還有幾片已經發黑的指甲深深嵌在木頭裏。這下麵...就是太姥姥隱藏六十年的秘密?
    "不敢下去?"骨臉老太不知何時爬到了我腳邊,她腐爛的手指抓住我的腳踝,"讓老身幫你..."
    一股大力傳來,我踉蹌著栽向洞口。千鈞一發之際抓住門框,才沒直接摔下去。老太發出憤怒的嘶吼,她的脊椎像蛇一般拉長,整個上身直立起來。月光下,我看清她胸口刻著個奇怪的符號——和胡三爺尾巴上的一模一樣!
    "你是...他的出馬弟子?"我猛然想起鏡中看到的畫麵,"太姥姥的出馬仙不是胡三爺?"
    老太的動作突然停滯,空洞的眼窩裏流出兩行黑血:"那個賤人...騙了所有人..."她的聲音突然變成男女混音,"她根本沒有什麽出馬仙!"
    地板突然完全塌陷,我連同大堆碎木一起墜落。下落的過程異常漫長,耳邊響著千萬人的哭嚎。當終於停止墜落時,我發現自己站在個巨大的地下石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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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室正中央是口血紅色的棺材,棺蓋半開,裏麵躺著個穿紅嫁衣的女人。她的臉被黑發遮蓋,隻露出尖削的下巴。棺材周圍跪著十二具女屍,全都穿著不同年代的嫁衣,雙手捧著自己的頭——最年輕的那具,是母親!
    "歡迎回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轉身看見太姥姥站在陰影裏,她穿著下葬時那件藏藍壽衣,手裏提著盞人皮燈籠,"現在你明白了嗎?"
    燈籠的光照在棺材上,我這才看清紅衣女人的手腕上拴著根紅繩,另一頭...連著我的手腕!隨著她的呼吸,紅繩有規律地脈動,像是共用的血管。
    "六十年前..."太姥姥的聲音忽遠忽近,"我為了救全村,不得不養著這位"娘娘"。"她指向紅衣女人,"但養鬼需要容器..."
    石室突然震動起來,牆上的苔蘚剝落,露出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都是人的名字,粗略一看至少有上百個!每個名字後麵都跟著生辰八字和死亡日期,最近的幾個...是村裏前幾天失蹤的老人!
    "你騙了所有人。"我聲音發抖,"根本沒有什麽黃仙討債...是你在用活人喂養她!"
    太姥姥露出詭異的微笑:"聰明。但隻對了一半。"她突然扯開自己的衣領——胸口有個碗大的洞,洞裏蜷縮著個熟睡的嬰兒,"我也隻是個容器。"
    紅衣女人突然坐起身,黑發向兩邊分開。我的血液瞬間凝固——那張臉和我一模一樣,隻是眼睛是全黑的,沒有眼白!
    "來...吧..."她伸出蒼白的手,指甲足有三寸長,"最後的...儀式..."
    紅繩突然收緊,勒進皮肉。劇痛中,無數陌生記憶湧入腦海:
    六十年前的雨夜,太姥姥在井下發現這口紅棺...她本想鎮壓裏麵的東西,卻被反噬...為了活命,她答應成為"守棺人",每十年獻祭一個至親...母親發現了這個秘密,試圖用龍形玉佩封印,卻被...
    "現在輪到你了。"太姥姥的聲音突然變得年輕,"要麽代替我成為新的守棺人,要麽..."
    紅衣女人突然扯開自己的嫁衣前襟——她胸口也有個洞,但裏麵空空如也。
    "需要一個...心..."她漆黑的眼珠轉動著,"你的...或她的..."
    太姥姥臉色驟變:"你答應過給我永生!"
    "騙子..."紅衣女人突然暴起,五指如刀刺入太姥姥胸口的破洞,"都...該死..."
    太姥姥發出不似人類的慘叫,她像泄氣的皮球般迅速幹癟。最後時刻,她掙紮著指向我:"她...才是...鑰匙..."
    紅衣女人甩開太姥姥的殘骸,轉向我。她走路的樣子詭異至極,像是關節全部錯位。當她的手指即將碰到我胸口時,腿上的黑指印突然暴起,化作五條黑蛇纏住她的手腕。
    "老...狐狸..."紅衣女人發出憤怒的嘶吼。
    我趁機掏出兜裏所有銅鏡碎片,拚成個不規則的圓。當月光透過碎片間的縫隙照在紅衣女人臉上時,她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那些光斑像烙鐵般在她皮膚上留下焦痕!
    "沒用的..."她獰笑著逼近,"除非..."
    我猛地將碎片全部按在她胸口破洞處。紅衣女人瞬間僵住,無數黑血從傷口噴湧而出。那些血液在空中扭結成痛苦的人形,一個接一個地撲向她。
    "你...敢..."她的聲音開始失真,"我們...同源..."
    石室劇烈震動起來,棺材周圍的十二具女屍突然同時站起。她們捧著的頭顱齊刷刷轉向我,腐爛的嘴唇開合:"還...債..."
    最年輕的那具女屍——母親——突然撲向紅衣女人。她腐爛的手指插入對方胸口的破洞,拚命撕扯。其他女屍也一擁而上,像餓狼般撕咬著紅衣女人的軀體。
    趁這混亂,我衝向太姥姥的殘骸。她幹癟的手裏攥著個油紙包,打開後是半張黃符和一把小巧的青銅鑰匙。符紙上用血寫著:"開匣毀契,血債血償"。
    石室一角果然擺著個紅木匣子,和樓上那個一模一樣,但要大許多。當我把鑰匙插入鎖孔時,整個匣子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像是裏麵關著什麽活物。
    "別...開..."太姥姥的殘骸突然抓住我的腳踝,"會..."
    我沒理會她,猛地掀開匣蓋。裏麵整齊碼放著十二個頭骨,每個天靈蓋上都刻著符咒。最可怕的是,匣子底部鋪著張完整的人皮——上麵紋滿了和胡三爺尾巴上一模一樣的符文!
    "這是..."
    "契約。"太姥姥的殘骸發出最後的喘息,"用十二代...女兒...換..."
    她的話被紅衣女人刺耳的尖叫打斷。母親和其他女屍已經將她撕成碎片,但那些碎塊像活物般蠕動著試圖重組。黑血漫過我的腳麵,冰冷刺骨。
    匣子裏的人皮突然自動展開,像活物般撲向那些碎塊。當人皮包裹住最大的一塊血肉時,整個石室響起震耳欲聾的咆哮。地麵裂開無數縫隙,更多黑血從中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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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母親的頭顱滾到我腳邊,嘴唇蠕動,"要...塌了..."
    我抓起人皮和頭骨匣子往出口跑。身後傳來天崩地裂的巨響,紅衣女人的殘肢像雨點般砸在背上。當爬上最後一級台階時,整個老宅突然向下塌陷,揚起遮天蔽日的塵土。
    灰塵散盡後,原地隻剩下個巨大的深坑。坑底隱約可見那口紅棺,但棺蓋已經重新合上,十二具女屍手拉手圍坐在周圍,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我精疲力竭地癱在地上,打開那張人皮仔細查看。上麵的符文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最下方是太姥姥的簽名——用她自己的血寫的。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整個詛咒的運作方式,"太姥姥用十二代女兒的血肉養著紅衣女鬼,換取力量鎮壓黃仙...而胡三爺..."
    掌心狐狸烙印突然劇痛,胡三爺虛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丫頭...燒了它..."
    我從廢墟裏找出半截蠟燭,顫抖著點燃人皮。火焰接觸的瞬間,整張皮像活物般卷曲起來,發出尖銳的哭嚎。當最後一塊化為灰燼時,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嘯——那是被困的亡魂終於得到解脫。
    腿上的黑指印開始褪色,但皮膚上浮現出細小的紅點,組成張模糊的女人臉。我知道,這詛咒還沒有完全結束...
    黎明時分,我站在村口的石碑前。
    整個村子已經變成廢墟,隻有這石碑屹立不倒。當陽光照在碑麵上時,隱藏的刻痕顯現出來——是太姥姥年輕時刻下的鎮壓符咒,但已經被某種利器劃得麵目全非。
    "這是開始..."我摸著那些劃痕,突然注意到石碑底部有個不起眼的小洞。伸手探去,掏出個油紙包。
    包裏是半塊龍形玉佩和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輕的太姥姥和個穿藍褂子的女人並肩而立,兩人中間蹲著隻赤狐。翻到背麵,寫著行小字:"胡秀芝與妹秀蘭,出馬大典留念"。
    "妹妹?"我如遭雷擊,"太姥姥有個雙胞胎妹妹?"
    照片突然自燃,灰燼落地組成了個箭頭,指向遠處的黃皮子墳。那裏不知何時立起了個新墳包,上麵插著根招魂幡——幡布是用藍褂子改的!
    走近才發現,墳前跪著具穿著紅嫁衣的骸骨。她的指骨深深插入土中,像是在挖掘什麽。當我扳開那些骨頭時,指甲縫裏掉出個小小的銅鈴——和黃三太爺尾巴上的一模一樣!
    "叮鈴..."
    鈴聲響起時,掌心的狐狸烙印突然發燙。胡三爺的虛影浮現在墳頭,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現在你知道了...胡秀芝和她妹妹...一個養鬼,一個通黃..."
    陽光突然被烏雲遮蔽,四周溫度驟降。黃皮子墳的土包開始蠕動,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我後退幾步,看到土裏伸出隻毛茸茸的爪子——是黃三太爺!但它胸口插著把鏽跡斑斑的銅錢劍,劍柄上纏著褪色的紅繩。
    "當年...胡秀蘭是我弟子..."黃三太爺的聲音嘶啞難聽,"胡秀芝為了獨占...出馬仙...把她..."
    話未說完,銅錢劍突然炸裂。黃三太爺的殘魂發出最後一聲尖嘯,化作黑煙消散。與此同時,我腿上的紅點人臉突然變得清晰——是那個藍褂女子!
    "謝謝你...解脫..."她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但...詛咒...還沒..."
    地麵突然裂開,無數黃鼠狼的骨架從地下爬出。它們像朝聖般圍住紅嫁衣骸骨,開始用骨頭搭建某種結構。當最後一塊骨頭就位時,我看清了那是什麽——一頂微型的花轎!
    "六十年後..."藍褂女子的聲音漸漸遠去,"當血月..."
    她的話沒說完,但我知道意思。這個詛咒每隔六十年就會輪回一次,直到胡家血脈徹底斷絕。而我...可能是最後一個。
    5.
    離開村子前,我去了趟祠堂廢墟。
    在殘垣斷壁間翻找出太姥姥的梳妝匣,裏麵的銅鏡已經碎裂,但暗格還在。用青銅鑰匙打開後,發現裏麵藏著本薄冊子——《胡氏血咒錄》。
    翻開第一頁,是太姥姥娟秀的字跡:"凡我胡氏女子,生而帶咒,死而為契..."後麵詳細記載了如何用血脈延續詛咒,以及...破解之法。
    最後一頁被血浸透大半,但能辨認出關鍵信息:"需集齊三物:契約人之皮、守棺者之心、鎮魂者之骨...於血月之夜焚於..."
    後麵的字跡模糊不清,但頁腳畫著個奇怪的符號——和石碑底部的一模一樣!
    我合上冊子,望向遠處初升的太陽。腿上的紅點人臉已經淡得幾乎看不見,但掌心狐狸烙印依然清晰。胡三爺最後的話在耳邊回響:
    "六十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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