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地佛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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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隊的車在長白山支脈拋錨時,天上開始下骨頭。
我起初以為是冰雹,直到一塊指骨"啪"地打在擋風玻璃上。副駕駛座上的楊教授猛地直起身,老花鏡片上沾著化開的血水。
"停車!快停車!"
車輪在積雪中打滑,最終斜停在盤山公路邊緣。車燈照亮的範圍內,數以百計的碎骨正從鉛灰色雲層中墜落。有人的,也有動物的,所有骨頭表麵都布滿細密的牙印。
"見鬼..."開車的師弟張曉鬆聲音發顫,"師姐,你看那邊——"
三米外的雪地上,立著個半人高的東西。那不是石頭,而是一尊被積雪覆蓋的佛像頭顱。佛頭低垂著眼簾,嘴角卻詭異地向上翹起,露出滿口細密的、絕不該出現在佛像上的尖牙。
我摸出手電筒照過去,光束穿透雪幕的瞬間,佛頭的眼睛突然睜開了——沒有瞳孔,隻有兩個漆黑的洞,正緩緩流出粘稠的黑血。
"別看它的眼睛!"楊教授突然厲喝,但為時已晚。
張曉鬆已經打開車門走了出去,動作僵硬得像提線木偶。他的防寒靴踩在碎骨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我伸手去拽他,卻抓了個空。羽絨服袖口擦過佛頭表麵,帶下一塊積雪,露出下麵森白的頭骨——這根本不是石雕,而是用真人頭骨改造的!
"回來!"我跳下車追去,雪地突然塌陷。
墜落的瞬間,我看到佛頭嘴角越咧越大,最後整個下頜骨掉了下來,露出藏在裏麵的東西——一團糾纏在一起的紅線,每根線頭上都穿著顆發黑的牙齒。
我在一棟老式木屋裏醒來,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和某種甜膩的腐臭。
身下的炕席紮得皮膚生疼,屋頂裸露的房梁上掛滿蛛網。那些蛛絲異常粗壯,在昏暗的油燈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更詭異的是,每張網的中央都懸著個小小的、繭狀的東西,隨著穿堂風輕輕搖晃。
"醒了?"
聲音來自角落的陰影裏。那是個穿藏藍褂子的老太太,臉上的皺紋深得像刀刻。她手裏端著個粗瓷碗,碗沿沾著可疑的暗紅色汙漬。
"我師弟和老師呢?"我掙紮著坐起來,後腦傳來劇痛。伸手一摸,頭發結成了硬塊,全是半凝固的血。
老太太咧嘴一笑,露出滿口漆黑的牙齒:"先喝藥。"
碗裏的液體濃得像瀝青,表麵浮著幾片指甲蓋大小的東西。我本能地後仰,後腦卻撞上炕頭的木板——那上麵刻滿了奇怪的符號,摸上去濕漉漉的,像是剛用血重新描過。
"這是哪?"
"往生客棧。"老太太把碗湊得更近,"喝了,能見你想見的人。"
藥味鑽進鼻腔,帶著鐵鏽般的腥氣。我突然意識到浮在碗裏的是什麽——人的耳垂!而且每片上都帶著顆小小的黑痣,和張曉鬆左耳上的一模一樣!
我打翻藥碗,黑色液體潑在泥地上,立刻冒出白煙。那些"耳垂"像活物般蠕動起來,發出細微的、類似嬰兒啼哭的聲音。
老太太臉色驟變,枯瘦的手指突然暴長,指甲烏黑發亮:"敬酒不吃——"
"哐當"一聲,木門被狂風吹開。雪片裹著碎骨灌入屋內,打在老太太身上發出"噗噗"的悶響。她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嘯,身體像漏氣的氣球般迅速幹癟,最後隻剩下一張人皮攤在地上。
門外站著個穿軍大衣的高大身影。逆光中看不清臉,隻有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
"不想變成她那樣,"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就跟我走。"
自稱陳山的男人帶我穿過一片白樺林。
每棵樹上都釘著塊木牌,上麵用紅漆寫著名字和日期。借著雪光,我認出最近的一塊寫著"楊國忠 2023.12.24"——是楊教授!木牌背麵刻著奇怪的符號,和炕頭上的一模一樣。
"別看那些。"陳山拽著我加快腳步,"它們在認人。"
越往林子深處走,積雪越薄,最後完全消失,露出下麵漆黑的土地。我的登山鞋踩上去發出"咯吱"聲,像是碾碎了無數昆蟲。低頭細看,根本不是泥土,而是一層厚厚的、已經碳化的碎骨!
"到了。"陳山突然停下。
前方是座破敗的小廟,門楣上掛著塊歪斜的匾,字跡已經模糊不清。最詭異的是廟門兩側的"對聯"——那不是紙或木頭,而是兩張完整的人皮,用鐵鉤穿過鎖骨掛在門框上。皮上的刺青還清晰可辨:左邊是幅地圖,右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白骨經》..."我下意識念出標題,突然一陣頭暈目眩。那些文字像活物般扭動起來,爭先恐後地往我眼睛裏鑽。
陳山的大手猛地捂住我的眼睛:"不想瘋就別看。"
他半拖半抱地把我弄進廟裏。內牆貼滿泛黃的照片,全是不同年代的考古隊員。最老的一張攝於民國,站在c位的中年男人穿著長衫,手裏捧著個骷髏頭——那頭骨的天靈蓋上,赫然刻著與佛頭相同的尖牙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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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師動了不該動的東西。"陳山從供桌下拽出個背包,是楊教授的!"那尊佛頭是"門",你們打開了它。"
背包裏裝著考古日誌和幾張照片。最上麵那張拍攝於一周前,畫麵中楊教授和張曉鬆站在個土坑旁,坑底露出半截雪白的骨架——不是人骨,而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生物,脊椎骨節數遠超正常人類,頭骨形狀像某種魚類。
照片背麵用紅筆潦草地寫著:"白骨觀遺址確認,往生客棧非傳說。"
"什麽是白骨觀?"我聲音發抖。
陳山沒回答,而是掀開了供桌上的紅布。下麵不是佛像,而是一麵銅鏡。鏡麵布滿裂紋,卻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隻不過鏡中的"我"肩膀上,還趴著個穿紅肚兜的小女孩,正用沒有瞳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這是"觀"。"陳山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能看到死人的...東西。"
銅鏡裏的小女孩把嘴咧到了耳根。
她伸出青紫色的手,指尖穿透鏡麵,碰到了我的臉頰。觸感像冰又像腐爛的棉絮,留下黏膩的觸感。我想後退,卻發現雙腳生根般無法移動。
"別動。"陳山按住我的肩膀,"她在確認你是不是"材料"。"
小女孩的鼻子抽動著,像動物般在我頸間嗅聞。突然,她發出刺耳的尖笑,轉頭對廟宇深處喊了句什麽——那語言絕非人類能發出的,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的聲響。
供桌下的地板"哢噠"一聲移開,露出向下的階梯。腐臭味撲麵而來,混合著某種古怪的草藥味。陳山點燃油燈,昏黃的光照出階梯上密密麻麻的手印,有成年人的,也有嬰兒的,全都呈現不自然的紫黑色。
"跟緊我。"他邁下第一步,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無論看到什麽都別出聲。"
階梯比想象中長得多,走了約莫十分鍾才到底。地下空間大得驚人,像是個天然溶洞改造的場所。岩壁上鑿出無數佛龕,每個裏麵都擺著尊白骨拚成的"佛像"。它們擺出各種手印,頭骨全部轉向入口,空蕩蕩的眼窩直勾勾"盯"著我們。
洞穴正中央是個圓形祭壇,壇邊立著七根人骨製成的燈柱,燃著幽綠的火焰。祭壇上躺著個人——是張曉鬆!他赤裸的上身畫滿血紅符咒,胸口微微起伏,似乎還活著。
我想衝過去,陳山一把拽住我:"看仔細!"
隨著距離拉近,我發現了異常:張曉鬆的皮膚下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像無數細小的蟲子在血管裏爬行。他的嘴唇被黑線粗糙地縫了起來,眼皮卻詭異地大睜著,眼球上蒙著層乳白色的膜。
更恐怖的是,祭壇四周的地麵上,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十幾具屍體。全都穿著不同年代的登山服,最新鮮的那具是楊教授。他的天靈蓋被掀開,大腦不翼而飛,空蕩蕩的顱腔裏塞滿了寫滿經文的碎骨。
"他們在準備"往生儀式"。"陳山壓低聲音,"你師弟是最後一個"材料"。"
"什麽儀式?誰是他們?"
回答我的是一陣清脆的銅鈴聲。洞穴深處的陰影裏走出個佝僂身影,穿著褪色的喇嘛袍,手裏搖著人骨製成的鈴鐺。當他進入光線範圍時,我差點尖叫出聲——那張臉根本不是人臉,而是用不同動物的骨骼拚成的,牙齒全部被換成人的門牙!
"又來了個有緣人。"喇嘛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正好湊足四十九具"菩薩身"。"
陳山突然把我推向出口:"跑!去佛頭那裏!"
喇嘛發出夜梟般的笑聲,骨鈴猛搖。岩壁上的白骨佛像全部"哢哢"轉動起來,無數黑發般的細絲從它們眼窩中射出。陳山擋在我身前,軍大衣被黑絲穿透,卻沒有血流出來——大衣下麵根本不是人體,而是由無數銅錢組成的詭異結構!
"快走!"他的聲音開始失真,"用鏡子...照佛頭..."
我拚命往回跑,身後傳來骨骼碰撞的巨響。階梯在我腳下不斷塌陷,有東西冰冷的手指幾次擦過我的腳踝。衝出小廟時,月光突然變成血紅色,照在那些白樺樹上——每塊木牌都在滴血,樹幹上浮現出痛苦的人臉!
佛頭還立在原地,隻是積雪已經融化,露出完整的森白頭骨。它嘴角的弧度更大了,藏在裏麵的紅線全部伸展開來,像活物般在空中舞動。我掏出背包裏的銅鏡,顫抖著對準佛頭——
鏡麵反射的血月之光打在佛頭天靈蓋上,刻著的尖牙圖案突然滲出血來。那些紅線發出"吱吱"尖叫,迅速縮回頭骨內部。佛頭的下巴"哢噠"一聲合上,但它的左眼突然爆裂,從裏麵滾出個小小的、濕漉漉的東西。
那是個未足月的胎兒,全身青紫,臍帶還連著佛頭內部。它用沒有眼皮的眼睛瞪著我,細小的手指做出個奇怪的手勢——和楊教授考古日誌最後一頁的塗鴉一模一樣!
"終於...找到了..."胎兒的聲音直接在我腦子裏響起,"胡家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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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麵開始劇烈震動。
我抱著銅鏡跌跌撞撞往回跑,身後傳來山體崩塌的轟鳴。小廟的方向升起衝天的黑煙,在空中扭曲成無數痛苦的人形。血月被黑煙遮蔽,碎骨又開始從天而降,這次還夾雜著燃燒的肉塊。
林子裏傳來"沙沙"聲,那些白樺樹正在移動!刻著名字的木牌一個個爆裂,從裏麵爬出半腐爛的屍體。它們動作僵硬卻迅速,呈扇形向我包圍過來。
銅鏡突然變得滾燙,鏡麵浮現出陳山的臉:"去客棧地窖!快!"
往生客棧已經坍塌大半,隻剩骨架在火光中佇立。我繞到後院,發現地窖入口被刻滿符咒的石板壓著。剛推開一道縫,就有冰冷的手從下麵伸出來,死死抓住我的手腕!
"師姐..."是張曉鬆的聲音,卻帶著詭異的回聲,"下來陪我們..."
銅鏡掉在地上,鏡麵朝上。借著火光,我看到鏡中的自己背後站著楊教授——他的顱腔裏塞的不是碎骨,而是一團蠕動的紅線!更恐怖的是,我自己的左眼在鏡中變成了全黑色,正不斷滲出粘稠的液體。
地窖裏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喚,聲音全是死去的隊友。抓住我的那隻手開始發力,指甲深深摳進我的皮肉。就在要被拖下去的刹那,一支銅箭破空而來,將那隻手釘在木板上。
陳山站在院牆上,手裏的弩機還在冒煙。他的軍大衣已經破爛不堪,露出下麵由銅錢組成的軀體——那些銅錢全部用紅線串著,每枚上都刻著生辰八字。
"接著!"他拋來個油紙包,"按經上說的做!"
油紙包裏是張人皮,上麵刺著《白骨經》全文。展開的瞬間,那些文字像活物般蠕動起來,爭先恐後地往我眼睛裏鑽。劇痛中,無數陌生記憶湧入腦海:
民國二十三年,胡秀芝的妹妹胡秀蘭帶考古隊進山尋找"往生佛"...五十年代地質勘探隊在山洞發現的詭異生物骨骼...楊教授偷偷取走的佛頭其實是鎮壓"那個東西"的法器...
最可怕的記憶來自胎兒比劃的手勢——那是"開門"的咒印!胡家姐妹根本不是普通的出馬弟子,而是世代守護"門"的守墓人!
地麵裂開巨大的縫隙,無數蒼白的手臂從地底伸出。陳山跳下來拽著我往外跑,銅錢身體不斷掉落零件。身後,往生客棧徹底坍塌,露出下麵巨大的地穴——穴底擺著口血紅棺材,棺蓋正在緩緩滑開...
"沒時間了!"陳山的聲音開始失真,"念逆轉咒!"
我顫抖著展開人皮經卷,在漫天碎骨中念誦上麵的咒文。每念一句,就有銅錢從陳山身上崩落。當念到最後一句時,血月突然炸裂,無數黑血從天而降。
棺材裏傳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但很快變成了驚恐的尖叫。那些包圍我們的屍體一個接一個自燃,化作灰白的骨灰。陳山用最後的力氣把我推向公路方向:"走!別回頭!"
最後一瞥中,我看到他的銅錢身體徹底散架,而血紅棺材被地縫重新吞沒。隻有那張人皮經卷飄在空中,突然自燃,灰燼組成了一個清晰的"胡"字...
我在公路護欄邊被護林員發現,昏迷了三天。
醫院檢查顯示我左眼視網膜上出現了奇怪的紋路,像某種古老符文。警方搜尋後宣稱沒有找到任何考古隊成員,長白山支脈也沒有所謂的"往生客棧"。
但當我翻開背包,裏麵靜靜躺著那麵銅鏡。鏡中的我肩膀上,依然趴著那個紅肚兜小女孩。她對我咧嘴一笑,遞來塊小小的骨頭——上麵刻著"胡秀蘭 1934"。
出院那天,我收到個匿名包裹。裏麵是楊教授的考古日誌,最後一頁多出了段陌生的筆跡:
"白骨觀非觀白骨,乃觀亡者之相。胡家女子,代代相承。鑰匙已現,門將再開。"
包裹角落裏,粘著枚鏽跡斑斑的銅錢。我用鑷子夾起來,對著陽光細看——錢眼穿著根紅線,線上係著半片發黑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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