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瞳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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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眼的疼痛變成了持續不斷的灼燒感。
    我蜷縮在廉價旅館的浴室裏,對著裂開的鏡子檢查眼睛。瞳孔已經完全變成了暗紅色,表麵浮動著與佛頭上如出一轍的紋路。更可怕的是,當我用棉簽輕輕撥開下眼瞼時,看到一條細小的白色線蟲正從淚腺鑽出來。
    "別碰它。"鏡中的我突然開口,聲音像無數人同時低語,"會嚇著小家夥。"
    我踉蹌後退,撞翻了水桶。水麵映出的倒影不是我,而是那個紅肚兜小女孩。她蹲在我的影像肩膀上,正用骨針縫著什麽。仔細看,那竟是一張微型人皮——上麵刺著《白骨經》全文!
    手機突然震動,未知號碼發來的視頻。畫麵中是紙馬巷44號的後堂,那口井正在噴湧黑水。水麵浮現出七個穿軍大衣的身影,他們手拉著手走入井中,每人胸口都嵌著半塊龍形玉佩。
    視頻最後定格在一張老照片上:民國二十三年,胡秀蘭站在往生客棧前,懷裏抱著個繈褓。繈褓裏伸出的不是嬰兒的手,而是布滿鱗片的爪子。照片邊緣題著"門之匙與守門人"。
    我顫抖著摸出口袋裏的半塊玉佩,它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血紅色。玉上的龍紋蠕動著,鱗片開合間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眼睛。每隻眼睛都在流淚,淚滴落在我掌心,變成蠕動的白色線蟲。
    浴室燈突然閃爍起來,鏡麵浮現細密的水珠。那些水珠不是從上方凝結,而是從鏡子裏向外滲出!水珠在鏡麵上流動,組成一行字:
    "子時,青銅門現"
    老城區殯儀館的夜班管理員是個獨眼老頭。
    我裹緊風衣走進接待處時,他正在用長指甲摳挖眼窩裏的穢物。聽到門鈴,他緩緩抬頭,完好的那隻眼睛是渾濁的黃色,瞳孔細得像針尖。
    "胡家的?"他聲音嘶啞,從櫃台下取出個褪色的藍布包,"等你三天了。"
    布包裏是本皮麵日記,扉頁寫著"胡秀蘭 1934"。翻開第一頁,我的血就凝固了——上麵貼著張胎兒照片,畸形頭顱上長著魚鰓般的裂口,眼睛是詭異的複眼結構。照片旁注著:"門之第一匙,甲戌年五月初五生於胡秀芝腹中。"
    "你姑奶奶留下的。"老頭突然湊近,呼出的氣帶著腐肉味,"當年她偷走"鑰匙",害得我們不得不重新培養..."
    他撩起左袖露出手臂——皮膚下數十條白色線蟲在血管形狀的凸起中蠕動。我胃部一陣絞痛,想起咖啡館那個軍大衣男人說的話:"讓你提前適應"觀亡者"的視角"。
    日記記載著驚人真相:胡家姐妹根本不是守門人,而是"門"另一側的東西!六十年前的血月之夜,胡秀芝產下的畸形兒才是真正的"鑰匙",而胡秀蘭偷走它是為了...
    "阻止儀式?"我翻到最後一頁,上麵用血畫著扇青銅門,門前站著穿紅嫁衣的女人。詭異的是,門縫裏伸出的不是手,而是無數條臍帶般的紅色肉須。
    老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從嘴裏吐出團纏著黑發的血肉。那團東西掉在櫃台上,展開來竟是張微型人皮地圖,標注著青銅門出現的地點——城北火葬場舊址!
    "拿著這個。"老頭從眼窩裏摳出那枚銅錢塞給我,"看到"它們"時...含在舌下..."
    銅錢入手瞬間,左眼裏的"東西"突然暴動。劇痛中我跪倒在地,視線變成血紅色。在這詭異視野中,看到殯儀館的每扇門後都站著穿壽衣的"人",它們正用沒有瞳孔的眼睛"看"向我。
    跌跌撞撞衝出殯儀館時,身後傳來老頭的狂笑。回頭望去,整棟建築在月光下扭曲變形,窗戶變成無數雙眼睛,大門則化為血盆大口。
    "記住!"老頭的聲音從那張"嘴"裏傳出,"門開之時,吞下鑰匙!"
    去火葬場的公交車上隻有我一個活人。
    其他"乘客"全都安靜地坐著,膝蓋上放著各式各樣的容器:骨灰盒、醃菜壇、甚至嬰兒搖籃。每經過一站,就有新的"乘客"上車,它們上車前都會對著我的方向深深吸氣,仿佛在品嚐空氣中的味道。
    左眼的灼熱感越來越強,血淚不斷湧出。透過這血色視野,看到車廂地板上積著層粘稠黑水,水裏遊動著無數白色線蟲。更可怕的是,那些"乘客"的腳全都浸泡在黑水中,腳掌與水麵之間連著紅色肉須。
    "姑娘..."身旁的老太太突然開口,她懷裏的繈褓散發著腐臭,"吃塊糖吧..."
    她遞來的不是糖,而是顆發黃的人牙。牙根處還帶著幹涸的血跡,齒麵上刻著細小的符文。見我拒絕,老太太突然撕開繈褓——裏麵裹著隻幹癟的嬰兒手臂,五指正詭異地扭動著。
    司機猛地急刹車,所有"乘客"同時轉頭看向窗外。火葬場舊址到了,但眼前的景象讓我毛骨悚然:整個建築群被濃密的黑霧籠罩,霧中隱約可見無數人影在蠕動。它們不是走,而是像蜘蛛般四肢反關節爬行。
    "終點站到了。"司機的聲音突然變成咖啡館男人的語調,"記住,子時前找到青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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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車後,黑霧立刻包圍了我。霧氣中有東西在竊竊私語,說的不是漢語,而是某種用舌尖和上顎摩擦發出的詭異音節。左眼在這時突然劇痛,視野短暫清晰起來——黑霧根本不是霧,而是由無數細小的黑色線蟲組成的活體屏障!
    地麵開始震動,遠處傳來金屬摩擦的巨響。順著聲源望去,火葬場煙囪後麵升起巨大的青銅門虛影。門扇上雕刻著扭曲的人臉,每張臉都在無聲尖叫。最恐怖的是,門縫裏正滲出粘稠的黑血,血中漂浮著熟悉的白色線蟲。
    "來...吧..."紅肚兜小女孩突然出現在我肩膀上,冰涼的手指插入我的左眼,"該回家啦..."
    火葬場主樓像頭匍匐的巨獸。
    我踩著及踝的黑水前行,每步都驚起一團線蟲。左眼的視野越來越暗,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奇特的感知能力——即使閉著眼,也能"看"到周圍密密麻麻的紅色人形輪廓。
    主廳中央擺著七口棺材,排成北鬥七星狀。每口棺材裏都躺著個"我",穿著不同年代的服飾。最近的那口棺材裏,現代裝束的"我"突然睜眼,露出沒有瞳孔的全黑眼睛。
    "選擇吧..."七個"我"同時開口,聲音重疊成詭異的和聲,"成為鑰匙...或者鎖..."
    棺材後方,青銅門的虛影越來越凝實。門上的浮雕人臉開始蠕動,凸出表麵形成半立體的人像。我驚恐地認出其中幾張臉:往生客棧的老太太、殯儀館老頭、甚至還有楊教授和張曉鬆!
    紅肚兜小女孩從背後抱住我的脖子,細小的手臂冰涼刺骨。她貼著我的耳朵哼起童謠:"青銅門,血月光,誰家娃娃哭斷腸..."隨著歌聲,左眼裏的"東西"開始有規律地脈動,像是在回應什麽。
    突然,口袋裏的銅錢劇烈震動起來。我掏出它對準青銅門,透過方孔看到的景象讓血液凝固——門後是無數糾纏在一起的巨大肉塊,每塊肉上都長著胡家女性的臉!她們全部大張著嘴,嘴裏又伸出 saer 的嘴,像套娃般無限延伸...
    "看到了?"咖啡館男人不知何時站在身旁,他的軍大衣沾滿黑血,"那就是"門"後麵的東西——胡家世代供奉的"母親"。"
    他扯開衣領,露出胸口嵌著的半塊玉佩。玉佩已經與皮肉長在一起,表麵布滿蠕動的血管。"六十年前胡秀蘭偷走"鑰匙",導致儀式中斷。現在,該由你補完它。"
    左眼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紅肚兜小女孩發出興奮的尖叫,手指在我眼窩裏攪動。恍惚中,我看到青銅門緩緩開啟一道縫,裏麵伸出無數臍帶般的紅色肉須...
    "吞下鑰匙!"殯儀館老頭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快!"
    我本能地摸向左眼,指尖碰到個堅硬的、光滑的東西——那根本不是眼球,而是一顆包裹在血肉中的玉石!隨著用力,它被整個摳了出來,連帶著視神經和血管。難以置信的是,竟然沒有痛感,隻有種詭異的解脫感。
    掌心的"鑰匙"是顆完美的球形玉石,表麵布滿與佛頭相同的紋路。玉石中央蜷縮著微型胎兒,正用與我左眼裏如出一轍的眼睛盯著我。
    青銅門完全打開了。
    門內不是另一個空間,而是團蠕動的、由無數人體拚合成的巨大肉塊。肉塊中央嵌著張巨大的女人臉,眉眼與太姥姥有七分相似。她張開嘴,露出滿口尖牙,每條牙齒上都穿著紅線,線的另一端連著個嬰兒幹屍。
    "來...吧..."肉塊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喚,"我的...孩子..."
    咖啡館男人突然跪地,虔誠地捧起胸口的玉佩。肉塊中射出條臍帶,精準地刺入玉佩,開始貪婪地吮吸。男人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最後隻剩張人皮攤在地上。
    紅肚兜小女孩興奮地跳向肉塊,卻被一條突然襲來的肉須卷住。她發出刺耳的尖叫,身體像蠟般融化,被肉塊吸收。更多肉須向我襲來,目標是手中的"鑰匙"。
    千鈞一發之際,我吞下了玉石。
    世界突然寂靜。
    緊接著是山崩地裂般的劇痛從腹部炸開。我跪倒在地,看到自己的皮膚下有無數的東西在蠕動。肚臍處開始滲出黑血,一條紅色肉須緩緩伸出,與青銅門內的肉塊建立了連接。
    "不...!"肉塊上的巨臉首次露出驚恐,"你不是...容器..."
    劇痛中,無數記憶碎片湧入腦海:胡秀芝產下的畸形兒被製成"鑰匙"...胡秀蘭偷走它是為了阻止妹妹成為"母親"的容器...銅錢結社是前代失敗的"鑰匙"們組成的反抗組織...
    最可怕的記憶來自"母親"——她根本不是神,而是上古時期被封印的某種存在,靠吞噬血脈延續者的靈魂維持力量。胡家女性代代相傳的不是守護職責,而是作為祭品的命運!
    腹部的肉須突然暴長,像有自我意識般刺向青銅門。門內的肉塊發出痛苦的嚎叫,開始劇烈收縮。那些組成她的人臉一個個脫落,在虛空中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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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了什麽...?"巨臉扭曲變形,"這是...逆儀式..."
    我低頭看自己的腹部,皮膚已經透明,能看到裏麵的"鑰匙"正在發光。玉石表麵的紋路全部活了過來,像鎖鏈般纏繞住"母親"的肉須。隨著光芒增強,青銅門開始崩塌,門上的浮雕人臉紛紛碎裂。
    最後的意識中,我看到自己的左眼視野恢複了——那根本不是人類的眼睛,而是一顆與佛頭材質相同的玉石眼球。眼球表麵,細小的紋路正緩緩組成一行字:
    "門已鎖,匙永眠"
    醫院的消毒水味刺得我鼻子發癢。
    "奇跡啊!"醫生舉著x光片驚歎,"那麽大的玉石居然自然排出體外,還沒造成穿孔!"
    護士遞來的托盤裏,躺著那顆已經變成灰白色的"鑰匙"。玉石表麵布滿裂紋,裏麵的胎兒影子消失了。更奇怪的是,每當燈光照到它,房間裏就會突然變冷幾分。
    出院那天,我去了趟古董市場。穿軍大衣的攤主看到我時,黃色豎瞳驟然收縮。他顫抖著指向我的左眼——雖然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在某些角度會反射出玉石般的光澤。
    "你...居然融合了鑰匙..."他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懼,"現在你既是門...也是鎖..."
    攤主突然撕開軍大衣,露出胸口——那裏的玉佩已經碎裂,黑色線蟲正從裂縫中鑽出。他瘋狂地抓撓著胸膛,直到血肉模糊:"它們要回來了...通過你的眼睛..."
    離開時,攤主已經不見了,隻留下地上一灘黑色黏液和幾枚鏽蝕的銅錢。我彎腰去撿,突然聽到左眼傳來細微的"哢嗒"聲。視野短暫地分裂了一秒,看到市場每個攤位下都蹲著個穿紅肚兜的小女孩,全都用沒有瞳孔的眼睛盯著我。
    回到家,我翻出那本《胡氏血咒錄》。在最後一頁空白處,不知何時浮現出一行血字:
    "門永不滅,隻待新匙"
    鏡子裏,我的左眼瞳孔微微收縮,表麵閃過與佛頭相同的紋路。窗外,一輪血月正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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