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井裏打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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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就用俺這雙差點凍掉的腳,給大夥兒嘮嘮那年冬天,在東北老家靠山屯撞上的邪乎事兒。那邪性勁兒,現在想起來,後脊梁骨還嗖嗖冒涼風。
    我叫栓柱,在城裏工地掄大錘。去年臘月,老娘托人捎信兒,說老舅病得邪乎,怕是熬不過這個年根兒了。老舅沒兒沒女,打小最疼我。我連夜買了站票,裹著軍大衣,咣當了一宿綠皮車,又搭上吱呀亂響的破長途,最後踩著齊膝深的大雪殼子,深一腳淺一腳地摸回了靠山屯。
    屯子裏靜得嚇人。往年這時候,殺豬菜味兒能飄二裏地,孩子們在雪地裏瘋跑,狗叫聲此起彼伏。可眼下,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煙囪冒的煙都稀稀拉拉,透著一股子死氣。厚厚的積雪沒人掃,踩上去“嘎吱嘎吱”的響,在死寂裏格外瘮人。
    推開老舅家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頭院門,一股子難以形容的怪味兒就頂了腦門子。不是藥味兒,也不是老人味兒,倒像是…像是凍硬了的爛泥塘底下,捂了八百年的臭魚爛蝦,混著一股子鐵鏽似的甜腥氣,冷冰冰地往人鼻子裏鑽。
    老舅躺在炕上,蓋著厚厚的破棉被,就露個腦袋在外麵。才幾年沒見?他瘦得脫了相,眼窩深陷,顴骨支棱著,臉色不是病黃,而是一種死灰死灰的白,跟外頭的雪一個色兒。最邪門的是他的頭發,油亮烏黑,又厚又密,長得嚇人,鋪了半鋪炕,像一大團濕漉漉的水草,還隱隱泛著一層幽藍的光!那頭發摸上去,冰得紮手,而且…好像在微微蠕動?
    “老舅?老舅!栓柱回來了!” 我湊近了喊,聲音發顫。
    老舅眼皮子艱難地掀開一條縫,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定在我臉上。那眼神兒,空洞得嚇人,沒有半點活氣兒,倒像是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他嘴唇哆嗦著,發出“嘶…嘶…”的聲音,像漏氣的風箱,又像毒蛇吐信子。我湊近了聽,才勉強分辨出幾個字:
    “…水…井…別喝…頭發…纏…纏…”
    話沒說完,他就猛地抽搐起來,裹在被子裏的身體繃得像根弓弦,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鋪在炕上的那些濕頭發,也像活過來似的,猛地一縮一脹!
    “老舅!” 我嚇得魂飛魄散,想去按住他,手剛碰到被子,一股鑽心的寒意順著指尖就竄了上來,凍得我骨頭縫都疼!
    “栓柱!別碰!”
    門口傳來一聲低喝,是隔壁的五嬸兒。她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子,臉色比外頭的雪還白,眼珠子通紅,顯然熬了不知多少夜。
    “五嬸兒,我老舅這…” 我話都說不利索了。
    五嬸兒把藥碗擱在掉漆的炕桌上,歎了口氣,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哭腔:“邪病!屯子裏好幾個都這樣了!都是從…從井裏來的!”
    她把我拽到外屋地,灶坑裏的火半死不活地燒著。五嬸兒抖著手,給我講了這陣子屯子裏的怪事。
    源頭就是屯子中央那口老井。入冬打了場大凍後,井水就變得冰得邪乎,打上來放屋裏,一會兒桶壁就掛滿白霜。水味兒也變了,透著一股子甜絲絲的腥氣。開始有人喝了這水掉頭發,頭皮上長青黑色的硬痂。後來,那些掉頭發的人,像老舅一樣,頭發開始瘋長,變得油黑濕冷,眼神空洞,怕光怕聲,嘴裏整天“嘶嘶”的。
    “老陳家的婆娘,前兒個沒了!” 五嬸兒抹著淚,“人就淹死在自家水缸裏!水缸裏的水冰得能凍死人!撈出來一看…頭皮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眼兒,像被啥東西鑽過!那眼睛瞪得溜圓,裏麵…裏麵好像還閃著藍幽幽的光點!”
    我聽得渾身汗毛倒豎,大冬天的,冷汗順著脊梁溝往下淌。怪不得屯子裏沒人敢出門!
    “那井…” 我嗓子發幹,“沒人管?”
    “咋管?” 五嬸兒一臉絕望,“屯長帶人去看過,那井口往外冒寒氣!井壁上的冰溜子都是黑紅色的!扔塊石頭下去,連個響兒都聽不著!邪性得很!請過跳大神的劉二姑,神兒還沒請下來,她那腰鈴鐺自己就炸了!碎銅片子崩得滿屋都是!劉二姑當場就嚇瘋了,現在還在家炕上抽抽呢!”
    我心裏咯噔一下,想起老舅昏迷前的話。水…井…頭發…纏…
    晚上,我守著老舅。屋裏沒點燈,就借著灶坑裏那點微弱的光。老舅的呼吸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但炕上那些濕頭發,卻在黑暗裏微微起伏,像一片幽暗的、活著的海。那股子爛泥湯混合甜腥的怪味兒,越來越濃。
    突然,一陣極其輕微的“噠…噠…噠…”聲,從外麵傳了進來。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像是什麽濕漉漉的東西,一下一下,輕輕敲在結了冰的窗玻璃上。
    噠…噠…噠…
    我的心跳跟著那聲音,一下下地撞著胸口。我屏住呼吸,悄悄挪到結了厚厚冰花的窗戶邊,用手指抹開一小塊水汽,眯著眼往外瞧。
    慘白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著清冷的光。院子裏空蕩蕩的,啥也沒有。
    噠…噠…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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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又響了!這次…好像是在敲我身後的門板!
    我猛地轉身!破舊的木頭門板紋絲不動,但就在門縫底下,借著灶坑微弱的光,我看到了一小灘正在慢慢洇開的…暗紅色的水漬!那水漬裏,似乎還夾雜著幾根…比頭發絲還細、閃著幽藍微光的東西,像活的小蟲子一樣,扭動了幾下,就鑽進了門縫下的縫隙裏,不見了!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我頭皮炸開,渾身血液都涼了!那不是水!那是什麽鬼東西?!
    我抄起灶坑邊捅火的鐵鉤子,背靠著冰冷的土牆,眼睛死死盯著那扇破門,大氣不敢出。屋外,那“噠…噠…噠…”的聲音停了。死一樣的寂靜壓得我喘不過氣。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分鍾,也許一輩子。炕上,老舅喉嚨裏又發出那種“嘶嘶”的漏氣聲。我下意識地看過去。
    借著灶坑裏最後一點將熄未熄的紅光,我看到…老舅臉上那死灰色的皮膚下,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蠕動!不是血管!是無數條極其細微的、深藍色的線狀物,像活著的根須,在他皮下遊走!它們正朝著老舅深陷的眼窩…匯聚過去!
    老舅那雙空洞的眼睛,猛地睜開了!瞳孔深處,兩點針尖大小、冰冷幽藍的光點,如同被點亮的鬼火,在黑暗中…死死地…盯住了我!
    “呃啊——!”
    我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變了調的慘叫!手裏的鐵鉤子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炕上,老舅蓋著的厚棉被猛地鼓起一個大包,下麵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劇烈地翻滾、掙紮!那些鋪滿了半鋪炕的濕頭發,如同被驚醒的蛇群,瘋狂地扭動、纏繞、繃緊!發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跑!栓柱!快跑——!” 五嬸兒帶著哭腔的嘶喊從隔壁傳來,緊接著是她家房門被撞開的巨響和什麽東西被拖拽的摩擦聲!
    我魂飛魄散,哪還顧得上老舅!求生的本能讓我像炮彈一樣撞開房門,連滾爬爬地衝進了院子裏冰冷的雪地!
    月光下,整個靠山屯,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墳墓。隻有那口位於屯子中央的老井方向,隱隱傳來一陣陣…如同億萬隻沾滿粘液的腳…在冰冷石麵上瘋狂爬行的…“沙沙沙…沙沙沙…”聲!
    那聲音,粘稠、冰冷、帶著無盡的惡意和饑渴,正從井口…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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