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濕熱空氣，即便是末日，也未曾改變分毫。
    佛山市基地外，廣袤的耕地之上，此刻卻非一片祥和。
    人影綽綽，兵刃林立。他們對峙的並非嗜血的進化生物，而是腳下這片賴以為生的土地裏，紮根的“糧食”。
    一株株玉米植株拔高至五米，巨大的苞穀沉甸甸地掛著，卻無人敢輕易靠近。
    那蒲扇般的葉片，邊緣鋒利如刀，能輕易將一個成年人扇飛。
    不遠處，豆角藤蔓虯結，枝條在空中不安地扭動，任何試圖采摘那肥碩果實的手，都會迎來它毫不留情的抽打。
    不僅是這些，還有地裏的土豆、不挑地方的大水稻...
    這些，都是佛山市基地耗費無數心血，從無數變異植物中篩選、培育出的新型糧株。它們是希望，也是索命的鐮刀。
    高牆之上，佛山基地首長梁正麵色凝重，他身旁的秘書則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悄悄地觀察著自己這位頂頭上司。
    “今年的紅霧，比往年更濃了些。”梁正沒有回頭，他的話語像是在問秘書，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說，今年，我們還能撐過去嗎？這次采摘，又要填進去多少人？”
    秘書連忙躬身，用一種刻意營造的輕鬆語氣回道：“首長放心，一定沒問題的！植株雖然變強了，但我們基地的進化者也不是吃素的。這一年，大家的實力都有了長足的進步。隻要采摘任務順利，糧食儲備充足，基地就穩如泰山！”
    梁正沒有做聲。他當然清楚秘書這是在迎合自己，是下屬必備的生存技能。
    可這種空洞的保證，在此刻，卻也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慰藉。他需要相信，哪怕是自欺欺人。
    “但願如此。”他揮了揮手，“開始吧。”
    命令如信號彈，瞬間點燃了田野間的火藥桶。
    “一隊，左翼突進！目標a區玉米林！”
    “二隊，壓製那些藤蔓！給采摘組創造機會！”
    隨著一聲聲怒吼，數千名進化者如潮水般湧入這片死亡農田。
    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渾身肌肉虯結，皮膚泛著金屬光澤，他咆哮著衝向一株玉米，雙臂猛地抱住粗壯的秸稈，試圖將其撼動。
    然而，那巨大的玉米葉片卻如一柄天外飛來的巨斧，攜著破風聲，狠狠拍在他的背上。
    “砰！”
    沉悶的撞擊聲中，漢子如斷線風箏般飛出數米，口中鮮血狂噴，掙紮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另一邊，幾名進化者配合默契。一人釋放出藤蔓，纏住豆角枝條的攻擊，另一人則趁機衝上前，用特製的鐮刀飛速割下豆莢。
    可就在他得手的瞬間，地麵突然破開，數根尖銳的根須激射而出，瞬間洞穿了他的小腿。
    慘叫聲中，他被拖拽著，整個人向泥土下陷去。
    “救我！救……”
    聲音戛然而止。
    這就是豐收的代價。每一顆糧食，都可能浸染著人類的鮮血。
    基地可不敢用重火力將這些植株徹底摧毀，那是涸澤而漁，斷絕了未來的生路。
    他們隻能用最原始，也最慘烈的方式，用生命去換取生存的權利。
    希望，在此刻顯得如此昂貴。
    ……
    與佛山的血腥豐收不同，千裏之外的山城基地，正沉浸在一種別樣的激昂之中。
    曾經被獸潮踏破的西城牆，如今已煥然一新。
    八米之高，三米之厚，通體由特種混凝土與金屬澆築而成，宛若一道黑色的山脈，橫亙在廢土之上。
    基地領導人趙立站在嶄新的城牆上，手掌撫過冰冷粗糙的牆體，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豪情。
    “除了那些先進的施工設備，這幫搞基建的進化者，可真是寶貝啊。”
    趙立對著身邊的副官感歎，“看看這牆，看看這氣勢！要是當天那頭該死的蠻牛再敢來，老子定要讓它把一身牛皮都留在這裏！”
    他的腦海中，閃過西城牆被攻破那日的慘狀。哀嚎，烈火，絕望……那是一道刻在所有山城幸存者心底的疤。
    而現在，這道疤，被一座更堅固的堡壘覆蓋了。
    城牆的另一段，施工還未完全結束。幾名渾身沾滿塵土的進化者，正圍坐在一起休息。
    “媽的，要不是工期就給這麽點，老子能把這牆給他蓋到天上去！”一個皮膚黝黑，能力是“岩石化”的男人灌了一大口水道。
    他旁邊一個瘦高個，能力是“金屬塑形”，他哼了一聲，帶著幾分炫耀的口氣：“高度算什麽？原料管夠，我能把這牆再給你加厚兩米！別說牛，就是坦克來了也得撞成廢鐵！”
    他們的對話裏，沒有對未來的恐懼，隻有對自己能力的絕對自信和一種匠人般的執拗與驕傲。在這末日裏，能親手築起守護數百萬人的城牆，是他們身為進化者最大的勳章。
    趙立聽著遠處的喧囂，胸中的鬱氣一掃而空。他轉過身，背靠著厚實的牆垛，眺望著牆內那片逐漸恢複生機的城市。
    他知道，這牆不是終點。隻要紅霧還在，隻要那些怪物還在進化，這場戰爭就永遠不會結束。
    但至少今天，山城固若金湯。
    趙立從口袋裏摸出一支壓得有些變形的煙，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