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合租屋，溫暖的燈光和熟悉的家的氣息稍稍驅散了鹿玖心頭的寒意。他將那份關於樓頂反光的疑慮暫時壓在心底，不願讓那些陰霾破壞此刻的氛圍。
    廚房裏很快響起了鍋鏟的交響。鹿玖收斂心神，專注地準備晚餐。他做了清蒸鱸魚，保持了魚肉的鮮嫩原味，又炒了個蒜蓉西蘭花，煲了一小鍋山藥排骨湯，都是清淡滋補的菜色。
    飯菜上桌時，李如玉也從書房出來了。她換上了一身舒適的家居服，長發披散下來，卸去了白日的所有鋒芒，顯得柔和了許多。她走到餐桌旁，目光掃過桌上的菜色，沒說什麽，但眼神似乎緩和了一瞬。
    兩人安靜地用餐。鹿玖的手藝一如既往地合她口味，她比平時又多吃了小半碗飯。
    吃完飯，鹿玖收拾碗筷，李如玉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城市的夜景，微微活動了一下脖頸和肩膀。連續的高強度工作和精神緊繃，即便是她，也顯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態。
    鹿玖洗完碗出來，看到的就是她略顯單薄卻依舊挺拔的背影，以及那細微的、活動肩頸的小動作。他想起她精神核心的舊傷和今日的勞累，心中一動，猶豫著開口：“娘娘，您今日勞累了一天，舊傷……可還安穩？若是覺得疲乏，或許……泡個熱水澡會舒服些？”他記得公寓主臥的浴室裏有個不小的按摩浴缸。
    李如玉聞言，轉過身來，清冷的眸光落在他帶著關切和一絲試探的臉上。她沒有立刻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仿佛在衡量什麽。
    鹿玖被她看得有些緊張，連忙補充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泡個熱水能解乏，對血液循環也好……”他越說聲音越小，耳根微微發熱。
    就在他以為會被拒絕時，李如玉卻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她移開視線，語氣依舊平淡：“也好。”
    鹿玖愣了一下，隨即心中湧起一陣歡喜，連忙道：“那我去給您放水！調一下水溫！”
    他幾乎是有些雀躍地快步走向主臥浴室。李如玉看著他的背影，眸光微動，唇角似乎極輕微地彎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常。
    鹿玖在浴室裏仔細地清洗了按摩浴缸，調試水溫，甚至鬼使神差地滴了幾滴安神的薰衣草精油進去——是他之前買來助眠偶爾用的。氤氳的熱氣很快彌漫開來，帶著淡淡的香氣，溫暖而舒適。
    他走出浴室，對等在外麵的李如玉道：“娘娘，水放好了，溫度應該剛好。”
    “嗯。”李如玉應了一聲，拿著換洗衣物走進了浴室，關上了門。
    鹿玖站在門外，聽著裏麵隱約傳來的水聲，心裏像是被羽毛輕輕搔過，有些癢，又有些莫名的緊張和期待。他強迫自己離開門口，走到客廳坐下，拿起一本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他的注意力總是不自覺地飄向浴室的方向。
    大約過了半小時，浴室的水聲停了。又過了一會兒，門被打開。李如玉走了出來。
    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真絲睡袍，長發放下，濕漉漉地披在身後，發梢還在滴著水珠。熱氣將她的臉頰蒸得微微泛紅，如同白玉染上了胭脂，平日清冷的眉眼也柔和了許多，帶著一種出水芙蓉般的慵懶和……驚人的美。
    鹿玖隻看了一眼，便覺得呼吸一窒，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慌忙低下頭，假裝專注地看著手裏的書，耳根卻紅得徹底。
    李如玉似乎並未察覺他的失態，或者說並不在意。她用一條幹毛巾擦拭著頭發，走到沙發另一側坐下。沐浴後的清香混合著淡淡的薰衣草氣息，絲絲縷縷地飄散過來，縈繞在鹿玖鼻端，讓他心跳更快。
    “精油？”她忽然開口問道，聲音帶著沐浴後的微啞。
    鹿玖身體一僵，像是做錯事被抓包的孩子，低聲道：“…滴了幾滴薰衣草的，說…說是能安神助眠……您要是不喜歡，我下次不放……”
    “尚可。”李如玉淡淡地打斷他，繼續擦拭著頭發，沒有追究。
    鹿玖悄悄鬆了口氣，心裏卻又泛起一絲甜意。她接受了。
    客廳裏再次安靜下來，隻有毛巾摩擦發絲的細微聲響和兩人有些不穩的呼吸聲。氣氛曖昧得幾乎要凝結出水滴。
    鹿玖感覺自己的手心都在出汗。他鼓起勇氣，抬起頭，看向她。她正微微側著頭，擦拭著頸側的發絲，睡袍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段精致如玉的鎖骨和光滑的肩線……
    鹿玖隻覺得血氣上湧，猛地再次低下頭，不敢再看，心跳如擂鼓。
    李如玉擦拭頭發的動作似乎慢了下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邊那人灼熱的視線和幾乎無法掩飾的緊張與悸動。那強烈而純粹的情感，像暖流一樣包裹著她，讓她那顆早已冰封沉寂的心湖，也忍不住泛起了細微的漣漪。
    她放下毛巾，任由半幹的發絲披散著。她忽然覺得有些口渴，目光掃過茶幾，鹿玖之前給她倒的那杯水已經冷了。
    她還沒有動作，旁邊的鹿玖卻像是與她心有靈犀一般，立刻站起身：“水涼了，我去給您換杯熱的。”他的聲音有些緊繃，動作甚至帶著點慌亂的殷勤。
    他快步走向廚房，幾乎是同手同腳。
    李如玉看著他略顯狼狽的背影，清冷的眸光深處，那抹極淡的笑意再次浮現，這次停留得稍久了一些。
    鹿玖在廚房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端著一杯溫水回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
    “謝謝。”李如玉輕聲道，端起水杯，小口地喝著。溫水潤過喉嚨，也仿佛潤澤了某些幹涸的心田。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卻不再尷尬，反而有一種無聲的電流在靜靜流淌，空氣中彌漫著沐浴後的清香、薰衣草的安神氣息，以及一種躁動而甜蜜的張力。
    就在這時，鹿玖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是秦海打來的加密電話。
    旖旎的氣氛瞬間被打破。鹿玖眉頭微蹙，歉意地看了李如玉一眼，走到陽台接通了電話。
    “鹿總，”秦海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凝重，“查過了，對麵頂樓天台確實有近期有人活動的痕跡，發現了半個模糊的鞋印，還有……一點極細微的、非自然形成的金屬碎屑，已經送去化驗了。對方很警惕，沒留下更多線索。”
    鹿玖的心沉了下去。果然不是錯覺！
    “加強監控，擴大排查範圍，尤其是所有能觀察到公司和公寓的高點。”鹿玖冷靜地下令，“另外，張宸那邊，繼續挖，看看能不能撬開他的嘴，哪怕隻有一點關於‘影蛛’習慣或偏好的信息也行。”
    “明白！”
    掛斷電話，鹿玖回到客廳，臉色有些凝重。
    “有事？”李如玉放下水杯，看向他。她的感知何其敏銳，早已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
    鹿玖沒有隱瞞，將秦海的發現簡單說了：“……看來對方並沒有放棄監視。”
    李如玉聽完，臉上並無意外之色，隻是眸光更冷了幾分：“跳梁小醜，慣用伎倆。不必理會，靜觀其變即可。”她的語氣帶著一種絕對的自信和漠然，仿佛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窺視隻是微不足道的塵埃。
    這份鎮定感染了鹿玖，讓他心中的陰霾散去了不少。是啊，有她在，何須畏懼那些鬼蜮伎倆。
    “是。”他點頭應道。
    時間不早，李如玉起身，準備回房休息。走到臥室門口，她腳步頓住，沒有回頭，聲音清晰地傳來：“明日晨練，莫要遲到。”
    “……是！”鹿玖愣了一下，隨即立刻應道，心中湧起一陣暖流。她這是在約他？
    李如玉開門進了臥室，關上門。
    鹿玖獨自站在客廳裏，回味著今晚這短暫卻充滿了微妙變化的互動，看著她緊閉的房門，隻覺得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鬥誌和暖意。
    敵人仍在暗處，危機並未解除。但此刻，他心中沒有絲毫畏懼，隻有更加堅定的守護的決心。
    因為，他想要守護的，不僅僅是她的安全，還有這份逐漸升溫的、讓他心悸又沉醉的日常與默契。
    夜漸深，而某些情感的種子，已在心防的縫隙中，悄然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