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項小組的第一次會議開得緊張而高效。在絕對保密的前提下，李如玉親自闡述了項目背景和目標——研發能夠有效抵禦乃至反向幹擾“源質”能量及相關精神攻擊的防護裝備。與會者都是“磐石”技術核心中的核心，雖然震驚於“源質”這種超出常規認知的存在，但在李如玉強大的氣場和清晰的邏輯下，迅速進入了狀態。
    鹿玖作為項目副主持，負責協調資源和推進具體技術路線。他展現了出色的組織能力和技術敏銳度，將李如玉的戰略意圖轉化為可執行的研究步驟，與各位專家討論得熱火朝天。會議結束時，初步的研究方向和分工已然明確。
    散會後，已是華燈初上。鹿玖和李如玉最後走出會議室，走廊裏空無一人，隻有頭頂的燈光灑下清冷的光輝。
    “進展比預期順利。”李如玉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院士提供的腦波幹擾模型，與朕所感知的‘源質’波動確有可結合之處。”
    “是，王院士團隊提出的非侵入式神經反饋屏蔽思路很有創意，如果能和我們的生物電穩定場技術融合，說不定真能搞出點東西來。”鹿玖點頭附和，臉上帶著工作順利推進的振奮。他側頭看向她，燈光下她的側臉線條清晰而優美，隻是眉宇間帶著一絲淡淡的倦色。
    “您累了吧？晚上想吃什麽？回去我簡單做點。”鹿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
    李如玉腳步未停，目光看著前方，語氣平淡：“隨意。你定便可。”
    這已是她近來慣常的回答，帶著一種默許和依賴。鹿玖心裏像是被小貓爪子輕輕撓了一下，癢癢的，暖暖的。
    兩人並肩走向電梯，身影在光潔的地板上拉長。電梯下行，狹小的空間裏隻有輕微的運行聲。鹿玖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那股淡淡的、清冽的冷香，混合著一絲會議室的紙墨氣息，讓他心跳有些失序。
    他偷偷側目，看到她微微闔著眼，長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似乎在小憩。他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甚至微微調整站姿，試圖為她擋住可能存在的電梯燈光幹擾。
    電梯到達地庫，門打開的瞬間，李如玉也睜開了眼睛，眸光清澈，不見絲毫困倦。她率先走了出去，鹿玖緊隨其後。
    坐進車裏，鹿玖係好安全帶，正要發動車子，卻聽到李如玉忽然開口：“去江邊吧。”
    鹿玖一愣，有些意外。她很少提出這種近乎“閑逛”的要求。“江邊？您是想……”
    “吹吹風。”李如玉看著窗外，聲音很輕，“屋裏有些悶。”
    “……好。”鹿玖壓下心中的訝異和一絲隱秘的歡喜，調整方向，朝著城市濱江公園駛去。
    夜晚的江邊公園，晚風帶著水汽的微涼，吹散了白日的燥熱。兩岸璀璨的霓虹倒映在漆黑的江麵上，隨著水波蕩漾成破碎的光帶，如夢似幻。散步的情侶、夜跑的人群、嬉鬧的孩子……充滿了熱鬧的煙火氣。
    李如玉和鹿玖並肩沿著江邊的步道緩緩走著。她今天穿著一身略顯休閑的米白色風衣，長發被江風吹得微微拂動，少了些辦公室裏的淩厲，融入了這夜色燈影中，仿佛隻是一個氣質格外清冷的都市女郎。
    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走著，聽著江水拍岸的聲音、遠處的城市噪音和身邊路人的笑語。一種奇異的寧靜和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
    鹿玖的心跳漸漸平穩下來，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和安寧所取代。能這樣拋開所有紛擾和壓力，隻是單純地和她散散步，吹吹風，仿佛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他們走到一處相對安靜的觀景平台，憑欄而立。江風更大了一些，吹得李如玉的風衣下擺獵獵作響。
    “這裏 vie 不錯。”鹿玖看著對岸的燈火輝煌，沒話找話。
    “嗯。”李如玉應了一聲，目光悠遠地望著江麵，似乎沉浸在某種思緒中。良久，她忽然輕聲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身邊的鹿玖聽：“此間世界，雖無紫禁城之高牆深院，無百官朝拜之山呼萬歲，然其廣闊繁雜，其暗流洶湧，亦非尋常。”
    鹿玖微微一怔，側頭看她。她的側臉在江畔的光影下顯得有些朦朧，帶著一種罕見的、近乎柔軟的悵然。
    “娘娘是否……想念故土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李如玉沉默了片刻，緩緩搖頭：“故土已遠，斯人已逝，念之無益。朕所在之處，便是大華。”她的語氣平靜卻堅定，帶著一種斬斷過去的決絕，但那平靜之下，鹿玖卻似乎聽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深藏的孤寂。
    他心中一動，湧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和憐惜。他幾乎想伸出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告訴她這裏也可以是她的家，他會在她身邊。
    但他最終沒有動，隻是將這份衝動壓下，化作更沉穩的陪伴。他望著同樣的江景，聲音堅定：“無論此界如何廣闊洶湧，臣都會在娘娘身邊，為您劈波斬浪。”
    李如玉的身體似乎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她沒有轉頭看他，也沒有回應。但鹿玖能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似乎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那是一種無聲的認可，一種心照不宣的靠近。
    又站了一會兒，江風漸涼。李如玉輕輕攏了攏風衣：“回去吧。”
    “好。”
    回程的車裏，兩人依舊沉默，但氣氛卻更加舒緩。鹿玖打開了一點車窗，讓晚風輕柔地灌入車廂，帶著江水的潮濕氣息。
    等紅燈的間隙，鹿玖忍不住偷偷看她。她正看著窗外的街景，霓虹燈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勾勒出柔和的輪廓。他注意到她似乎輕輕吸了吸鼻子。
    “是不是有點涼？我把窗戶關上吧？”他連忙問道。
    “無礙。”李如玉淡淡道，卻幾不可察地拉緊了風衣領口。
    鹿玖還是將車窗升起了大半，隻留下一條縫隙通風。
    車子駛入小區地庫。下車，上樓，開門。屋內的溫暖和寧靜瞬間包裹了他們。
    “您先去換衣服吧，我給您煮杯薑茶驅驅寒，很快就好。”鹿玖一邊換鞋一邊說。
    李如玉看了他一眼，沒反對，徑直走向臥室。
    鹿玖快步走進廚房，找出老薑和紅糖，動作麻利地開始煮茶。廚房裏很快彌漫開薑茶辛辣而溫暖的氣息。
    他端著煮好的薑茶走出廚房時，李如玉已經換上了一身舒適的家居服，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電視裏無聲播放的新聞畫麵，眼神有些放空。
    鹿玖將溫熱的薑茶輕輕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小心燙。”
    李如玉回過神，目光落在冒著熱氣的杯子上，又抬眸看了鹿玖一眼。燈光下，她的眼神似乎比平時柔和了許多。她端起杯子，小口地吹著氣，然後喝了一口。辛辣溫暖的液體滑入胃中，帶來舒適的暖意。
    “味道剛好。”她評價道，又喝了一口。
    鹿玖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心裏鬆了口氣，也端起自己那杯喝著。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隻有電視裏無聲的畫麵在閃爍，和偶爾喝薑茶的細微聲響。
    一種淡淡的、居家的溫馨感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喝完薑茶，李如玉將杯子放回茶幾，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看向鹿玖，語氣比平時隨意了些：“明日……我想吃蟹粉豆腐。”
    鹿玖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股暖流瞬間湧遍全身。她這近乎點餐的語氣，自然得仿佛他們已經這樣相處了很久很久。
    “好！”他立刻點頭，眼中漾開笑意，“明天我去買最新鮮的螃蟹！”
    李如玉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唇角，站起身：“朕休息了。”
    “晚安，娘娘。”鹿玖也連忙站起來。
    李如玉走向臥室，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聲音清晰地傳來：“你也早點休息。”
    說完，便關上了門。
    鹿玖獨自站在客廳裏，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回味著今晚江邊的微風、她罕有的感慨、以及那杯溫暖的薑茶和最後那句自然的點餐，隻覺得心裏被一種巨大而平靜的幸福感填得滿滿的。
    窗外月色皎潔，星河低垂。而屋內，一盞暖燈，兩處心安。某些情感的藤蔓，正在這寧靜的夜裏，悄無聲息地、頑強地蔓延生長，將兩顆心越來越近地纏繞在一起。
    夜還很長，而屬於他們的故事，正朝著更加溫暖的方向，悄然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