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項小組的研究工作如火如荼地展開，實驗室裏日夜燈火通明。基於院士提供的腦波幹擾模型和“磐石”自身的生物電技術，第一代精神防護裝備的原型機設計圖終於完成了初稿。雖然距離實戰應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無疑是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為了慶祝這個階段性進展，也為了緩解連日來的緊張氣氛，鹿玖提議小組核心成員晚上簡單聚個餐，地點就定在公司附近一家口碑不錯的私房菜館。這個提議得到了大家的熱烈響應。
    鹿玖原本有些猶豫是否要邀請李如玉。他知道她素來不喜這種喧鬧場合，但作為項目絕對的核心，不邀請似乎又不合適。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在匯報完工作後，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出乎他意料的是，李如玉隻是略一沉吟，便淡淡地答應了：“可。”
    聚餐當晚，包廂裏的氣氛起初有些拘謹。畢竟和女帝陛下同桌吃飯，壓力非同一般。李如玉依舊是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裝，坐在主位，氣場強大，話不多，隻是偶爾在別人敬酒時微微舉杯示意，淺嚐輒止。
    但隨著幾杯酒下肚，美食當前，再加上鹿玖有意活躍氣氛，話題逐漸從工作轉向了一些行業趣聞和生活瑣事，氣氛慢慢熱絡起來。幾位老工程師開始侃侃而談，年輕人也逐漸放開了些。
    李如玉大多時候隻是安靜地聽著，偶爾聽到有趣處，唇角會極輕微地彎一下，雖然轉瞬即逝，卻足以讓注意到的人受寵若驚。她雖然不參與閑聊，但那份存在感卻無時無刻不影響著整個包廂的氣場，讓熱鬧保持在一種得體的範圍內。
    鹿玖坐在她旁邊，時不時自然地為她轉一下轉盤，將她可能多看了一眼的菜轉到她麵前，或者低聲介紹一兩句菜品的特色。他的動作細致周到，卻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不至於顯得過於殷勤逾越。
    李如玉對此並未表現出任何不適，甚至偶爾會極輕地對他點一下頭，表示認可。兩人之間那種無需言語的默契，再次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聚餐結束，已是夜色深沉。眾人互相道別，各自離去。
    鹿玖和李如玉並肩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初夏的夜風帶著暖意，吹拂著路邊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時而交織，時而分開。
    “今晚的菜，還合您口味嗎？”鹿玖輕聲問道，打破了沉默。
    “尚可。”李如玉的回答依舊是那兩個字，但語氣似乎比平時更柔和一些。她微微抬頭，望著遠處寫字樓依舊零星星亮的窗戶，忽然道：“此間之人，雖無經天緯地之能，卻各安其職，各盡其才，為一口飯食，為一瓦遮頭，奔波勞碌，亦是一種活法。”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似乎透過今晚的聚餐，看到了這個時代普通人生活的縮影。
    鹿玖心中微動，側頭看她。月光和路燈的光暈柔和地灑在她臉上，讓她那份慣有的清冷疏離感淡化了許多，添上了一抹人間煙火的真實。
    “是啊，”鹿玖附和道，“平凡有平凡的樂趣，拚搏有拚搏的價值。能守護好這份平凡，讓大家安心吃飯，安心睡覺，也挺好的。”這話裏，帶著他對自己職責的理解，也帶著一絲對她的承諾。
    李如玉腳步微頓，轉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仿佛要看到他心裏去。鹿玖被她看得有些心跳加速，卻並沒有避開目光。
    良久，她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唇角，轉回頭，繼續向前走去，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你倒是想得簡單。”
    鹿玖撓了撓頭，跟了上去，心裏卻因為她這句話而泛起漣漪。這算是……肯定？還是調侃？
    兩人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走著。夜晚的街道車輛漸稀，周圍愈發寧靜。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寧和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仿佛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也不錯。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拐入通往公寓的小路時，李如玉的腳步猛然一頓！她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如刀，猛地掃向側前方一棟居民樓的陰影處！
    幾乎在同一時間，鹿玖也感到一股極其微弱的、卻充滿惡意的能量波動一閃而逝！那感覺……與他之前捕捉到的“源質”能量的冰冷感有些相似，卻又更加陰晦和隱蔽！
    “小心！”李如玉低喝一聲，猛地將鹿玖向自己身後一拉！
    就在她動作的瞬間！ “咻——！”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消弭於夜風的尖嘯聲破空而來！一道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扭曲了光線的透明波紋，如同毒蛇般從陰影中射出，直刺李如玉的眉心！這不是實體攻擊，而是高度凝聚的精神能量刺穿！其強度或許不如上次襲擊那般狂暴，卻更加凝練、陰毒，旨在瞬間摧毀意識！
    對方的目標始終是她！而且抓住了她聚餐歸來、心神最為放鬆的這一刻！
    李如玉鳳眸寒光爆閃，體內浩瀚內息瞬間調動，一股無形的、冰冷的精神屏障就要在她身前凝聚！
    但她的反應雖快，那精神尖刺的速度卻更快！眼看就要穿透屏障！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被李如玉拉到身後的鹿玖，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他沒有試圖去擋那根本無法用物理方式阻擋的精神攻擊，而是基於無數次對練形成的、近乎本能的戰鬥直覺，以及體內那與她內息多次交融後產生的奇妙共鳴感，猛地向前踏出半步，同時將自己凝聚了所有“磐石澤意”的意誌力，如同最堅實的盾牌，純粹依靠意念，狠狠撞向那精神尖刺的側麵！
    這是一種玄而又玄的、超越了招式技巧的應對！是他在危急關頭，基於對李如玉的守護本能和自身獨特內息特性，爆發出的潛能！
    “嗡——！” 一聲隻有兩人精神層麵能“聽”到的沉悶撞擊聲響起！
    那凝練惡毒的精神尖刺被鹿玖這突如其來、毫不講理的意念衝擊猛地撞偏了方向，擦著李如玉的鬢角飛過，狠狠釘在了他們身後不遠處的路燈杆上！
    “噗！”路燈杆沒有任何破損，但其內部的ed燈源卻瞬間黯淡了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能量！
    而鹿玖則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蒼白如紙，身體晃了一下，太陽穴如同被針紮般劇痛！他那點初具雛形的精神力量與那陰毒的攻擊硬碰硬，雖然成功將其撞偏，自身也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鹿玖！”李如玉驚呼一聲，一把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那雙清冷的鳳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難以置信和……一絲慌亂！她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替她擋下這一擊！
    “沒…沒事……”鹿玖強忍著腦中的劇痛和眩暈，擠出一個笑容，“打偏了……”
    就在此時！ 陰影中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帶著驚愕和惱怒的“咦？”聲，隨即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向後急退，就要融入更深沉的黑暗裏！
    “想走？！”李如玉眼中殺機暴漲！將鹿玖往旁邊安全地帶輕輕一推，她的身影瞬間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已如同瞬移般出現在那道黑影即將遁逃的路線前方！
    月光下，她並指如劍，指尖凝聚起一點令人心悸的寒芒，帶著滔天的怒意和冰冷的殺機，直刺那黑影的心口！速度之快，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極限！
    那黑影顯然沒料到李如玉在遭遇偷襲後反應還能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倉促間隻來得及將手中一個類似短杖的器物橫在胸前格擋！
    “鐺！！！” 一聲清脆卻令人牙酸的金鐵交鳴之聲炸響！那短杖般的器物應聲而碎！李如玉的指劍去勢不減，狠狠點在了那黑影的胸膛之上！
    “噗——！” 黑影如遭重擊，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遠處的綠化帶中，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隨即沒了聲息，不知是死是活。
    李如玉一招得手，並未追擊，而是立刻閃身回到鹿玖身邊，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精純的內息迅速探入他體內，查看他的情況。
    “隻是精神反噬，有些震蕩，調息片刻便好。”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清冷的眸光緊緊鎖住他蒼白的臉，“你……方才怎可如此莽撞！”
    那語氣，與其說是責備，更像是後怕。
    鹿玖感受到她渡來的、那帶著安撫力量的溫涼內息，腦中的劇痛迅速緩解。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寫滿擔憂和怒意的臉，心裏卻像是喝了蜜一樣甜，甚至傻乎乎地笑了笑：“我說過……要保護您的……”
    李如玉看著他傻氣的笑容，扣著他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緊，那冰冷的怒意似乎被什麽東西擊碎了，融化成了更加複雜的情緒。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抿緊了唇，眸光劇烈地閃爍了一下。
    夜風吹過，帶來遠處綠化帶裏細微的呻吟聲。
    危機暫解，而某些一直隔在兩人之間的東西，似乎也在今夜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與守護中，悄然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