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騎兵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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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兵隊伍剛離開唐州軍不過百餘步,就見後方一支騎兵疾馳而來,如同一道黑色閃電,竟直接截斷了他們的退路。
    徒丹武宿心頭一沉,暗道不妙——自己這分明是掉進了對方預設的陷阱。眼下有兩條路可選:要麽迅速撤退,避開這支騎兵的鋒芒,可對方來勢洶洶,想全身而退絕非易事;要麽索性殺過去,堂堂正正較量一番,看究竟誰能笑到最後。
    “隨我殺!”徒丹武宿當機立斷。論騎兵衝鋒,他從未怕過誰,更何況對麵不過是大乾臨時拚湊的“樣子貨”。
    在他看來,整個大乾都沒有一支像樣的騎兵,自己麾下的振武軍精銳,絕對能戰而勝之。
    戰馬速度剛提起來,雙方距離已不足一裏地,徒丹武宿心中卻猛然一咯噔——兩側竟又有騎兵殺了出來,顯然是要將他這支騎兵徹底截成幾段。
    正麵迎戰的,是武安君親自率領的兩千騎兵;兩側殺出的,分別是淩川與烏爾姆統領的一千騎兵,以及淩嶽與漢達索率領的另一千騎兵。
    大乾南遷之後,南北雙方真正意義上的騎兵對決,這還是頭一次。唐州軍騎兵四千餘人,對陣振武軍三千騎兵。
    若是在平時,唐州軍毫無勝算。但如今的振武軍已是強弩之末——先前的衝鋒消耗了戰馬大半力氣,又在唐州軍步兵陣中吃了虧,士氣遠不如戰意高昂的唐州軍,已然處於絕對下風。
    其實,若武安君選擇堅守城池,徒丹武宿在得知克淮軍被殲滅後,必然會退回開封府,這一戰本可避免。但楊成和的建議讓武安君動了心——趁此良機,打破北元騎兵不可戰勝的神話。
    大乾與北元的爭鬥中,從未在騎兵對戰中贏過。若是武安君能打破這一僵局,對日後的騎兵作戰將有不可估量的好處。他一直在積蓄騎兵力量,卻從未經曆過大規模對戰,未經實戰檢驗的隊伍,終究是靠不住的。
    徒丹武宿清楚,對麵早已布好了天羅地網。如今三麵是騎兵,後方是步兵陣地,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擊潰正麵這支騎兵。
    他能感受到胯下戰馬的躁動,手中長槍直指敵軍為首之人——擒賊先擒王!
    兩匹戰馬交錯的瞬間,徒丹武宿傾盡全身力氣,長槍如毒蛇出洞,猛地朝武安君紮去。
    讓他詫異的是,自己這全力一擊,竟被對方輕飄飄一槍磕飛,一股巨力順著槍杆傳來,震得他險些握不住兵器。
    原來,武安君攻下臨潁城後,在頂級武技中抽到了一套裂空槍法,力道之強,遠超先前的疾風槍法。
    徒丹武宿絲毫不敢停留,帶著麾下繼續往前衝殺。武安君那一槍,徹底粉碎了他“擒賊先擒王”的念頭。
    剛摸出短銃的衛驍不禁歎息——徒丹武宿溜得太快,根本沒給她開槍的機會。
    兩支騎兵轟然交鋒,互相化作銳利的刀鋒,試圖撕裂對方的陣型。
    左右兩側的唐州軍騎兵迅速將振武軍截成數段,隨即團團圍住,憑借兵力優勢,讓對方難以突圍。
    徒丹武宿帶著麾下精銳浴血奮戰,好不容易從唐州軍騎兵中殺出來,回頭望去,卻隻剩滿心不甘——足足三千騎兵,跟隨他殺出來的竟不足三百人。
    “將軍,快撤!”親兵急聲呼喊。此刻唐州軍騎兵正忙著圍殲殘敵,無暇追擊,正是逃出生天的大好機會。
    “隨我殺回去!”徒丹武宿望著被切割成數塊的麾下騎兵,怎忍心獨自離去?而且他已察覺,這支唐州軍騎兵戰力並非不可戰勝,隻是士氣占據了絕對上風。
    他帶著騎兵在戰場上尋到一處縫隙,迅速殺進去,救出被困的部下,試圖重整旗鼓,再與敵軍一較高下。
    武安君很快識破他的意圖,當即令其他人繼續圍殺被困騎兵,自己親率一千騎兵朝徒丹武宿衝殺過去。
    徒丹武宿是頂尖的騎兵將領,對戰機的把握已臻化境,手下又都是精銳。唯有死死盯住他,才能防止其反撲。
    徒丹武宿幾次想殺回馬槍,都被武安君死死纏住。隻要他敢殺入陣中,武安君便立刻收緊包圍圈,勢要將其一鍋端。
    “撤!”徒丹武宿數次嚐試皆無功而返,更讓他絕望的是,唐州軍的步兵陣型已開始逼近。一旦對方騎兵騰出手來,自己這點人馬怕是插翅難飛。
    來時浩浩蕩蕩的三千精騎,此刻跟在他身邊的已不足六百騎。
    “停!”武安君豎起手掌,示意麾下不必追擊。眼下,徹底吃掉被圍的振武軍騎兵才是正事。
    ……
    今日的大乾朝堂,籠罩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中路軍一路高歌猛進,卻在長社城下受阻——襄陽軍及興化軍五萬兵馬,始終未能攻下城池,反倒讓北元援兵混入城中。
    除非朝廷繼續增兵,在長社與北元死磕,否則拿下此城的希望已然渺茫。
    恰在此時,北元派來一支使團,以平陽王完顏卜悅為首,意圖與大乾議和。
    此前的大乾朝堂,早已是主戰派的天下。就連曾經的議和派崔思退,都轉而擁護北伐,更別提謝必安這樣的鐵杆主戰派了。
    可今日北元使團入城時,皇帝趙牧竟派右相崔思退與禮部尚書蔡正陽親自到城外迎接。這一舉動,透著不同尋常的意味。
    滿朝文武都清楚,如今的議和派以蔡正陽為主。此人不僅沒失勢,反倒被委以迎接使團的重任,其中深意耐人尋味。
    皇宮禦書房內,趙牧正沉思著。麵前坐著三人:禦史中丞兼參知政事魏師遜,昭慶軍節度使、知樞密院事隆大元,淮西總管、開府儀同三司曾硯。
    這三人都是太子時期的心腹,如今借著“從龍之功”,已成朝中舉足輕重的大佬。
    平日裏,他們向來不動聲色,既非主戰派,也非議和派,而是妥妥的“從龍派”——皇帝說什麽便是什麽,與其他官員始終保持著距離。
    如今趙牧深夜將三人召來,顯然有大事商議。
    燭火搖曳中,趙牧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緩緩開口:“你們說,朕若是此時與北元議和,如何?”
    話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哪怕貴為九五之尊,他終究還是年輕,決斷這種關乎國運的大事,仍顯不夠果斷。
    “陛下,臣可保證,絕不讓北元鐵騎跨過淮河一步!”曾硯最先開口。他常年駐守淮西,不在中樞,本不想摻和這些事。但隻要牢牢掌控水師,就能為大乾豎起一道堅實盾牌。
    趙牧微微點頭,目光轉向隆大元。
    “陛下,昭慶軍盡在掌握,皇城內外,確保無憂!”隆大元明白皇帝的顧慮——怕議和引發朝野不滿,生出意外。
    “陛下,不妨先看看北元的條件,是否有誠意,再作決斷不遲。”魏師遜心中暗歎。他跟隨趙牧多年,怎會不知這位年輕皇帝已有議和之心?
    當初力主北伐的是他,如今剛打開局麵就要收手,著實有些虎頭蛇尾。
    “諸位愛卿,朕何嚐不想一舉收複中原?”趙牧苦笑一聲,說出了心裏話,“可每日的錢糧靡費數以萬計,國庫……已經快要空了。”
    三路大軍每日的消耗都是天文數字,朝廷先前積攢的那點家底,早已耗去大半。再打下去,就隻能加征稅賦了。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趙牧早已知曉,也做過預判,可錢糧消耗還是超出了預期。
    如今才四月末,離夏收還有整整三個月。這時候加征稅賦,很可能引發民間動蕩。
    趙牧初登大寶便力主北伐,為的就是證明自己是天命所歸的明主,有雄心壯誌。如今連最順利的中路軍都被困在長社,北元又有心議和,他自然想就坡下驢。
    比起先祖倉皇南逃,他能打得北元主動求和,已然強上太多,足以證明自己是合格的君王。若能在議和中爭取更多好處,養精蓄銳以待良機,也未嚐不可。
    “陛下,隻是西涼那邊……約好共同起事,不知是否該通知一聲?”隆大元小心翼翼地問道。
    大乾與西涼,都被北元壓得喘不過氣。此番大乾北伐,本約定西涼一同出兵。如今大乾要與北元和談,按理該知會西涼,甚至三方一同談判才好。
    “隨他去吧!”趙牧恨恨道,“當初我們起兵時,他們作壁上觀;眼看我們勢如破竹,牽製了北元主力,卻趁機襲擊占據慶陽府,還想先一步拿下鳳翔府——豎子不足與謀!”
    西涼本是大乾疆域的一部分。當初的西涼王李元浩,本是大乾的西涼節度使,出身羌族,能征善戰。
    北元南下襲擊大乾時,李元浩不僅未率兵入關救援,反倒趁機大肆屠殺朝廷在西涼的官員將領,割據一方,自成勢力。
    這李元浩也是野心勃勃之輩,憑借一身勇武,數次擊潰北元軍隊,還向西擴張到瓜洲,成了不可小覷的力量。
    李元浩死後,其子李舜元繼位。為抵禦北元壓力,李舜元開始與大乾修好,才有了聯合北伐之事。
    可北元勢大,西涼便動了小心思——讓大乾獨自頂住壓力,自己則伺機而動,拿下了蘭州與河州。
    若是西涼再拿下臨洮府,就會將大乾西路軍完全堵在臨州,而他們則能向東兵指秦州。
    西涼地處偏僻,雖民風彪悍、能征善戰,奈何羌族人丁稀少。一旦占據臨洮府到秦州一帶,雄踞關中,天下便可能成三分之勢。
    這是大乾與北元都不願看到的局麵,趙牧也因此對西涼暗懷怨恨。
    “陛下,北元勢大,大乾與西涼當同氣連枝才是……”魏師遜麵露憂色。若是西涼與大乾翻臉,最終得利的隻會是北元。
    漢末三分天下,吳與蜀反目,最終魏國坐收漁翁之利,這前車之鑒不遠啊。
    “西涼本就是反骨羌人之後,視我漢人為牛馬牲口!”隆大元目露凶光,“若說我大乾與北元勢同水火,與西涼更是仇深似海!”
    昔日他尚未入朝時,曾去過西涼,對那裏的情況一清二楚。
    北元對大乾皇室的傷害固然巨大,但對普通漢人,與大乾相比也差不了太多——漢人可以科舉做官,也能經商遊曆,除了軍隊高級將領外,各行各業都有漢人的身影。
    西涼則截然不同。李元浩當初對漢人勢力進行了殘酷清洗,所有漢人平民都被貶為奴隸,成了依附羌人存在的附屬品,完完全全的勞動工具。
    西涼高層的算盤是:通過漢人奴隸的供養,讓羌人大規模繁衍。隻要三代人過去,羌人就能從如今的數十萬,繁衍到上百萬。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理念,在西涼羌人中就是政治正確。他們不斷擠壓漢人的生存空間,擴大本族規模。
    按照他們的計劃,三代之後,西涼境內過百萬的漢民會逐漸萎縮到數十萬,與羌人徹底調換比例。
    這般做派,自然激起漢人的反抗,隨之而來的便是血腥屠殺。李元浩當政時,從夏州到瓜洲的千裏路上,隨處可見漢民的屍體。
    “還不知道謝相跟崔相是什麽意思?”曾硯也聽聞過西涼的所作所為,同為漢人,自然心懷憤恨。隻是作為皇帝的左膀右臂,他凡事以皇帝的意思為先。
    如今朝堂之上,最大的一派,自然是禦書房內的趙牧與他們三人,也就是曾經的“太子黨”。
    第二派是以左相謝必安為首的主戰派,得到江南士族的廣泛支持,在朝野中能量不小。若是北伐成功、入主中原,他們近水樓台,必然是最大的受益者,因此對北伐熱情最高。
    第三派是以右相崔思退為首的務實派,從昔日蔡檜的黨羽中分裂出來,自立門戶,此番也擁護北伐。他們得到荊湖、巴蜀一帶士族的支持,不願與北元死磕,卻也想在北伐成功後分一杯羹。
    至於蔡正陽的議和派,如今已是勢單力薄,算是朝堂第四股勢力。
    若是趙牧的想法能得到左右二相支持,議和之事便能徹底推行,不會掀起太大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