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朝堂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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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必安自然是巴不得繼續征兵,一口氣拿下整個中原才好,朕倒是想,可讓他們加稅,又說是與民爭利!至於崔思退這個老狐狸,應該不會反對的,再打下去,就怕北元騎兵大舉南下......”
趙牧對於朝中的局勢,自認為還算有些掌握。眼下以勝利者的姿態議和,主戰派固然會有些微詞,卻也無傷大雅,掀不起什麽大浪。
“陛下,若是中路軍再進一步,可就是汴京!”曾硯猶豫著說道。
現在的大乾朝堂偏安一隅,若能還於舊都,那可是潑天的功績。當今皇帝也會成為大乾中興之君,而他們這些輔佐的大臣,也將成為名垂青史的中興名臣。
“暗夜司最新情報,北元在西京大同府和東京遼陽府,都在大規模征召騎兵,規模不下十萬。若是中路軍戰事順利,這十萬騎兵南下,如何應對?”趙牧為了北伐,做了諸多準備,如今的暗夜司密探遍布北元,這些情報都第一時間送到他的案頭。
“十萬騎兵?”曾硯倒吸一口涼氣,按照騎兵對步兵一比三的戰力換算,大乾需要三十萬步兵才能抵擋,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當初,樞密院就做過推演,這應該就是北元的極限,但是沒想到,他們這麽早就開始招募騎兵。”北元最輝煌的時候,可以組織超過二十萬的騎兵,幾乎能橫掃整個中原,這也是大乾當初南遷的原因。
如今的北元雖不複當年的強勢,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依舊可以組織超過十萬的騎兵。
北元目前常備軍隊大概三十萬,其中騎兵不過五萬之數。如今臨時招募十萬騎兵,幾乎把草原部落近一半的年輕男子都拉出來投入戰爭了。
大乾最後的底牌,是江淮一帶的十萬水師;北元的底牌,則是可以從草原上拉起一支超過十萬人的騎兵。
按照最初樞密院的推演,至少要打下開封府,北元才會大規模募集騎兵。那時大乾可以就地大規模征兵,憑借城池固守。可如今,北元已經開始大規模招募騎兵,而中路軍還未進入開封府。
“若是這支騎兵南下,中路軍就必須撤回到城中固守,而且得提前備好糧食,後勤糧道必然不保!”隆大元眼睛微眯,騎兵可以憑借速度繞過城池,直擊後方糧道,這是步兵難以應對的。
一旦陷入這種局麵,大乾軍隊就隻能固守,等待變故。而北元朝廷招募這十萬騎兵,也是允諾了眾多好處,一旦沒有戰果,劫掠不到足夠的財貨,軍隊崩潰就是早晚的事。
“陛下,據聞,西涼也有三萬鐵鷂子,乃是一等一的精銳騎兵,不知道跟這北元的十萬騎兵打起來,誰更勝一籌?”魏師遜嘴角微微上翹,他感覺自己摸到了趙牧的心思。
“朕也想看看!”趙牧的眼中閃過一絲渴望。
西涼想要讓大乾牽扯北元的精力,好坐收漁翁之利,趙牧何嚐不想讓西涼去迎接北元的怒火?
而在另一邊,蔡正陽的府邸,正有人深夜前來拜訪。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北元禮部侍郎郭嘉佑。
“郭大人,你不該來的。”看著眼前年過三旬的男子,蔡正陽倒是有些羨慕。對方如此年紀就獲重用,而他走到這一步的時候,已經四十多歲了。
蔡正陽中午才跟崔思退把北元一行人送入驛館休息,晚上郭嘉佑就到了他府中。若是傳出去,他勾連北元的名聲是跑不掉了。
“由不得你我,事情緊急,也顧不得了。”郭嘉佑擺擺手,有些事情,他必須先跟蔡正陽麵談。
蔡正陽搖搖頭,當即在前帶路,示意郭嘉佑隨他進去。反正整個大乾都知道他是議和派,也不在乎這點名聲了。
當初蔡檜能從北元被放回,就是為了讓他推動南北和談之事。為了保證蔡檜不逃離掌控,自然要留下一些把柄。這個把柄大到一旦公開,無論蔡檜多麽受寵,大乾滿朝上下都會將其滿門抄斬。
這也是為何,之前蔡檜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構陷葉戰入獄被殺。因為他根本沒得選,葉戰不死,北元就會公布蔡檜的把柄,那他就得死全家。
蔡正陽作為蔡家嫡長子,自然從父親口中知曉這事,當時把他嚇得恍惚了好久。一想到自己全家的脖子都掐在別人手中,這滋味讓他寢食難安。
“蔡大人,陛下說了,此次必須促成議和!”郭嘉佑沒有任何試探,直接開門見山。大家都是聰明人,沒必要浪費時間。
“郭大人,我如今的處境,你也是知曉的,已經無法左右朝堂局勢。”蔡正陽很不喜歡郭嘉佑的態度,卻也無可奈何。
蔡檜死後,先帝退位,議和派大為式微,早已不複之前的風光。
“你隻要跟你們的皇帝說,我大元的二十萬鐵騎已經枕戈待旦,他自會做出選擇!”郭嘉佑雖然是來和談的,但姿態依舊很高,仿佛北元隨時可以大規模南下,給大乾致命一擊。
“二十萬鐵騎?郭大人欺我朝堂之上無人?”蔡正陽笑了,北元若是還有征召二十萬鐵騎的能力,大乾根本不敢發動北伐。
大乾主張北伐的呼聲越來越高,根本原因就是北元國力暗弱。
“信與不信在你,若是議和不成,大元就會全力南下,雙方在戰場之上見個高低!”郭嘉佑沒有透露底牌的打算,在他眼中,蔡正陽就是一個棋子,豈能透露真正的緣由?
蔡正陽一直在猜測,北元為何急於和談,通常這意味著有變故發生,而目前大乾沒得到絲毫這方麵的消息。
“若是你們如此篤定,又何必來找我?”蔡正陽麵露不快之色。想要自己幫忙,又不願意如實相告,這是把他當拉磨的驢了?
“蔡大人,你要明白,若是議和不成,你對我大元也就沒了價值。你覺得等到那時,我大元還要替你蔡家保守那些秘密嗎?話說你那弟弟......”郭嘉佑此番前來,若想讓蔡正陽就範,自然知曉了一些隱秘。
“住口!”蔡正陽大怒,身形一晃就抵達郭嘉佑麵前,袖中匕首抵在了郭嘉佑的心口上。
“蔡大人,本官不怕這個。況且,我若是沒看錯,你這功法乃是大乾皇族的不傳之秘,還是少動手為妙!”郭嘉佑不慌不忙地將胸前的匕首推開。蔡正陽家大業大,沒有跟他玉石俱焚的決心。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蔡正陽大駭,他修行的功法正是大乾皇室的乾坤無極功,乃是天下第一等的神功。
當初大乾太祖就是憑借此功,在沙場上屢立奇功,更是讓一眾軍中袍澤臣服。蔡檜為了掩蓋此功法來曆,做了一些改動,讓旁人無從猜測,卻也因此留下一些隱患,這也是蔡正陽之前為何昏迷數月之久。
“你覺得,就憑你爹,能夠改動乾坤無極功?”郭嘉佑嘴角流露出一絲嗤笑。這種頂級的功法,就連那些宗師高手也不敢輕易改動,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入魔。
但郭嘉佑也不得不佩服,蔡正陽果然天賦異稟,居然能夠練到如此高深的境界。
蔡正陽深吸一口氣,逐漸恢複了平靜。他隻能一條道走到黑,跟他爹一樣,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到底要我做什麽?”蔡正陽收好匕首,他知道就算殺了眼前這人,也根本無濟於事。
“我也不知道,但是和談失敗,你就失去了價值。”郭嘉佑也不知道蔡正陽能夠做到什麽地步。
“明日朝會上,必要時刻,我會開口。但是,你得先告訴我,北元的底線是什麽?”蔡正陽已經無法左右朝堂局勢,他能做的就是見風使舵。
既然是和談,那就要拿出籌碼來。隻要籌碼能夠打動朝堂上的大多數人,這個和談就有希望。
“大乾退回淮水以南,兩國以兄弟相稱,歲幣可以減免三成!”郭嘉佑豎起三根手指,他覺得這個條件已經足夠打動大乾朝堂了。
“不可能!”蔡正陽直接回絕,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可能答應這個條件。
眼下大乾明顯占據優勢,花了那麽大人力物力,就得了這麽點好處,如何給朝野上下交代?
“什麽叫不可能?當初連葉戰都能下獄,如今不過是退回淮水以南罷了。”郭嘉佑覺得已經給足了麵子,以前可是叔侄之禮,現在至少可以平起平坐了。
“如果這就是底線,那你可以回國了。”蔡正陽一拂衣袖,若是連這都看不清,他還如何立足朝堂?
“明日,你在朝堂上尋機策應便是,我自有對策!”郭嘉佑沒想到,這大乾朝堂比他想象的還要難搞,居然連蔡正陽都對這些條件不屑一顧。
次日的朝會,大殿出奇的安靜。所有人都知道,現在聊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事,真正的風浪還藏在後麵。
“啟稟陛下,臣聽聞,北元平陽王攜使團來我大乾,不知是為何事?”趙牧環顧四周,見沒人主動提及,隻能給魏師遜一個眼神。
魏師遜當即明了,主動為皇帝提起這事。
所有人立刻都打起精神,今日的正事算是提上台麵了。
“蔡愛卿,昨日是你跟崔相去城外迎接的,這平陽王前來,到底是為何事?”趙牧作為皇帝,不可隨意表露態度,直接把球踢給了蔡正陽。
蔡正陽暗喜,原本他還想著如何主動開口,既然陛下把球踢給他,他的意見就很重要,顯然陛下也有議和的心思了。
“陛下,平陽王言,自打北伐以來,雙方死傷慘重,民生凋敝。北元跟大乾互為鄰邦,當以睦鄰友好為上,他此來是帶著北元皇帝的使命,欲同我大乾化幹戈為玉帛,重修舊好!”
蔡正陽的話音剛落地,大殿之內就好似炸開了鍋,嗡的一下就鬧開了。
“陛下,臣以為,北元此舉定然暗藏禍心。眼下我大乾勢如破竹,正是高歌猛進的時候,若此時議和,被北元緩過勁來,必然要大舉南下。”兵部尚書謝必行是妥妥的主戰派,語氣激昂地反駁道。
兵部負責戰爭的後勤調派,若是沒有主戰派主事,隨便出個岔子都夠前方喝一壺的。
“陛下,臣附議!北元給我大乾帶來的屈辱,傾盡五湖四海也難以洗刷。當初汴京之事,連史官都不忍下筆,何來睦鄰友好?”兵部侍郎趕緊跟上,言辭懇切。
“陛下,臣彈劾禮部尚書蔡大人,私下接見北元官員,收受賄賂,意圖出賣北伐將士......”禦史趙鼎抓住機會,就把蔡正陽往死裏搞。
當初趙鼎一行數人因葉戰之事彈劾秦檜被貶,其中兩人更是客死異鄉。趙鼎回朝之後,隻要逮著機會,就會把蔡正陽往死裏彈劾。
蔡正陽恨死了趙鼎,卻不敢拿他如何。因為趙鼎雖然地位不顯,身後的大佬卻是禦史中丞魏師遜,他根本得罪不起。
“陛下,臣以為......”
一時間,主戰派紛紛開口,把蔡正陽罵了個底朝天,就好像把他推進泥坑中,還狠狠吐了兩口唾沫。
蔡正陽突然能夠理解,當初他爹是多麽不容易,愣是從這種環境中殺出一條血路,成為權傾朝野的權相。
“王愛卿,你是戶部尚書,你來說說看!”趙牧眼看蔡正陽獨木難支,那些議和派的小弟也不敢露頭,暗道自己對議和派的打壓是不是有些過了,搞得朝堂失衡。
趙牧也是學過帝王術的,首重平衡之道。以前還不理解,現在漸漸有了些感悟。上位者垂拱而坐,而這朝堂就是一杆天平。若是天平處於平衡狀態,他隻需吹一口氣,天平就會按照他的意願擺動。而眼下他想要扭轉局麵,難度就要大得多,因為天平完全傾向主戰派那一方。
“陛下,北伐將士功勞卓著,臣惶恐,府庫中錢糧所剩不多,賞賜跟撫恤恐怕還需時間籌措。眼下夏收還有些日子,諸位大人不妨一道想想法子,先湊個五十萬兩應急。”王芝清這些時日本就頭痛不已,府庫中的那點積蓄,花起來跟流水一般。
靜江府幹旱要救濟,溫州府洪澇也要救濟,潭州那邊修建堤壩要撥款,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要真金白銀砸進去。
原本激進的朝堂,一下子冷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缺了那幫兵痞的賞錢,鬧出事來誰也兜不住。大殿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各自盤算著利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