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聖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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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謝過武大人。”邢和接過銀票,指尖微頓——這出手比預想中更闊綽。他話鋒一轉,躬身道:“臨走時王大人特意囑咐,若武大人得空,不妨往隨州一行,他必定掃榻以待。”王洪明畢竟是一方大佬,拉不下臉直接道歉,這話算是遞了個台階,表明了緩和的態度。
    “眼下軍情緊急,此番怕是抽不開身。”武安君頷首應道,“日後有空,定當登門拜訪。”他懂王洪明的意思,今日之事暫且揭過,日後有的是打交道的機會。
    邢和又跟苗正雨寒暄幾句,帶著護衛轉身離去,一路往隨州趕。
    武安君喚來護衛,駕著馬車先把苗正雨送到商鋪——斷腿的傷得重新處理,府衙的醫官怕是應付不來。
    “老苗,你這腿要是耽擱了,搞不好就徹底廢了。”武安君走到馬車旁,沉聲道,“若是信得過我,我出手試試,至少能讓你重新走路。”
    “那就勞煩武兄弟了!”苗正雨咬著牙應道。他知道這過程必然遭罪,可若是腿廢了,別說騎馬辦事,就連上茅廁都得靠人伺候,那活著還有什麽滋味?
    “忍著點。”武安君命人把苗正雨抬進內室,直接按在床上五花大綁——繩子勒得比在牢房裏受刑時還緊,連腰腹都纏了三道。
    “武兄弟,這、這綁得也太結實了吧?”苗正雨咽了口唾沫,全身上下隻剩脖子能微微轉動。那些被鞭子抽出來的傷口本就沒愈合,被繩子一勒,又疼又癢,簡直是鑽心的煎熬。
    “廢話。”武安君塞了團紗布進他嘴裏,“別亂動,不然斷骨錯位了,神仙也救不了。”他也是頭一回嚐試接骨縫合,身邊又沒個幫手,半點分心不得。
    武安君運起內視之功,經脈血管的走向看得一清二楚。他拿起消過毒的手術刀,精準地劃開傷口處的皮膚,露出裏麵斷裂的骨頭——果然,不僅斷成了兩截,還碎了好幾塊小骨頭渣。若是放任不管,這腿以後別說受力,怕是連伸直都難。
    苗正雨疼得渾身抽搐,腦袋一個勁往床板上撞。武安君抬手一掌拍在他後頸,將人擊暈過去,可他知道,這昏迷撐不了多久。
    他快手快腳地將斷骨對齊,又小心地挑出碎骨片,隨即拿起針線開始縫合。剛縫到一半,苗正雨果然哼唧著醒了,喉嚨裏發出“嗚嗚”的痛呼。武安君幹脆不去看他,隻管低頭專注操作,直到最後用石膏固定好傷處,才鬆了口氣。
    這一套下來,連他都累出了一頭汗。
    武安君叫親衛進來收拾殘局,見苗正雨疼得臉色慘白、渾身發抖,便上前喂了幾粒止痛藥片,又一掌拍暈了他:“讓他睡吧,明天醒了就好熬些了。”
    吩咐親衛在此守著,他跟雲歌交代了幾句商鋪的事,便騎上黑豹往李氏商行趕。
    今日是城外桂家莊桂老爺的壽辰,其子桂福泉特意從百花樓請了姑娘去獻藝。原本定的是秋月,臨了卻換成了海棠——論名氣和才藝,海棠可比秋月出眾多了,一手琵琶彈得出神入化,多少達官貴人想一睹芳容都難。
    桂福泉一大早就帶著人來百花樓,他對海棠傾慕已久,更盤算著今夜演出後城門已關,海棠得宿在桂府——這可是天賜良機,若是能一親芳澤,簡直是此生無憾。
    桂家本是襄陽大族,族中有人在朝中做官,隻是桂福泉這一支漸漸勢弱。此番借著老爺子做壽,正好跟其他幾支攀攀交情,這才舍得花大價錢請百花樓的頭牌。
    海棠本不想去,可如今辛表程已死,她沒了靠山,由不得自己做主。她瞥了一眼桂福泉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樣,胃裏一陣翻騰,趕緊帶著侍女鑽進了馬車。
    “快,都麻利點,咱們先出城!”桂福泉喜不自勝,心裏已經盤算著晚上如何“安排”。
    “桂公子,明日午時之前,可得把人全須全尾送回來。”百花樓的向媽媽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銳利,“有半分差池,那賠償銀子可少不了。”不敲打幾句,這色胚指不定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向媽媽放心!”桂福泉拍著胸脯,“瞧見沒?那是我家護衛首領,快刀牛老八,江湖上有名有號的!保管萬無一失。”他這次特意把家裏的好手都帶來了,襄陽左近向來太平,哪會有什麽危險?
    一行人馬浩浩蕩蕩出城,往桂家莊而去。剛走了五六裏地,就見道旁立著個“倭人”——頭頂涼帽,背上插著把倭刀,腳踩木屐,臉上蒙著黑巾,隻露出一雙眼睛。
    “哪來的野種,敢擋路?速速滾開!”桂福泉恨不得直接駕馬車撞過去,隻是離襄陽城太近,真鬧出人命不好收場。
    “你們漢人不是常說,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那“倭人”雙手抱胸,聲音故意壓得沙啞,眼角帶著一絲戲謔。
    “放屁!一個倭人也敢在此撒野!”桂福泉氣得臉紅脖子粗,衝牛老八喊道,“給我打!”
    “報上名來!我牛老八刀下不殺無名之輩!”牛老八挽了個漂亮的刀花,緩步朝“倭人”走去,刀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我乃大和國武士,武田太郎。”“倭人”依舊沒拔刀,語氣輕蔑,“留下財物退去,可保性命。”
    馬車裏的海棠本就覺得這聲音耳熟,聽到“武田太郎”四個字,忍不住嗤笑一聲——這不就是“武大郎”麽?虧他想得出來。
    “放屁!倭人哪有你這麽高的?裝神弄鬼!”牛老八可不是桂福泉這種草包,他早年走南闖北,見過真正的倭人,普遍比漢人矮半個頭,眼前這貨比自己還高,分明是假扮的!
    武安君暗自無語——好不容易弄的裝扮,居然被這貨一眼看穿,真是下不來台。他跟陸炳雖已暗中交易,但該走的“流程”還得走,讓教坊司查起來也能摘幹淨。思來想去,襄陽附近沒什麽山匪,便打算讓“倭人”來背這口鍋,沒想到栽在了身高上。
    牛老八突然突進,長刀橫掃,直劈武安君腰側。這一刀快如閃電,帶著八九成力道,顯然是想速戰速決。
    桂福泉看得心花怒放,暗自慶幸帶了牛老八——不然今日可就麻煩了。
    可在武安君眼裏,這所謂的“快刀”慢得像蝸牛。他腳下微動,身形瞬間閃到牛老八身側,連刀都沒拔,直接一記空明拳轟了過去。
    牛老八根本來不及格擋,隻覺肩膀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般橫飛出去,“撲通”一聲摔進道旁的水渠裏。
    “鬼啊!”桂福泉嚇得魂飛魄散,扭頭就往襄陽方向跑。
    其他隨從見狀,哪還敢停留,一個個抱頭鼠竄,隻留下牛老八在水渠裏裝死。
    牛老八剛才挨的那一拳,讓他徹底涼了心——這根本不是一個段位的!他活了半輩子,從沒見過這麽快的身手,具體有多厲害不知道,但肯定比對方的身高還“高不可攀”。
    他把頭埋在水裏,心裏納悶:你圖財,該去追桂福泉啊,人都跑沒影了!
    正想著,卻見那“倭人”竟朝自己走來。牛老八心裏一緊——他就是個護衛頭頭,身上哪有什麽錢財?
    “饒命!好漢饒命!”他趕緊從水裏爬起來,“噗通”一聲跪下磕頭,知道裝死是躲不過了。
    武安君有些猶豫——他本沒打算殺人,可這貨偏偏不跑,別人都跑光了,就他留下。按“倭人”的凶悍性子,此刻該痛下殺手才對,留下活口似乎不太合理。
    但他終究沒下狠手,抬腳將牛老八踢暈過去,隨即大步走向馬車。
    海棠的侍女嚇得瑟瑟發抖,想跑又不敢動,海棠卻端坐不動,眼神平靜。
    武安君掀開簾子,沒卸裝扮,隻給了海棠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駕著馬車往漢水渡口趕去。
    剛過漢水,就有親衛來報:朝廷派了宦官傳旨,人正在比陽城等著——按規矩,他這個唐州知州本該在比陽當值。
    武安君跟海棠交代幾句,讓她先隨十餘騎護衛往大盤山去——郭進正在前線坐鎮,她去了不方便。安頓好後,他打馬先行,直奔比陽。
    “下官唐州知州武安君,見過何公公。”武安君緊趕慢趕,第二天午後才到比陽,直奔衙門見傳旨宦官。
    “武大人好忙啊。”何公公斜睨著他,伸出五根手指,“咱家都等了五天了。”換誰被晾這麽久,都得憋著氣。
    “公公恕罪,是下官怠慢了。”武安君趕緊上前,雙手握住何公公的手,順勢塞過去一張銀票,“這點心意,給公公買杯茶喝。”
    這些宦官好不容易出宮一趟,自然要趁機撈些油水,吃穿用度都得花錢。武安君出手就是二百兩——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點錢不能省。
    “哎,咱家就是命苦。”何公公捏了捏銀票,臉上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接旨吧。”在這地方有人伺候,可比在宮裏看人臉色強多了。
    “不用沐浴更衣?”武安君指了指自己——連續騎了兩天馬,身上全是灰塵汗漬,實在不像接旨的樣子。
    “無妨,心誠即可。”何公公擺擺手,顯然銀票的“威力”足夠大。
    武安君當即跪倒在地,心裏嘀咕:不知道是賞還是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武安君北伐有功,著即赴臨安受封……”何公公尖著嗓子宣讀,內容大多是褒獎他在北伐中的功勞,最後落腳點是讓他去臨安領賞。
    “臣接旨!”武安君叩首謝恩,心裏卻老大不樂意——賞就賞唄,還得跑一趟臨安,純屬折騰人。
    他笑嘻嘻地接過聖旨,讓鄧宿收好——這好歹是官方認可,算是份體麵。
    “武大人,咱家多句嘴。”何公公見他識趣,便提點道,“你那陣仗,還是收一收的好。年輕氣盛,陛下能理解,可過猶不及啊。”拿了人家的好處,總得說句實在話,細水長流才好。
    “公公教訓的是。”武安君點頭應道,“下官這就下令,讓弟兄們都在城裏待著,不惹事。”他懂了——難怪讓自己去臨安,是怕他在地方上鬧太大動靜。
    可不管怎麽說,辛表程的公道他得討回來,不然對不起那份知遇之恩。旁人怎麽看不重要,他隻求無愧於心。
    “武大人,咱家不妨明說,譚將軍那邊也有旨意,同樣要去臨安。”何公公搖搖頭,武安君這態度,擺明了不想退兵。也罷,該說的都說了。
    “那正好。”武安君笑了,“下官就去臨安,跟譚將軍好好‘見個高低’。”他甚至在想,若是皇帝幹脆讓他倆單挑,倒省了不少麻煩,直接把譚良弼斃了幹淨。
    “武大人莫要意氣用事。”何公公歎了口氣,“臨安可是朝廷所在,你區區一個六品知州,還是低調為上。”說罷轉身往外走,他得趁這機會再享受享受難得的悠閑。
    武安君當即讓楊成和傳令:襄陽軍與唐州軍戰略收縮,守住魯山和葉縣即可,允許興化軍的糧草通行。
    安排妥當後,他騎上黑豹直奔方城——那裏暫時由謝永思駐守。
    原本謝永思想跟襄陽軍一起守魯山,武安君考慮到他身份特殊,便讓他在方城策應。
    謝永思這陣子心情也不好——本以為北伐結束能再進一步,沒想到出了這檔子事。前幾日他爹來信說,家族在朝中也難以掌控局麵,各方勢力都摻和了進來,形勢錯綜複雜。
    聽聞武安君來了,謝永思親自到營門外迎接。若非武安君提點,這次北伐他估計隻能喝口湯,哪能撈到如今的功勞?
    “武兄弟,聖旨都到了,你怎麽還不盡快啟程?”謝永思有些意外,按說拿到聖旨,第一時間就該南下臨安才對。
    “有些事,想請教謝兄。”武安君實在摸不準朝堂的節奏。如今辛表程這棵大樹倒了,他能信任、又對朝堂足夠了解的,隻有這位謝家大少。
    “但說無妨。”謝永思拉著他往裏走,心裏清楚——等武安君從臨安回來,地位必然在自己之上。雖說沒什麽朝堂根基,可手裏握著唐州軍,也算一方人物了。
    “不怕謝兄笑話,”武安君有些赧然,“我這趟去臨安,該注意些什麽?”他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以前靠著辛表程,什麽都不用操心。如今樹倒了,日子還得過,可他在朝中兩眼一抹黑,最好能找個靠山。
    “武兄弟,不瞞你說,你如今的形勢,怕是不太好……”謝永思歎了口氣,有些話他早想說,卻沒機會。如今武安君問起,正好一五一十道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