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尋找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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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安君跨坐在黑豹之上,與二樓那些半開的窗戶不過數尺之遙。他微微頷首,朝著兩側圍觀的人群點頭示意,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初來乍到,誰也得罪不起,主打一個和藹可親。
    那些原本探出半個身子的閨中女子,冷不防與他四目相接,皆是心頭一跳,臉頰飛紅,慌忙把身子縮了回去,隻敢隔著窗紗偷偷打量。
    這段不過一裏多的路,武安君足足走了半個時辰。脖子酸了,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總算到了驛館門口。
    臨安畢竟是帝都,作為朝廷臉麵的驛館規模極大。武安君邁步進去,隻見裏麵雕梁畫棟,陳設雅致,竟比襄陽最好的客棧還要精致幾分。他暗自咋舌——大乾朝果然有錢,可怎麽輪到發給軍隊的錢糧時,就摳摳搜搜的?
    剛進大堂,一股如芒在背的寒意突然襲來,仿佛被猛獸盯上一般。武安君轉身看去,隻見一名身著明光鎧的將領正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兩側立著數名親衛,而那道敵意的源頭,正站在將領身後,眼神如刀。
    “想必這位就是譚將軍當麵。”武安君將韁繩丟給旁邊的小廝——這是朝廷驛館,倒不用擔心黑豹被人惦記,“下官唐州刺史武安君,見過譚將軍。”
    他本不想與譚良弼過早交集,但對方既已釋放敵意,總得摸清路數,方便日後應對。
    譚良弼抬眼打量著他,眼中恨意一閃而過,嘴上卻淡淡道:“你就是武安君?聞名不如見麵,果然是少年俊傑。”說罷,將杯中茶一飲而盡,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輕響。
    “譚將軍過譽了。”武安君目光掃過那名敵意濃重的親衛,笑問道,“不知這位將軍高姓大名?瞧著倒是麵善,仿佛在哪見過。”他其實壓根不認識,不過是隨口試探,想看看對方的底細。
    “正南,見過武大人。”譚良弼朝身後遞了個眼色,語氣聽不出喜怒。
    那親衛往前一步,彎腰行禮,聲音生硬如鐵:“末將譚將軍麾下檮杌營指揮使卞正南,見過武大人。”
    雖是行禮,目光卻依舊凶狠如狼。但武安君畢竟是朝廷命官,品階遠在他之上,由不得他不低頭。
    “原來是卞指揮使,久仰大名。”武安君恍然一笑——怪不得敵意這麽重,原來是檮杌營的人,上次長社城下結下的梁子,看來對方還記著呢。
    譚良弼沒給武安君讓座,反而問道:“武大人的親兵呢?怎麽不見隨你一同入城?”他倒想瞧瞧,武安君麾下到底藏著多少好手。
    “哎,前些日子傷亡太重,讓他們在葉縣休整了,實在抽不開身。”武安君說著,竟自顧自地在譚良弼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對方不請,他便自己厚著臉皮落坐——他倒要看看,譚良弼好意思趕人不成?
    譚良弼嘴角一陣抽搐,暗自腹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不小!那日你率領數千精銳騎兵堵在襄陽城外,氣焰何等囂張,如今倒說傷亡重了?
    “武大人就不怕……途中出點意外?”譚良弼端起茶壺,給自己續了杯茶,語氣帶著幾分不明的意味。
    武安君獨自來臨安,正是動手的好時機。若是能除了他,吞並唐州軍與襄陽軍的精銳,這中路軍統帥之位,舍他其誰?雖說按慣例京西南路安撫使需由文官擔任,但隻要運作得當,設個荊襄總管統轄中路軍,未必沒有可能。
    武安君拿起桌上的茶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笑道:“譚將軍說笑了。臨安是帝都,天子腳下,能有什麽意外?倒是將軍儀仗過盛,進出還需低調些,莫要驚擾了百姓才是。”
    “武大人當真愛藝高膽大。”譚良弼被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氣得不輕,話裏帶了刺,“隻是刀兵無眼,莫要步了辛大人的後塵才好。”
    “辛大人是誤信奸佞,才遭此橫禍。”武安君搖頭,目光直視譚良弼,“將軍放心,在下可不會犯這種錯。”
    “你找死!”卞正南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抽出腰間長刀,刀身寒光一閃,就要朝武安君劈來。
    武安君口中的“奸佞”,分明就是指譚良弼!
    “我與你家將軍說話,輪得到你插嘴?”武安君直接無視那劈來的刀光,雙眼依舊盯著譚良弼,語氣平靜卻帶著威壓,“這裏是臨安驛館,真鬧起來,誰也保不住你,明白嗎?”
    他藝高人膽大,懷中還藏著左輪手槍,真要動手,他有把握讓譚良弼和卞正南都橫著出去。
    “正南,不得無禮。”譚良弼冷冷喝止,給了卞正南一個眼神,讓他退回去。大庭廣眾之下,若是他的人先動了手,明日朝堂之上,彈劾的奏章能把他淹沒。
    卞正南憤憤不平地收刀回鞘,退回原位,目光依舊死死盯著武安君。
    “譚將軍,下官一路奔波,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告辭。”武安君笑了笑,起身朝後堂走去。
    遠處的小廝見狀,趕緊小跑著迎上來,引他往住處去。
    武安君回到房中,覺得身上的武士服太過招搖,便換了一身素色長衫,悄然出了驛館。略一打聽魏師遜府的位置,便徑直往那邊走去。
    這些日子他反複琢磨,終究覺得還是抱魏師遜的大腿最穩妥。
    魏師遜的府邸是當今皇帝登基後所賜,占地超過五畝。在臨安這寸土寸金的地方,這般規模已是頂級豪宅。門口那對鎮宅石獅飽經風霜,表麵泛著一層墨青色的光澤,透著股沉穩厚重。
    讓武安君意外的是,府門前竟沒有護衛把守。他上前輕輕扣了扣銅環,銅環撞擊木門,發出“咚咚”的輕響。
    “少年郎所來何事?”小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名須發半白的老者探出頭,上下打量著他問道。
    “本官唐州刺史武安君,前來拜會魏大人。”武安君掏出一張名帖遞過去——這東西約莫相當於後世的名片,“有勞老丈通報一聲。”
    “大人稍候,小的這就去稟報。”老者接過名帖,關上門,一路小跑著往後院去了。
    武安君在門外站了約莫兩炷香的功夫,魏府的大門才緩緩打開。一名身著錦袍的少年郎走了出來,身後跟著方才那名老者。
    “在下魏新餘,聽聞大人前來拜訪家父?”少年郎上下打量著武安君,眼中帶著幾分好奇——對於這位近來在臨安風頭無兩的武大人,他早有耳聞。
    “見過魏公子。”武安君拱手行禮,語氣誠懇,“本官初到臨安,心中惶恐,想來魏大人跟前聆聽教誨,還望公子通融。”
    這話已是說得極為露骨——擺明了自己在臨安沒什麽靠山,想攀附魏師遜。
    魏新餘有些意外,沒想到武安君剛進臨安,竟會直接找上門來。換作旁人,他或許直接就打發了,但武安君畢竟不同——文武雙全,連當年還是太子的陛下都頗為賞識,他一時也有些拿捏不準。
    “家父向來不輕易見當朝官員。”魏新餘斟酌著開口。
    “還望公子通融。”武安君從袖中掏出一個物件,遞到魏新餘麵前,“本官偶得此物,可用於計時。願贈於公子,盼公子勤學不輟,早日金榜題名。”
    那是一件係統中抽到的玻璃沙漏,通體透亮,裏麵裝著寶藍色的細砂,正緩緩向下流淌。他係統裏的雜物雖多,卻多是些吃穿用度,實在不適合送禮,選來選去,也就這沙漏還算新奇。
    魏新餘看著那流動的細砂,眼睛一下子直了。他雖出身官宦世家,卻從未見過這般精致的物件。
    “公子不妨用衣袖遮擋光亮,再瞧瞧?”武安君笑道——看來這禮送對了,魏師遜家的門檻雖高,倒也不是完全邁不進。
    魏新餘依言用衣袖一遮,頓時低呼一聲——隻見那沙漏竟在暗處透出淡淡的藍光,細砂流動時,宛如星河墜地,好看得緊!
    這物件通體剔透,連一絲雜質都沒有,更看不出任何開鑿的痕跡,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些細砂是如何被封入其中的。
    “此物太過貴重,大人還是收回吧。”魏新餘捧著沙漏,隻覺得手中沉甸甸的。跟這物件比起來,家中那些所謂的古玩珍寶都成了俗物。它的價值尚在其次,那份巧奪天工的工藝,以及實用的計時功能,都讓他心動不已。
    “公子這是看不起在下?”武安君故作不悅,“哪有送出去的東西再收回的道理?當初本官也是偶然得之,以此自勉,才算有了今日。如今用不上了,贈與公子,也算物盡其用。”
    他暗道送禮真是個苦差事,還得絞盡腦汁找理由。
    “既如此……”魏新餘被說動了,尤其是那句“以此自勉,才有今日”,更是說到了他的心坎裏。他抬頭道:“大人不妨隨我入內等候。家父尚在當值,還要些時候才回來。”
    武安君暗暗鬆了口氣——總算把這扇門敲開了一道縫。
    他跟著魏新餘穿過寬闊的前院,來到一間素雅的會客廳。丫鬟很快奉上香茶,嫋嫋熱氣中,茶香四溢。
    “武大人先在此稍坐,我去去就來。”魏新餘捧著沙漏,腳步匆匆地往後院去了——他還是頭一次收這麽貴重的禮,得去問問母親的意思,萬一父親怪罪下來,也好有人幫著說句話。
    武安君獨自在會客廳中踱步。透過窗欞望去,隻見這魏府雖占地廣闊,府中下人卻不多。前院的路徑兩旁甚至長了些雜草,瞧著竟有些疏於打理。他不禁有些納悶——這是故意做樣子給外人看,還是魏府當真不太寬裕?
    夜色漸漸降臨,腹中空空如也。武安君以衣袖遮掩,從係統中摸出一袋麵包,就著冷茶啃了幾口。心裏暗自嘀咕:這魏家公子靠不靠譜?別是把自己忘了吧。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索性在椅子上坐下,運轉起純陽功來。如今這功法早已融會貫通,隻需一個念頭,便能自行運轉。
    這些時日積攢了些殺戮值,他正盤算著湊夠數量,再進行一次洗髓。洗髓的好處太大,能大幅提升體質與天賦。他也好奇,若是繼續洗髓,自己究竟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隻是所需的殺戮值實在太多,還得慢慢攢。
    真元在經脈中緩緩流淌,最後歸入丹田。他內視之下,隻見原本空蕩蕩的丹田,如今已被真元填滿了一半。若是徹底填滿,又會生出怎樣的蛻變?
    正閉目凝神間,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武安君睜開眼——看來魏府並沒把自己忘了。
    “武大人,我家老爺有請。”一名侍女在門口斂衽行禮,示意他跟上。
    武安君點點頭,起身相隨。他本以為魏師遜會在會客廳見他,沒想到侍女竟引著他往更深的內院走去。
    穿過一條長長的抄手遊廊,眼前豁然開朗——一方池塘映入眼簾,池塘中央的涼亭中,正坐著一人,顯然是在等他。
    此時天氣已有些微熱,池塘邊清風徐來,倒比別處涼爽許多。
    “下官武安君,見過魏大人。”武安君快步走上前,在涼亭外躬身行禮。魏師遜的品級遠在辛表程之上,是真正的朝中大佬,容不得他怠慢。
    “坐吧。”魏師遜指了指對麵的石凳,語氣平淡無波。
    那名侍女早已悄然退下,涼亭四周再無他人,隻剩下晚風拂過荷葉的沙沙聲。
    “謝大人。”武安君在石凳上坐下,這才得以細細打量魏師遜——約莫四十餘歲年紀,麵容清瘦,雙手卻骨節分明,宛如鷹爪,顯然是練過某種剛猛的功法。
    “武大人此番北伐功勞不小,在驛館等著便是,少不了你的封賞。”魏師遜將麵前的一杯茶推到他麵前,語氣帶著幾分疏離,“何苦來我府中自討沒趣?”
    很顯然,他願意見武安君,多半是因為兒子收了禮,卻並不打算因此對武安君另眼相看。在他看來,武安君老老實實等著朝廷封賞便是,想走他的門路,純屬白費功夫。
    “下官想為辛大人討一個公道。”武安君抬頭,目光坦誠。他可以放低姿態,卻必須先立住人設——若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鑽營,難免被人鄙夷;可若是打著為辛表程討公道的旗號,一切便顯得名正言順。
    “你要什麽公道?”魏師遜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該給的,朝廷自然會給。辛大人為國捐軀,朝廷給的榮寵已經足夠體麵了。”
    “難道辛大人就白死了?”武安君反問,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譚良弼必須給個說法!否則,我唐州軍不服,襄陽軍也不會服!”
    他不可能讓步。隻有為辛表程討回公道,才能名正言順地整合襄陽軍的精銳。如今襄陽軍群龍無首,有郭進與謝永思配合,吞並不難,難的是堵住賀寬、徐修遠等人的嘴——必須有個令人信服的理由才行。
    “你還想造反不成?”魏師遜猛地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這小子,分明是在給朝廷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