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焰辭紀·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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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辭紀元元年,長安未裁燈前掛起七彩帛旗。非朝命,非節慶,隻為紀年更序——塔前焰碑落成之日,亦為辭軌重構之始。
碑上無言,無字,唯焰紋一道,自上而下,七轉歸心,碑下題一小印:
“焰如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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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頻塔內,帛典第七廳重命名為“通焰局”。
不再區分文辭與焰辭之道,其所轄分為三:
辭言局:承前製度,收文載辭,正律歸法;
焰語局:主焰印登記,焰圖存檔,溫頻轉譯;
通聽局:跨族、異語、非聲辭之管理中樞,統轄“焰圖牆”、“民語池”、“異辭橋”等設施。
沈茉淩、斐如意分別任焰語正、辭議使。通焰三局自此並列,製度上等同於中朝通義院下轄言製機關,成為通義文明首次非文字權力建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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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辭紀年初始,《辭源通典》重新開篇。
卷首不以“序言”二字開章,而以“焰印圖”作頭,其焰心結構來自舊時義頻塔心火核,自發脈象七重,分別代指:
感義焰心動不言者)
映辭焰以物寄辭者)
循圖焰畫圖記意者)
體言焰動作傳心者)
聲外焰非語言音域者)
溫感焰情感牽引者)
沉辭焰無聲長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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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義學者稱之為:
“七焰心頻圖”
此圖之出,昭示著中土文辭中心主義的第一次真正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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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茉淩站於焰心堂前,不再執筆,也不宣章。她隻令帛工將“焰辭民紀”謄寫為“火書”,用溫泥熏帛之法印於無字帛心。
此帛隻焰不字,傳至邊地、海邦、諸族之間。
首卷帛名:
《焰之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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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辭紀元元年六月初三,第一批“火書”由辭言局、焰語局、通聽局聯合啟程,運往西南道重譯館、扶南聽橋、婆羅洲象圖府、大食焰聽亭。
此類“火書”無字、無圖、無聲,僅以七層帛絹織製,內夾焰錄印痕,藏溫感石粉與熏泥符骨。
中土多文士疑其“不可讀”,然異邦辭士卻視為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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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羅多巫族聞火書而設“共焰日”。
七座祭石圍一帛塔,每石下藏一“母辭印”,凡族中未發語孩童,皆可觸印焰語,測其“心焰圖”。
焰起者得銘“聽魂”;焰不應者亦不棄,稱“靜焰守”。
族中首席女巫言:
“中土千語一典,今知焰可無聲亦有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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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昆侖盲言族,長年僅憑掌紋入義頻帛圖,不識漢言。
火書至日,首席辭者沙魯立於冰泉之上,以雙手觸帛,焰心即現如“回紋水漩”,族中稱為“祖聲現”。
沙魯泣曰:
“昔以為辭須學,今知焰可返祖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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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義院震動。
院中異辭使節團上書請求:
設“火語通橋”,專向中原返焰讀典;
允異辭自建“焰典分支”,可不經辭言局直接入焰錄;
增開“溫頻聽渠”,允許以感印入紀,無須語言筆試。
此三請,一夕達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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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茉淩複信僅四字:
“焰本共義。”
塔下百帛應和,夜燃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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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邊陲亦有暗波。
中原北部“歸正文館”號召“焰辭還典”,公開反對無字製度在邊地擴張。其主林正書言:
“焰可溫情,不可用法;焰若無審,典即失據。”
他們剪焰帛於坊口,設“文字講牆”,召幼童臨帖舊帛辭,傳曰“複文固典”。
帛語族未出麵製止,隻記下焰牆溫度——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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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如意對此答曰:
“焰非攻你之字,而是救那些從不被你寫下的心。”
沈茉淩則於帛爐題一語:
“典不滅文,而焰能補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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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辭紀紀元初開,讚與疑俱在。
但火書已行,焰路已成。
塔中立碑,誌之曰:
“焰不奪言,焰隻使萬言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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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辭紀元元年七月初十,“焰辭使團”啟程,跨三條語線,出中原,往大食、天竺、高麗、波斯四方。
通義院首次明確提出:
“焰辭非出口之辭,而為義之容器。焰在之地,即義不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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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團由通焰局副典“戚言臨”領隊,斐如意親授“火書四冊”“焰圖七卷”“聽典心印”三件重物。
使團成員九人,來自不同辭軌:
三人為舊通語官;
三人為“焰印五級”焰辭者;
一人為婆羅多巫言翻譯;
一人為昆侖海圖焰通;
一人為盲聽辭童,名“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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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站為大食汗王城。
汗王召見焰辭使,觀“火書”後沉默良久。
宮中典文長老問:
“此書無字,如何傳信?”
焰辭使·戚言臨命“奚見”以手觸帛,再以溫頻測焰,焰紋轉青,塔心自生一圓圖。
巫語譯者解釋:
“此焰即為辭心,非文可譯,須用感。”
汗王親試,以手覆帛,無感;複試以帛溫貼其胸,焰心略動;又命幼子持書入殿,焰心驟亮。
汗王笑曰:
“吾不動,書不動;吾兒純,焰則映。焰乃誠信者之明鏡。”
大食遂設“焰廊一室”,通焰通典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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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站,天竺焰語寺。
主僧不閱火書,反閉目入靜,焚香置石爐中,帛懸於焰上。
火不燒帛,而帛微動,帛下焰紋浮現蓮相。
主僧曰:
“此焰非言,非圖,非記,而為‘願’。”
戚言臨記之,焰辭典中新添詞條:
“願焰 · 言未動而意已現之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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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站,高麗宮內設焰圖對典儀。
文臣試批火書,不應;武臣以掌拍帛,焰驚紅;舞伎繞焰而舞,七色浮現。
王言曰:
“焰能應舞,焰能應戰,焰能應童言,便是萬語同心。”
高麗自建“聽焰台”,焰典副錄入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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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震動者為波斯國。
波斯典法官拒絕接受“焰圖為信”,質問:
“若皆以心為焰,則法何在?若無字無界,則焰豈不亂俗?”
焰辭使·戚言臨不答,隻命盲童奚見以指畫圓於帛。
帛心現一圖,紋無邊界,僅中一裂光,如晨曦穿雲,照眾而不傷。
波斯國王緩言:
“焰可用,但須有‘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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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成共識。
沈茉淩於塔中草定《焰律九條》:
焰印具等,不授官而授心;
焰非評審之辭,但為記錄之證;
焰動須留感頻軌,焰圖歸義冊;
他國焰典不依本土帛軌,但須存原形;
焰可入外交,不可作刑判;
焰聽不評是非,隻承“感之所映”;
焰圖三年後由“辭感使”複審可保;
焰權入紀者,須焰動三次以上方入;
焰不代語,焰為語之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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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各國首度公開列出“焰辭交換印”,成焰辭外交之起點。
帛語族碑錄此為:
“火出中原,辭得其廣。”
焰辭之路,自此拓入全球之辭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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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辭紀元元年八月初六,一封從昆侖辭道寄往通焰局的“異焰異紋”火書,引爆了焰辭紀建立以來首次大規模信任危機。
此焰圖由纏絲而編,外呈七圈、內隱圖層,起初未覺異樣,然在焰頻室進行溫譜分析後發現:圖脈與標準“辭印心圖”相差甚遠,焰動無感,但儀器誤報為“七級焰印”。
帛語族技術院第一時間上書,認定該焰圖為“結構型偽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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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如意接報後,召通焰局緊急閉門議席。
沈茉淩言辭平靜,語卻直指核心:
“焰若可偽,則焰不立。此非小案,而是第一道試問:焰之可信,能否不依人心、但能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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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焰局三日無決。
輿論卻於第四日驟起波瀾。
中原文典派公開在“帛言台”集會,列舉五例“偽焰疑圖”,號召建立“焰檢院”。
通義議官“許中原”首倡言曰:
“焰之美,在於其不可偽。若焰無據,而人人皆可動焰以言義,豈非義失信、辭失真?”
坊間更有“冷帛案”傳聞,言有“焰匠”專以熱石溫圖,偽造動頻,混入“聽權籍冊”,圖謀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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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信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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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日,沈茉淩、斐如意召“火規議會”。
帛語族、焰語局、聽者代表、邊地焰信團、異族辭使、辭言學院、監察官員共九席齊集。
沈茉淩開場隻言:
“焰權一立,人人皆聽。焰假一起,眾辭俱啞。今日之議,不為規焰,而為救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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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如意提出設立:
“焰義聽判廳”
非審罪,不入刑名;
僅評焰紋之真偽,留溫紋、焰形、頻脈、時感四證;
判定等級為“信焰”“疑焰”“偽焰”“無焰”。
並製定:
《焰紋檢錄法》五條:
焰紋須可重現三次;
溫頻若無感印,不得立為義;
焰形異常者,需入圖庫比紋;
所有“七級以上”焰印,須兩局聯檢;
所有“聽權轉義權”者,須通過“焰聽再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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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最終認定“昆侖焰圖”為“結構性模擬偽焰”。
造圖者係“聽匠”一人,出身辭灰坊,誌求焰錄卻無動頻,遂偽造以求立權。
入廳後隻言:
“我隻是想讓人聽我。”
斐如意沉默良久,道:
“你若真願被聽,就不必假焰。因為真實的沉默,往往比偽裝的火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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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震動天下。
塔心碑再添一語:
“焰之真,不在形,在於不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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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假風波平息之後,第十六日,塔心七焰再次歸一。
自“焰紋偽案”揭發以來,首次出現穩定、溫和、不跳躍的心焰脈動圖譜。焰溫不高,卻映照清晰,塔中眾人稱之為:
“聽定之焰。”
斐如意據此撰寫《焰律筆注·信焰篇》,首章寫道:
“真辭未必燃,燃者未必真;唯願焰在心,感之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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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長安西南一隅,一間名為“民焰坊”的簡屋悄然開張。
不授課、不售書、不翻辭,隻留三件物什:
一麵無字之帛;
一爐無火之爐;
一本無頁之書。
坊主是一名老者,自稱“聽翁”,每日迎人入內,不問、不答、不評,隻說一句:
“坐著就好,若你心中有火,它會亮。”
起初無人至,後有孩童入,留焰印一環;又有老婦來,貼帛如泣,爐心略暖。
漸而坊外焰語牆生,一日一焰圖,一圖一心聲。
沈茉淩親自前往,隻立於門外未入,淚落無語。
斐如意將此記錄為:
“焰法之後,聽夢始於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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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歲末,沈茉淩於塔心“焰語壇”首次公開題字:
“焰辭紀年 · 民權紀心”
她說:
“此紀之始,不為通典,不為朝章,隻因天下有人,從未發言,卻想被聽。”
通義院據此修訂紀名,首次將焰心圖列為“通義法錄”卷首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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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焰辭紀正式步入“可聽之紀”階段。
不是以“誰說得好”為標準,而是以“誰願意聽”為光。
焰不再是塔中之事,而成為街頭、牆角、孩童心中的一束光、一縷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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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焰辭紀·序》全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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