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顧沉舟從混沌中抽身時，窗外已經籠罩上朦朧的晨光。。她看了看床頭的電子鍾——六點整。這些日子以來，叫醒她的從來不是鬧鈴，而是被恐懼侵襲形成的生物鍾。
    昨天夜裏，她又夢到了那些場景，恐懼與無助的感覺依舊強烈地裹挾著她。但是林初的聲音卻突然穿透夢境而來：
    “我在你身邊......”
    “你已經盡力了......”
    “你做得很好......”
    顧沉舟四下環顧，卻找不到聲音的來源。身體依舊被滯留在那片暴力血腥中，但顧沉舟感到自己被一個透明的保護罩包裹起來。周圍的哭喊聲漸漸遠去，血腥味也慢慢消散。這層保護罩一點點變得模糊，將她的視線也帶離這片混亂。最後，顧沉舟的意識逐漸抽離夢境，直到她緩緩睜開眼睛。
    這是第一次，她沒有被噩夢驚醒，而是被溫柔地喚醒。顧沉舟躺在床上恍惚了片刻，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醒了。
    洗漱時，溫熱的水流衝走了最後一絲恍惚。顧沉舟換上運動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顧沉舟原本沒有晨跑的習慣，但是現在醒得早，與其躺在床上被回憶折磨，索性不如出去跑跑步，還能鍛煉鍛煉現在有些虛弱的身體。初春的晨風還帶著涼意，卻讓她的頭腦格外清醒。跑完步後，她照例去街角的早餐店買了新鮮出爐的可頌三明治。
    回到家，顧沉舟將可頌放進烤箱複烤。不一會兒，濃鬱的黃油香氣就彌漫了整個廚房。
    "啊舟，自從你住過來，我可太幸福了！"
    顧沉舟嘴角微揚，將烤得金黃酥脆的可頌遞給她："趁熱吃。"
    喬思咬了一口烤得酥脆的可頌，滿足地眯起眼睛。熱熱酥酥的口感，比涼的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顧沉舟剛打算去衝個澡，突然想起什麽，又退了回來，“對了，你每天都喝咖啡嗎？”
    “喝呀。”喬思嚼了嚼嘴裏的食物咽下去，豎起兩根手指，“每天兩杯，雷打不動。”
    顧沉舟挑眉，點點頭。“那有時間的話去我家，把我的咖啡機搬過來，每天早上我給咱們做咖啡，可以裝在保溫杯裏帶走。”
    喬思一聽，眼睛都亮了，“真的？那我每天都要一杯拿鐵和一杯冰美。”
    顧沉舟回頭瞥了她一眼：“你還挺挑。行吧，以後每天都給你做。”
    “嗯，那我以後負責咖啡豆。”
    顧沉舟踏入病理科時，晨起的疲憊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又是那個戰鬥力爆表的顧醫生。
    周周照例遞來檢樣清單，顧沉舟快速掃了一眼，"看來今天中午能按時吃飯了。"
    “那今天中午要給你帶飯嗎？”
    顧沉舟略作沉吟，“中午再說吧。”
    上午的工作格外順利，臨近午休時，顧沉舟已經處理完手頭所有事務。她決定今天去餐廳吃飯。
    除了想換個環境，更重要的是想測試一下自己的 ptsd 是否會在嘈雜環境中發作。昨天洗澡時出現的情況讓她有些擔憂，如果日常做的事情都可以觸發閃回，那是不是說明她的情況開始加劇惡化？今天她想做個驗證。
    顧沉舟所在的科室隻有她一個年輕女醫生，其他基本都是四十歲朝上的男醫生。一到中午，那些男醫生喜歡約到外麵吃飯，順便喝兩口小酒。顧沉舟無法接受工作的時候喝酒，況且還有幾個人總是毫無邊界感地開黃腔。所以，她一般不參與科室的午飯局，通常都是和周周或者熟識的其他科室醫生一起。
    中午十二點的醫院食堂人聲鼎沸，顧沉舟有些忐忑，耳朵時刻警惕著周圍的聲音。食物送入口中，也隻是機械性地咀嚼、吞咽，食不知味。每次聽到有人高聲呼喊，她總是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等待幾秒，然後發現隻是虛驚一場。
    如此反複多次，直到她吃完飯，也沒出現任何不適的症狀。顧沉舟暗暗舒了口氣，還好，還不算太糟。
    同行的同事還沒吃完，顧沉舟拿出手機，林初的消息提示出現在屏幕上。
    「沉舟，這周五或者周六，你最好再來我這裏一趟。」
    「好，到時候看情況，提前跟你約。」
    顧沉舟眉頭微蹙。林初這是什麽意思，之前製定的治療計劃是一周一次。昨天剛去過了，為什麽又要去？是不是林初也覺得她的情況比想象中的嚴重？
    正當她盯著手機出神時，周周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她。顧沉舟疑惑地抬頭，隻見周周正朝她使眼色。順著周周的目光回頭望去，一個身著藍襯衫、白大褂的年輕醫生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邊。
    "你好，我是陳子安，普外科的。" 對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剛才在那邊看到你，覺得你很麵熟，你是不是之前參加過醫院的援非醫療隊？"
    看到顧沉舟注意到他，他再次開口打招呼：“你好，我是陳子安，普外科的。剛才在那邊看到你，覺得你很麵熟，你是不是之前參加過醫院的援非醫療隊？”
    顧沉舟禮貌性地點頭，"是。”
    見顧沉舟沒有下文，陳子安繼續開口詢問：“你是哪個科室的？可以認識一下嗎？”
    “顧沉舟，病理科。"語氣平淡，回答沒有多餘一個字。
    陳子安似乎對她的冷淡毫不在意，"普外和病理科經常打交道，不如我們加個微信吧，以後需要溝通也方便。"
    既然是醫院的同事，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沒必要搞得太僵硬，顧沉舟點點頭，點出打開微信二維碼。
    陳子安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連忙掏出手機掃碼，好像晚一秒，顧沉舟的手機會隨時收回去。加上好友後，他立刻發了兩個大笑的表情包，顧沉舟看了一眼，沒有理會。
    “顧醫生，那我先去忙了。以後有時間再聊，再見。”
    "好。" 顧沉舟依舊保持著禮貌而疏離的態度。
    等陳子安走遠，周周立刻湊了過來，"顧醫生，牆都不服我就服你。今年和你的第一頓飯，又讓我見識到了你獨特的個人魅力。"
    “你呀，一天不開我玩笑，是不是心裏不舒服？”
    周周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剛才那個人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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