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道川的血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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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踏碎晨露時,陳五的隊伍已經在白道川走了半日。
白道川是漠南到平城的必經之路,兩邊是寸草不生的石山,中間一條石子路被車馬碾得發亮。阿月裹緊了披風,望著山梁上晃動的黑影 —— 那不是飛鳥,是伏兵。
"張郎," 她攥了攥陳五的手腕,魚符和銀鐲子同時發燙,"山頭上有箭。"
陳五勒住馬。他的耳朵動了動,聽見石縫裏傳來弓弦震顫的嗡鳴。"鐵柱!" 他壓低聲音,"帶弟兄們護著百姓往東邊跑,我和阿月斷後!"
王鐵柱急得臉通紅:"中郎,您是鎮沙使,要是有個閃失 ——"
"少廢話!" 陳五抽出腰刀,刀背拍了拍鐵柱的鎧甲,"沙州百姓的命比我金貴!"
百姓們被推著往前跑。陳五和阿月退到路中央,魚符的紅光和銀鐲子的銀光在周身流轉,像兩團不會滅的火。山梁上突然響起呼哨,百支羽箭破空而來,箭頭泛著幽藍 —— 是喂了毒的。
"以血為盾!" 阿月喊。兩人的手交握,紅光和銀光交織成網,羽箭撞上去 "叮叮" 作響,像撞在銅牆上。陳五趁機衝上山梁,刀光所過之處,伏兵的弓弦被斬斷,箭筒被挑飛。
"是乙渾的玄甲衛!" 阿月認出了敵人的玄鐵鱗甲,"他們穿的甲片和沙暴前夜那批人一樣!"
陳五的刀挑落最後一個敵人的麵罩。對方是個年輕人,臉上還帶著未褪的青茬,懷裏掉出半塊棗饃 —— 和沙州老周頭蒸的一模一樣。
"你... 也是沙州人?" 阿月蹲下來,摸了摸那半塊棗饃,"棗饃裏摻了沙棗,隻有沙州西頭的老周頭會這麽蒸。"
年輕人咳著血笑了:"我娘... 在沙州要飯,乙渾的人說... 殺了鎮沙使,就給我十石糧... 夠我娘吃三年..."
陳五的手在發抖。他想起沙州城門口的老婦人,想起豆豆舉著棗饃喊甜的樣子,原來乙渾的刀,割的從來不是他一個人的命,是把沙州人往死裏拆。
"鐵柱!" 他吼道,"把這些兄弟的傷包上,帶他們回沙州!"
王鐵柱愣住了:"中郎,他們是來殺咱們的!"
"他們也是被逼的!" 陳五踹開地上的玄鐵甲,"乙渾給的是毒糧,吃了要拿命換!咱們沙州人不記仇,記的是人心!"
年輕人的眼淚砸在石子路上:"我... 我叫狗剩... 我娘姓王... 住在西巷第三家..."
阿月摸出懷裏的棗子,塞給狗剩:"拿著,甜的。等傷好了,回沙州找老周頭,他蒸的棗饃比這個還甜。"
狗剩哭出了聲,把半塊棗饃捂在胸口。
隊伍重新上路時,多了二十幾個玄甲衛。他們卸了鎧甲,背著傷員,跟著陳五往平城走。山風卷著沙粒吹過,有人哼起了沙州的民謠:"沙州的棗兒甜又甜,甜過月牙泉的水呀 ——"
傍晚時分,白道川的石山變成了血色。陳五望著遠處的炊煙,那是平城的方向。阿月突然拽他的衣袖:"張郎,你看!"
前方的路上橫著輛玄鐵馬車,車簾繡著金麒麟 —— 是乙渾的車架。車邊站著個穿錦袍的胖子,手裏把玩著玉扳指,正是乙渾的心腹師爺。
"陳鎮沙使?" 師爺陰陽怪氣地笑,"文成帝現在在甘泉宮養病,你就是到了平城,也見不著龍顏。不如把密信交出來,本師爺保你個全屍。"
陳五摸了摸腰間的包袱 —— 裏麵裝著乙渾的密信、毒蟲樣本,還有狗剩等玄甲衛的血書。"要信?拿命來換!"
師爺拍了拍手,山梁上湧出上千玄甲衛,把陳五的隊伍圍得水泄不通。陳五數了數,自己這邊隻有三十幾個士兵,二十幾個剛倒戈的玄甲衛,還有十幾個百姓。
"張郎," 阿月輕聲說,"魚符在發燙,地脈的力量還能用。"
陳五點頭。他和阿月背靠背站著,魚符的紅光如潮水般湧出,把眾人護在中間。玄甲衛的刀槍砍在光牆上,濺起火星,卻傷不到半個人。
"這就是地脈令的力量?" 師爺的臉白了,"乙大人說過,鎖脈香能壓製它!" 他掏出個青銅香爐,青煙繚繞,"燒!"
青煙鑽進光牆的刹那,紅光突然暗了下去。陳五感覺渾身發軟,魚符像塊冰貼在腕間。阿月的銀鐲子也失去了光澤,兩人的血契之力被鎖得死死的。
"殺!" 師爺尖叫。
玄甲衛們舉著刀衝過來。陳五抽出腰刀,砍翻兩個敵人,手臂卻被劃了道口子,血珠滴在地上,很快被沙粒吸幹。阿月抄起塊石頭砸向師爺,卻被玄甲衛的盾牌擋住,額頭撞出個青包。
"保護中郎!" 王鐵柱吼道。士兵們圍成圈,用身體護著陳五和阿月。剛倒戈的玄甲衛們也紅了眼,抄起地上的刀,和原來的同伴打作一團。狗剩舉著半截斷刀,擋在阿月麵前,後背被砍得血肉模糊。
"陳五!" 師爺舉著劍衝過來,"你以為文成帝會信你?他現在連床都下不了,乙大人說... 說他得的是癔症,活不過這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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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五的腦子 "嗡" 地一響。他想起平城臨行前小宦官塞的密信:"文成帝咳血,恐非急症。" 原來乙渾連皇帝都敢害!
"去甘泉宮!" 他對王鐵柱喊,"帶百姓先走,我和阿月去見皇上!"
王鐵柱咬著牙點頭,帶著眾人往平城方向跑。陳五拽著阿月鑽進石山的裂縫,玄甲衛們在後麵追,喊殺聲震得石屑往下掉。
甘泉宮的偏殿飄著藥香。陳五撞開殿門時,文成帝正倚在榻上,臉色慘白如紙,手裏攥著半卷《起居注》。
"陛下!" 陳五跪在地上,"乙渾通敵、毒殺百姓、暗害陛下,證據都在這裏!" 他抖開包袱,密信、毒蟲、血書散落一地。
文成帝的手指動了動,目光掃過密信上的玄鐵印,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帕子上染著血。"陳卿... 朕早懷疑... 乙渾的兵符... 比朕的還多..."
"陛下,喝藥吧。" 宮女捧著藥碗過來。陳五突然攔住她,用刀尖挑開藥汁 —— 裏麵浮著半片烏頭,黑得發亮。
"毒!" 他吼道,"乙渾連陛下的藥都下了毒!"
文成帝的眼睛紅了。他抓過陳五的手,力氣大得驚人:"陳卿,朕封你為鎮北將軍,持朕的虎符,調雁門軍平叛!"
陳五摸出魚符,蛇紋的紅光重新亮起:"陛下,沙州的百姓說,人心比虎符更管用。乙渾的玄甲衛裏,有一半是被他逼的,他們要的不過是口飽飯,是個活路。"
文成帝笑了,笑得咳出血:"朕就知道... 陳卿... 你帶的不是兵... 是人心..."
阿月突然拽陳五的衣袖:"張郎,外麵有動靜!"
殿外傳來甲胄撞擊聲。乙渾的玄甲衛衝進偏殿,為首的正是師爺:"陳五!你以為能救皇帝?乙大人說了,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
陳五把虎符塞進文成帝手裏,抽出腰刀:"陛下先走,臣擋著!"
文成帝搖頭,從枕下摸出把匕首,是他當皇子時的佩刀:"朕... 也是馬背上的皇帝... 能殺賊..."
玄甲衛們衝上來。陳五和文成帝背靠背,刀光和匕首交織。阿月的銀鐲子突然發燙,銀光照亮了偏殿,魚符的紅光也跟著大盛,兩人的血契之力衝破了鎖脈香的壓製。
"以心為契,以血為盾!" 陳五吼道。
紅光裹住眾人,玄甲衛的刀槍紛紛落地。師爺轉身要跑,被陳五一刀砍中腿彎,癱在地上。
"綁了!" 文成帝喘著氣,"押去午門,讓百姓看看乙渾的狼子野心!"
天快亮時,雁門軍的號角聲從城外傳來。陳五站在甘泉宮的屋簷下,望著東方的魚肚白,懷裏的棗子還帶著阿月的體溫。阿月靠在他肩上,額頭的青包還沒消,卻笑得像月牙泉的晨霧。
"張郎," 她說,"沙州的棗林該結果了吧?"
"等平了乙渾," 陳五說,"咱們回沙州,摘最紅的棗子,給陛下送一筐,讓他嚐嚐沙州的甜。"
文成帝走過來,手裏捧著那半卷《起居注》,上麵用朱筆寫著:"鎮沙使陳五,護民如護己,其心可昭日月。"
"陳卿," 他說,"朕要下旨,把沙州改名為 " 甜州 ",讓後世記住,這裏的沙埋不住甜,刀砍不斷甜,連逆臣的陰謀都毀不掉的甜。"
陳五望著阿月,她的眼睛裏有晨光,有希望,有他們一起種的棗林。魚符在腕間發燙,像在說:這甜,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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