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甜州的刀與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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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門關的風卷著黃沙掠過城頭時,陳五的腰牌在鎧甲下燙得發燙。那是文成帝親手賜的鎮北將軍令牌,青銅鑄的虎紋被體溫焐得發紅,像團燒不盡的火。
"中郎!" 探馬從關外衝來,馬蹄濺起的石子打在城牆上,"乙渾的殘兵在三十裏外紮營了!帶了五千西域雇傭軍,全是鐵浮屠重甲騎!"
陳五的手指叩了叩城牆磚。他記得三天前在甘泉宮,文成帝咳著血把虎符塞進他手心:"乙渾藏了十年的私兵,全在雁門關外 —— 陳卿,朕的命,甜州的命,全在你手裏。"
"傳我將令!" 陳五轉身對王鐵柱喊,"讓玄甲衛的弟兄們把馬廄裏的草料全搬出來,再去城後砍二十車荊棘!"
"中郎,咱們隻有三千雁門軍,加上倒戈的玄甲衛才四千,拿什麽擋鐵浮屠?" 王鐵柱急得直搓手,"那鐵浮屠的馬都披著連環甲,刀槍不入!"
"咱們有甜州的百姓。" 陳五摸出懷裏的棗子,是阿月臨走前塞的,"鐵柱,你去把沙州來的民夫喊來 —— 老周頭帶了三百人運糧,康隊長的嗩呐隊也在,連豆豆都舉著小鐵鍬跟著。"
王鐵柱愣住了。陳五拍了拍他的肩:"乙渾以為鐵浮屠是鋼刀,可他不知道,甜州的百姓才是最硬的盾。"
深夜的雁門關外,陳五帶著人在草灘上布陷阱。阿月的銀鐲子閃著微光,順著地脈摸到了地下河的位置:"張郎,這裏的沙層薄,挖三尺就能見水!"
"好!" 陳五揮起鐵鍬,"挖溝!寬兩丈,深丈五,把荊棘鋪在溝底,再蓋層草料!"
老周頭帶著民夫衝上來,鐵鍬碰著沙礫叮當響。豆豆舉著小鐵鍬在邊上挖,招娣把紅布腰帶解下來係在溝邊當記號。康隊長的嗩呐突然響了,吹的是《棗兒紅》—— 沙州人蓋房時唱的號子。
"都加把勁!" 陳五吼道,"等打退了乙渾,咱們回甜州吃棗饃,喝桂花釀!"
天快亮時,陷阱布好了。陳五站在高處望,草灘上的草料和尋常沙地沒兩樣,底下卻藏著帶刺的陷阱和暗河的活水。阿月的銀鐲子突然發燙,她拽了拽陳五的衣袖:"馬蹄聲!"
鐵浮屠的方陣像黑潮湧來。重甲騎兵的馬披著玄鐵鱗甲,騎士的麵甲泛著冷光,連馬腿都裹著護膝。為首的是乙渾的義子赫連雄,手裏舉著丈二長槊,槊尖挑著麵玄色大旗,上麵繡著 "乙" 字。
"陳五!" 赫連雄的聲音像破鑼,"你以為靠群泥腿子能擋我鐵浮屠?等老子踏平了雁門關,就去甜州把你的棗林全燒了,讓沙州人啃沙子過活!"
陳五沒說話。他摸出魚符,蛇紋的紅光在掌心流轉。阿月的銀鐲子也亮了,兩道光纏在一起,像根看不見的線,連在地脈上。
"放箭!" 陳五喊。
雁門軍的弩箭破空而出。可鐵浮屠的甲太厚,箭簇撞在上麵 "叮叮" 彈開,連道白印都留不下。赫連雄大笑:"就這?" 他舉槊往前一指,"衝!踏平雁門關!"
鐵浮屠開始加速。馬蹄聲震得地都在顫,草灘上的草料被帶起的風吹得亂飛。陳五的魚符突然一燙,他吼道:"阿月!"
阿月的銀鐲子爆出銀光,順著地脈引動了暗河。地下的活水 "咕嘟咕嘟" 往上湧,把陷阱裏的荊棘泡得濕漉漉的。草料層下的沙被水一衝,"轟" 地塌了。
最前麵的鐵浮屠連人帶馬掉進陷阱。荊棘紮穿了馬腹,暗河的水混著血漫上來,馬嘶聲、人喊聲響成一片。後麵的騎兵收不住勢,也跟著往陷阱裏撞,鐵浮屠的方陣頓時亂成一鍋粥。
"殺!" 陳五抽出腰刀。雁門軍和玄甲衛從兩側殺出來,玄甲衛的倒戈士兵舉著乙渾的旗號,喊著:"乙渾要拿咱們當炮灰!降者不殺!"
鐵浮屠的騎兵懵了。他們本來就是西域雇來的,聽說雇主快完蛋,早沒了死戰的心思。有騎兵摔下馬來,幹脆卸了甲跪在地上;有騎兵砍翻了長官,舉著刀喊:"降!我們降!"
赫連雄的臉白了。他掉轉馬頭想跑,卻被王鐵柱截住。鐵柱的刀挑飛了他的麵甲,露出張滿是粉刺的臉:"狗東西!你爹害了多少人?"
"饒命!饒命!" 赫連雄哭著求饒,"我有乙渾的藏寶圖!在平城郊外的枯井裏,全是他私吞的軍糧!"
陳五的刀架在他脖子上:"帶我們去。"
平城的枯井裏,陳五掀開最後一塊青石板。下麵碼著整整齊齊的糧袋,米香混著黴味湧出來。老周頭摸了把米,手直發抖:"這夠甜州人吃三年!乙渾這狼心狗肺的,咱們去年春旱,他卻把軍糧藏在這兒!"
"押去見陛下!" 王鐵柱吼道。
文成帝躺在龍床上,聽見乙渾被擒的消息,眼裏有了光。他指著赫連雄:"朕要親審!"
審案那天,午門廣場擠得水泄不通。陳五捧著乙渾的密信、毒蟲樣本、藏寶圖,一件一件擺在案前。赫連雄跪在地上,把乙渾毒殺百姓、暗害皇帝、私養死士的事全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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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渾該千刀萬剮!" 人群裏有人喊。
"甜州人要剝了他的皮!" 老周頭舉著棗饃,"這饃是用乙渾藏的米蒸的,咱們吃著都惡心!"
文成帝咳著血拍了禦案:"判乙渾淩遲,抄家滅族!所有贓銀充公,糧米發往甜州!"
陳五望著台下的百姓,突然想起沙州城門口的紅漆大字:"鎮沙使歸,沙州不荒"。現在那字該改成 "甜州人立,甜意不熄" 了。
回甜州的路上,阿月靠在陳五懷裏,望著車窗外的綠。往年這個時候,沙州該刮沙塵暴了,可現在路邊全是駱駝刺和新栽的小楊樹,連風裏都飄著棗花香。
"張郎," 她摸出銀鐲子,"你看。"
鐲子上的血漬早被磨得發亮,卻多了道新刻的紋路 —— 是朵小棗花。陳五笑了:"前兒在雁門關,我讓銀匠刻的,想著等回甜州,咱們在棗林裏再拜次天地。"
阿月的臉紅了:"慧明大師說,棗林裏的老槐樹最靈,等棗子熟了,在樹底下拜,能保一輩子甜。"
甜州城門口,百姓們舉著紅綢迎出來。老周頭蒸了五十籠棗饃,康隊長的嗩呐吹得跑調,豆豆舉著小鐵鍬喊:"張叔叔!阿月阿姨!" 招娣把紅布腰帶係在陳五的馬脖子上,說這是 "得勝紅"。
陳五下了馬,抱起豆豆轉圈圈。豆豆把半塊棗饃塞給他:"甜!"
"是甜。" 陳五望著城牆上的新字 ——"甜州",是用金漆寫的,在陽光下閃著光。他想起文成帝說的話:"甜州的甜,是人心的甜,是壓不垮的甜。"
夜裏,陳五和阿月坐在月牙泉邊。泉水清得能照見星星,泉邊的柳樹抽了新芽,在風裏搖晃。魚符和銀鐲子碰出輕響,像在說:這甜,才剛剛開始。
"張郎," 阿月輕聲說,"往後咱們要種更多棗樹,讓甜州的甜飄到漠北,飄到西域,讓所有受窮受欺負的人都知道,隻要人心齊,沙能變綠,苦能變甜。"
陳五握緊她的手:"等明年,咱們在棗林裏蓋所學堂,讓豆豆、招娣還有所有娃娃都讀書,教他們寫 " 甜" 字,教他們記住,甜不是天上掉的,是咱們自己種的。"
風卷著棗香掠過泉麵,蕩起一圈圈漣漪。遠處傳來駝鈴的輕響,是商隊進了甜州,馱著茶葉和絲綢,馱著對好日子的盼頭。
陳五突然明白,鎮北將軍的鎧甲再重,也重不過甜州百姓的笑臉;地脈令的紅光再亮,也亮不過阿月眼裏的星光。所謂守護,從來不是一個人扛著刀硬撐,是和在乎的人手拉手,是把甜的種子,種進每一寸土地,每一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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