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甜州的商與局

字數:4279   加入書籤

A+A-


    甜州的六月,棗花正開得稠。
    城門口的駝鈴比往日更密,馬三立新組的商隊剛從龜茲回來,駝峰上掛著的琉璃瓶在日頭下閃著藍光,最前頭的駱駝鞍上,還綁著麵繡著龜茲紋樣的新甜旗 —— 是龜茲商團送的回禮。
    "陳將軍!" 馬三立掀開車簾,懷裏抱著個錦緞盒子,"龜茲的大食商說,咱們甜州的棗子在他們那兒賣瘋了!這是波斯商人托我帶的信,說要訂三千石蜜棗,還... 還說西邊的黑石山商路最近不大太平。"
    陳五接過信箋,墨字在陽光下泛著暗黃:"黑石山有盜匪劫商隊,連龜茲的銀鏢衛都折了兩隊。" 他的魚符在腰間微微發燙,這是自沙海盟歸附後,甜州商路頭回遇上麻煩。
    阿月從巷口過來,手裏提著竹籃,籃底沉著半塊黑黢黢的石頭:"剛才在河邊洗衣,鐵蛋的阿妹撿的 —— 說是從商隊車轍裏掉的。" 她用銀鐲子碰了碰石頭,鐲子突然 "嗡" 地輕鳴,"張郎,這石頭裏有硫磺味,和乙渾當年煉火藥的礦渣一個味!"
    陳五的瞳孔猛地一縮。乙渾倒台時,他在奸臣府的密室裏見過這種黑石頭 —— 乙渾勾結西域火器商,想造能轟塌城牆的火藥。三年前那場大火燒了乙渾的作坊,可礦渣怎麽會出現在甜州商路?
    "鐵柱," 他把礦渣塞進懷裏,"帶狼旗騎兵去黑石山探路,馬三立挑十個沙海盟的兄弟跟著 —— 他們熟西域的道。阿月,你跟我去見老楊頭,商隊裏肯定有人見過那夥盜匪。"
    老楊頭正在棗林裏篩葡萄幹,聽見陳五的問話,手一抖,篩子 "哐當" 掉在地上:"半個月前有隊商隊經過黑石山,說是看見穿灰布短打的人,領頭的... 領頭的臉上有條刀疤,左耳朵缺了半塊!"
    陳五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記得乙渾的貼身護衛 "刀疤劉",正是左耳殘缺 —— 當年平叛時,這惡賊趁亂逃了,沒想到躲到現在!
    夜裏,陳五在城牆上鋪開羊皮地圖。月光照在黑石山的位置,像塊淬了毒的玉。阿月的銀鐲子貼著地圖,指尖在黑石山北麓的峽穀處點了點:"這裏地脈亂,底下是空的,應該有個天然溶洞 —— 刀疤劉八成把老巢安在那兒。"
    "明早出發。" 陳五抽出腰刀,在火盆裏烤得發紅,"鐵柱帶狼旗騎兵繞後,馬三立的人扮成商隊引蛇出洞。阿月,你用銀鐲子引動溶洞的地下水,咱們來個甕中捉鱉。"
    第二日卯時,甜州商隊的駝鈴響進了黑石山。馬三立穿著簇新的綢衫,故意把幾箱蜜棗的封條撕得鬆鬆垮垮,露出裏麵金燦燦的棗子。
    "站住!" 山坳裏竄出二十幾個灰衣人,刀疤劉端著鳥銃站在最前頭,缺耳處的刀疤在陽光下泛著青,"留下貨,滾!"
    馬三立裝出害怕的樣子,跪在地上直磕頭:"大爺饒命!這是甜州陳將軍的貨,您要是劫了,甜州軍的刀片子可不長眼!"
    刀疤劉的鳥銃重重砸在馬三立肩上:"老子連乙渾大人的火藥都能造,還怕個甜州的毛頭小子?給我搬貨!"
    灰衣人剛要動手,山風突然卷著黃沙撲麵而來。阿月的銀鐲子在袖中發亮,溶洞深處傳來 "咕嚕咕嚕" 的水聲 —— 她引動了地下河,溶洞的石壁 "哢嚓" 裂開條縫,泥水 "嘩嘩" 灌了進來。
    "有埋伏!" 刀疤劉轉身要跑,狼旗騎兵從山後殺來,鐵蛋的阿爸舉著骨刀攔住他的退路:"狗賊!當年你燒了我們部落的帳篷,今天拿命償!"
    陳五從駝隊裏躍出,腰刀抵住刀疤劉的咽喉:"乙渾的火藥坊在哪?"
    刀疤劉疼得直咧嘴:"早... 早賣給黑石山的火頭幫了!他們有三十杆鳥銃,還有... 還有三箱火藥!"
    陳五的魚符突然大亮。他順著刀疤劉的目光望去,溶洞深處的石台上,整整齊齊碼著三十杆鳥銃,最上麵的木箱上,赫然印著乙渾府的朱漆標記。
    "把鳥銃全拆了!" 陳五對王鐵柱喊,"火藥埋到紅柳灘的沙坑裏 —— 甜州不要這種害人的東西!"
    刀疤劉被押上囚車時,突然狂笑:"陳五!你以為滅了我就沒事了?火頭幫的大當家是乙渾的義子,他帶著五百人在玉門關外等著呢!"
    陳五的臉色沉如鐵。他摸出懷裏的甜旗,棗花和格桑花的繡線在風裏獵獵作響 —— 這麵旗子,不能倒。
    回到甜州的當夜,陳五把狼旗部落、沙海盟、甜州軍的首領都請到了棗林裏。篝火上架著老周頭的棗泥烤羊,鐵蛋和豆豆舉著甜娃娃泥像跑來跑去。
    "玉門關外有五百火頭幫的人。" 陳五拍開一壇烈酒,"咱們甜州能戰的有一千五,可火頭幫有鳥銃 —— 硬拚要吃虧。"
    鐵蛋的阿爸灌了口酒:"陳將軍,咱們狼旗騎兵的馬快,抄他們後路搶鳥銃!"
    馬三立搓了搓手:"我有個兄弟在玉門關當守將,能借三十車幹草 —— 火頭幫的鳥銃怕潮,咱們夜裏放煙,嗆得他們打不響!"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阿月摸出銀鐲子,在沙地上畫了個圈:"玉門關外有片堿灘,地脈裏全是鹹水。我能引動地下水,把堿灘泡成泥坑 —— 他們的馬陷進去,跑都跑不了!"
    陳五望著眾人發亮的眼睛,突然笑了:"甜州的仗,從來不是一個人的仗。"
    七日後,玉門關外的堿灘泛著白霜。火頭幫的大當家正蹲在篝火邊擦鳥銃,突然聽見東邊傳來駝鈴聲 —— 是馬三立的 "商隊",車上堆著鼓鼓囊囊的麻袋,看著像糧食。
    "劫!" 大當家一揮刀,五百人舉著鳥銃衝了出去。可剛跑兩步,腳下的堿灘突然 "噗嗤" 下陷,馬蹄陷進泥裏拔不出來。
    阿月的銀鐲子在遠處的沙丘後發亮,她引動的地下水正順著地脈翻湧,堿灘成了片爛泥潭。狼旗騎兵從西邊殺來,鐵蛋的阿爸的骨刀專挑鳥銃的火門砍 —— 那是點燃火藥的關鍵。
    陳五帶著甜州軍從正麵衝鋒,樸刀上纏著浸濕的棉絮,專打火頭幫的手腕。馬三立的兄弟帶著守關士兵從後麵包抄,三十車幹草被點燃,濃煙裹著堿霧灌進鳥銃的槍管,"哢嗒哢嗒" 全成了啞炮。
    大當家見勢不妙,撥轉馬頭要逃,卻被陳五的刀挑下馬來。陳五踩著他的後背,把甜旗插在泥灘上:"乙渾早死了,你們這些餘孽,該醒醒了 —— 甜州的天,是人心堆的天!"
    甜州城慶的那夜,棗林裏掛起了上百盞琉璃燈。馬三立的商隊從玉門關帶回了火頭幫的鳥銃,全熔了打成農具;刀疤劉的火藥,被孩子們裝在泥罐裏,做成了放煙花的引子。
    陳五和阿月坐在學堂的台階上,豆豆舉著甜娃娃泥像跑過來:"張叔叔,鐵蛋說要在泥像上刻 " 甜州盟 "!"
    "好。" 陳五摸了摸豆豆的腦袋,"甜州盟,就是所有想過好日子的人,手拉手的盟。"
    阿月望著遠處的甜旗,旗子上不知誰新繡了朵波斯的薔薇,在夜風裏輕輕飄動:"張郎,龜茲的商隊說,他們那裏的孩子也在學寫 " 甜" 字 —— 是跟著咱們的甜旗學的。"
    陳五笑了。他想起在黑石山溶洞裏,刀疤劉最後說的那句話:"你們贏不了,總有人想搶甜的。" 可他知道,隻要人心齊,甜州的甜就像棗花,謝了一茬,又開一茬。
    夜深了,月牙泉邊的甜旗還在飄。陳五和阿月靠在一起,魚符和銀鐲子碰出輕響,像是在唱一首沒有結尾的歌。泉水裏倒映著甜州的燈火,比星星還亮,比蜜糖還暖。
    喜歡胡沙錄請大家收藏:()胡沙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